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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宝贝宝贝 完结+番外 (滴血糖)


  2007年农历,九月初九,重阳节,老太太去世。
  农历九月初十,老太太的葬礼仪式上,南老爷子晕倒,送往医院检查后发现咽喉有癌变迹象,最后确诊为声带癌早期。
  农历九月十二,老太太遗体火化下葬,南老爷子在医院第一次接受放射治疗,医生建议短期治疗后如果效果不理想可以进行镭射局部切除手术,术后治愈率大致为75%。
  一个月后,豆包从K大请假回来,南老爷子接受切除手术,手术很成功,老头瞅见自家小曾孙子数次想出声说话而不成功。豆包在家里配了南老爷子一个星期就又回学校去了,回去之前又去看了次老太太,墓碑前一双小松树长的都挺挺拔,寒风里看着也郁郁葱葱的。
  腊月二十三小年前两天,南方把小孩儿从封城接了回来,K大寒假放的晚,胡磊早从A大回来十几天了,打电话来念叨了豆包好多次。
  大年初一早上,全家人一起提着东西上山去看老太太,陵园里头人还挺多,豆包抱着束红艳艳的玫瑰站在墓碑前头,因为老太太不喜欢颜色素淡的花,她总和豆包说,不管别人怎么说,她就喜欢那些俗艳的颜色,那些颜色里有骨头,才能撑起来她所有的喜欢。
  豆包现在才觉得,当老太太的去世突然来临的时候,他似乎不觉得疼。而现在蓝天白云的站在这里,想起当时的恍恍然不知所措,突然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豆包总觉着,当时感受到的那一煞那仿佛不是悲伤,而是惊讶和不知所措。
  现在想起来,豆包才觉着自己当时像是难得的平静,平静到他自个儿都觉着这样儿不哭说不过去,可也许是气氛,那时候的他总能让眼泪决堤。现在想起来,那的确是一阵能够自由控制泪水的日子,没有强烈的伤心,有的好像只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这无奈很深,深到他还没伸出手就觉着遥不可及。
  疼痛和真正的泪水似乎在这个时候才慢慢析出来,豆包开始若有若无,而后一次次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悲伤,如同温柔的波浪,而这悲伤还是暖的。以致于可以触摸,这时候的眼泪才去爱时不任自己开合的,在脸上,像不经意打上去的水花儿。
  这时候才会清楚的想起来很多以前的事儿,然后在一遍又一遍的想起中慢慢磨灭,磨灭到最后只剩下零碎的回忆。有时候往往只是一个嘴角的弧度,斑驳的笑容,甚至一餐饭食的味道,只有这些细节,能在越来越久的日子里被回忆筛的愈发清晰。
  南方把豆包手里的花接过来找了瓶子插上放在墓碑前面,一回头,才看见小孩儿满脸的水渍。
  “豆包。”南方走过去揽紧自家小孩儿,小孩儿毛茸茸的脑袋顶着他的下巴,嘴唇微微开合,口里湿热的气息都喷在他颈间。
  然后他听到小孩儿轻轻说:“爸爸,我想她了。”


☆、完结章

第七十四章

  因为K大放假放的太晚,似乎这一年的寒假就显得特别的短。南方怕南老爷子过年自个儿一个人在家容易东想西想的,干脆带着豆包搬了过去陪着住。

  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可,每逢佳节也是最思人的时候。南老爷子表面上很平静,对着自个儿小曾孙子依旧和以前一样笑的满脸褶子,可南方看的出来,自家老头真的是老了,再没了以前不服老穷折腾的那股劲儿,以前在外头碰着个小偷还要冲上去踹两脚,每次都要南方跟着后头擦屁/股。可现在老头没事儿更乐意待在家里,好像这家里头的空气都带着老太太在世时候的味儿,闻着舒坦。

  老头子甚至学会了发呆,老铁头被家里人接到外地过年去了,南老爷子成天在家也没个伴儿,南方干脆想办法把豆包他师傅周老爷子跟自家老头弄到了一块儿。南老爷子总在自家孩子们面前显得无所谓,甚至自诩为老光棍儿一条,现在成天跟周老爷子待在一起,没事儿也拿着笔杆子画两笔,花鸟鱼虫,他笔下每一样儿都是让南方提心吊胆的祥和。

  南方觉着这种祥和有时候总是带着一种浓郁的化不开的绝望,南方解不开,而且哪怕看出来了也不敢当着老爷子的面儿揭开,就这么捂着。

  直到有一天南方抱着自家小孩儿在小屋里说话,老爷子没了以前的好动,经常一午睡就得半个下午,中途南方过去看了一眼,老头睡得挺香,可现在越是睡得香,南方越是害怕。南方脸色不太好,回来的时候被自家小孩儿一把抱住蹭进怀里,小孩儿张口就说:“爷爷跟别人不一样的,不用担心。”像是看出了南方一直以来的心事重重。

