“都是我的错,”温姨妈黯然道,“我不该逼他的,知君啊,妈妈不逼你改错了,”她说着悄悄瞥孔信一眼,“你要喜欢谁,就去喜欢吧,只要你高兴,妈妈再也不拦着你了。”
温知君两颊浮起薄红,讪讪道,“妈,其实那件事情是个误会,我和小信……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温姨妈惊,“什么?”
孔信也有些尴尬,同性恋就算了,还闹出那样的乌龙,实在是太掉面子了,他眼神瞟着罗子庚,努力轻松道,“嗯,是个误会,我有男朋友,但不是知君,我和知君是清白的。”
温姨妈一喜,看向儿子,“这么说,其实你还是……”
“不,”温知君愧疚道,“我确实是同性恋,也的确喜欢过小信……”
“可是他不喜欢你?”温姨妈准确地扑捉到关键点,惊愕,“小信现在的男朋友另有其人?”
孔信点点头。
温姨妈:“谁?”
孔信干笑,“一个普通男人而已,没有知君帅,胜在体贴……啊哈哈哈……”
“是我,”罗子庚站在人群后淡淡道,“孔哥的男朋友,是我。”
“……”
病房里一阵惊人的寂静。
片刻后,罗妈妈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泪流满面,“子庚,你说的是真的?子庚,你不要骗妈妈……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对得起妈妈?对得起你死去的爸爸?”
“妈,对不起,”罗子庚低沉而坚定地说,“我爱他。”
罗妈妈飙着泪,掩面而走,“我要去见你爸爸……呜呜……”
孔信大为尴尬,“那个……我们一起去赔罪?”
“我先去打探一下口风,”罗子庚飞快地抱了他一下,追着罗妈妈跑出病房。
“……这……怎么会这样?”温姨妈目瞪口呆,转头看着病床上的儿子,觉得自己儿子虽然身体羸弱,但是眉眼清俊温文尔雅,如果不是性别相同,和孔信简直是青梅竹马男才男貌,如今,怎么会这样?
她一脸的不敢相信,喃喃道,“知君……你这是……输给了子庚?”
温知君大窘:“……”
正好孔仰山拄着手杖走进门来,眉头微皱,“刚才看到子庚和他妈妈跑了出去,怎么回事?母子吵架了?”
温姨妈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木然道,“小信不爱知君,爱的是子庚。”
“别……”孔信阻拦不及,后背噌地蹿起一层白毛汗,脖颈咔咔咔地慢慢转过头,头皮发麻地看向父亲,讪笑,“爸……”
“我不是你爸爸!!!”孔仰山瞬间斯文扫地,愤怒地举起手杖,“你是不是玩弄知君的感情了?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孔信抱头鼠窜。
孔仰山怒道,“孔信!我以为你这段时间能够学会反思,没想到你还是游戏人间、不知悔改!你竟然敢对知君始乱终弃,你……”
温知君一脸慌乱,“孔伯伯我和小信不是这样的……”
孔仰山气急攻心,举着手杖突然僵住,身体开始摇晃。
“振作!”一声大喊,一个矫健的身影从门外蹿进来,一把扶住孔仰山,孔二叔眉头紧皱,“哥,你振作!小信,快叫医生!”
整个事件以孔仰山被气爆血管而告终。
病房中,孔信硬着头皮坐在沙发中,嘴里叼根没有点燃的烟,他语焉不详地讲着这些年和温知君和罗子庚的事情,无伤大雅的就多讲两句,尺度大的就一笔带过,饶是谈起生意来莲花朵朵开的巧舌,此时也有些迟钝。
孔仰山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不看他,过了半天,硬邦邦哼了一句,“你的意思是敏敏抢了你男朋友,还倒打一耙?”
孔信闷声闷气,“我没有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孔仰山道,“你觉得委屈了,觉得爸爸偏心。”
孔信顿了一下,冷声道,“对,我就是觉得委屈,我从十几岁就跟着你走南闯北,不到二十岁我手上能过几千万的生意,可是她呢?她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她不需要慧眼识珠,不需要巧舌如簧,她只要化化妆、逛逛街、跳跳舞,你们就觉得她非常优秀了,我整天和古玩商、和收藏家打交道,我动那么多脑子、费那么多口水,就为了给孔家多赚几块钱,可是她呢?她买一支唇膏要几万块,买一个手提包要几十万,从来没有人苛责她,难道我不应该委屈吗?”
气愤的声音飘散,病房中一片寂静,孔仰山沉默了。
孔信继续道,“这些话我本来是不想说,不管怎样,她是我姐姐,我愿意宠着她、让着她,但是她竟然拿着刀来捅我,她恨不得我死!!!”