  “怎么不一样了?”南方抱着小孩儿在床边儿上坐下。

  “这种不一样。”

  小孩儿答非所问地一边儿说话一边儿支起脑袋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南方,带着点儿咄咄逼人的意味,他问:“爸爸,要是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孩子他爸瞬间蹙起眉头来,根本没思考这问题,也觉着根本没必要思考:“瞎说呢吧熊孩子!”南方屈指在豆包脑门儿上弹了一下,这一下可不轻,小孩儿被弹的趔趄了□子,扒拉起额前的刘海儿露出光洁的额头来,上面红了一大块。

  这回孩子他爸看见,又有点儿心疼,想伸手去摸,却被小孩儿一下子拍开。

  “不是,爸爸,我说真的,你好好想,我要听答案。”孩子的语气里带着莫名其妙的执拗,眼神儿亮晶晶的很认真。

  南方愣了一下,面前是一张刚刚要过十七岁生日的年轻的脸,此时带着点儿难得的幼稚,他回想了下,似乎连豆包小时候都没有过这种求而必得的撒娇和执着。

  他沉吟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自个儿真的是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小孩儿没有了,那他会怎么办,那种绝境如果没有真的来临,他连想都不愿意想,或者说是他连想象都没有勇气。

  这时候豆包晃晃他的腿,又问了一遍:“爸爸,说啊,说啊,你会怎么样?”这回真是带了些逼问的架势。

  南方看着他儿子那张年轻隽秀的脸,最终还是说了实话:“我不知道。”

  “唔……”小孩儿似乎并没有惊讶,像是早知道答案似的。然后他告诉南方:“爸爸,你知道要是你不见了,我会怎么样么?”

  豆包突然低下了头,仿佛要躲开南方的眼神儿似的,脸上带着一点点的羞怯和迷恋,小手指勾着南方的,平常干燥的手心儿里此时全是凉津津的汗渍。

  南方突然有了很强烈的预感,他预感到豆包此时要说什么,有些后悔刚才自个儿给出的答案,他觉着自己这答案一定没法儿跟小孩儿相比,不够,而且也不配。他有点儿害怕小孩儿将要说出的话,可同时又期待的不得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要在今天尘埃落定。那就好像是久未触碰的封印被打开,又像是他酿了太久的一坛美酒要在今天启坛开封。

  小孩儿说:“爸爸,要是你死了,那我肯定也活不成,所以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爷爷会好好的。”你的答案是不知道,是迷茫和恐惧。我的答案太过惨烈,你死我亡。而老爷子又不一样,他在这世间久了,就比他们懂得生活,那种感情悠远而醇厚,没有那么激烈和极端,他们无法企及,就只能用另外一种方式诠释。

  豆包的语气平静而自然,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许久不动,仿佛这一刻他终于作为一次主动的一方,在等待他爸爸的回应。

  南方什么都没说,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抬起小孩儿的下巴,长久地,气息不稳地贴上他的唇,没有深入和厮磨,只是长久的停滞在上面,贪婪的感受着小孩儿的温度和气息,凉而软。

  良久,南方才觉着两个人嘴唇相贴的地方慢慢变得冰凉而湿润,他轻轻用手指刮了下豆包的脸,上面有很多湿润的斑驳的泪痕,沿着脸颊蜿蜒而下,在两人嘴唇相贴的地方慢慢渗进去,咸而涩,却在舌尖儿激起很明确的震颤感。

  哭什么呢,豆包也不知道原因,他还有太多不知所措的问题来不及问,比如今后呢?今后怎么办?南老爷子,南书娥,胡云泽等等那么多人那些关卡该怎么过?

  可很快他又不想再问这些问题了,南方在他印象里很少有高大的无所不能的时候,可依旧被他依赖着,那种感觉并非无所不能,而是只要有这个人在,就算所有的都不能也无所谓。即使这个父亲有时候无赖恶劣,曾经上班摸鱼不思进取,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脏话连篇,甚至“猥/亵儿童”,都是他生命里头没办法缺少的一部分。

  豆包有时候在想,如果自个儿不是从小就被诱拐了长歪了,那他和南方到底还有多少可能性。答案不是一星半点儿的残忍,也许是否定的,可那又怎么样呢?想到这儿小孩儿又贴着南方的嘴唇笑了起来,缓缓地挂出一边儿小酒窝。

  南方也在这小孩儿的又哭又笑里被弄的哭笑不得,他伸手搂住自家小孩儿,面团一样的往怀里揉捏,该怎么去想以后呢,这个孩子,无论怎么样,他都是不会撒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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