想到前一天宝贝女儿在医院中做的事情,孔仰山气得一阵狂咳,喘着粗气,颓败道,“都是我的错,我……我把她宠坏了,也委屈了你。”
孔信眼眶发热,他咬着下唇扭过头,淡淡道,“我无意指责你,你不要气坏了身子。”
“哎呀哎呀,”孔二叔拎一袋大白梨推门进来,“我就出去买个水果,怎么俩人脸色都跟煤球似的?唉,哥,一把年纪啦,别总是生气,气性大容易衰老哟,小信虽然被你逐出家门,但是血脉亲情这个是割舍不断的嘛,父子就是父子,不管到什么地步,都是一家人。”
孔仰山皱紧眉头,有些底气不足,“逐出家门那件事情,是我欠考虑,我错怪孔信了,他和知君两情相悦,反而是敏敏,当第三者插足。”
“卧槽!两情相悦?”孔二叔削着大白梨,手劲一歪,老长老长的梨皮断了,他瞪眼,“你和知君两情相悦?你把子庚放在哪儿?五年啊,亲娘喂,子庚太可怜了……”
孔仰山一怒,“你怎么知道?行景,你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我我……”孔二叔颤抖,迅速开始卖队友,“我没想瞒着你的,是小信不许我说,都是他的错!对!是他的错!”
孔仰山气得吹胡子,“你们……这么大的事你们都瞒着我,是不是看我老了?不中用了?你们……”
两人手忙脚乱地安慰他,孔信忙给二叔使个眼色,用口型道:快转移话题!
孔二叔反应迅速,倏地举起手里的大白梨,一脸天真烂漫,“我会把大梨削成爱心形状哟,哥,你要不要尝尝?”
孔仰山:“……”
孔信痛苦地扭过头去:如此强大的遗传和变异,果然生命科学奇妙无比。
从这个病房出来,孔信走去温知君的病房,温姨妈已经回家安慰倍受打击的罗妈妈去了,只有罗子庚坐在病房中陪温知君聊天。
看到他进来,“孔伯伯怎么样?”
“勉强算是原谅我了吧,本来他主要气的就不是我同性恋,而是我同性恋就算了,居然搞的还是姐姐的男朋友,”孔信疲倦道,“被二叔闹得头疼。”
罗子庚让他坐在前方的沙发中,自己给他揉揉太阳穴,“孔伯伯没说我什么?”
“说你什么呀?他又不是不认识你,”孔信向后一倚,靠在他的怀里,舒服地像只猫儿一样眯起眼睛,“就那样呗,反正性取向已经定了,与其找别人还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你怎么着也算是古玩行里青年才俊一枚,当他儿媳妇没高攀。”
罗子庚严肃道,“是儿婿。”
“喂!如果当初不是我心疼你……”
“反正就是儿婿,”罗子庚笑眼中露出得意之色,亲昵道,“我妈已经想通了,她对你其实很满意。”
“那就好,”孔信松了一口气,“我就怕她气得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说你们……”温知君躺在床上有气无力,“你们这是故意在我面前秀恩爱吗?”
孔信哈哈大笑,笑完了,颇有些感慨地叹道,“没想到我们圈圈绕绕,最后竟然成了这样的结局。”
“是啊,”温知君伤感,“从所有人都喜欢我,到所有人的男朋友都不是我,大千世界真是变化无常。”
孔信笑了,“一个萝卜一个坑,感情的事,都是命里注定的,你肯定也会遇到一个真心疼你爱你的人。”
“梦幻泡影,随缘吧,”温知君从容道,“我们以前都沉陷在感情的泥淖中,用情太多反而被多情所苦,我现在不强求了。”
罗子庚愕然,“表哥,你顿悟了?”
温知君一笑,“只是有感而发,经历这么多事情,现在我总算明白那句话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以前我们所谓的多情,其实不过是执迷不悟,如今我是想透了,这花花世界,在有人眼里是红尘,在有人眼里是净土,我们执迷不悟的感情,是烦恼,也可以是菩提,全看你能否解开心魔。”
孔信和罗子庚全都一脸膜拜地看着他,温知君一窘,“不说这些了,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小信重回古今阁?”
“爸爸的意思是这样,”孔信得意地勾起嘴角,“孔家没我不行!”
罗子庚宠溺地看着他,“我觉得古今阁和赏古轩可以合作,康纯杰的手废了,但是康仿的灵魂废不了,上次阿义跟我说,想为康纯杰办一次艺术展,我想正好是我们两家合作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