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医生,这个……情况怎么样?”看到白敛关上了病历和药方,病人家属关切的就围了上去,那样的一双双眼睛中满是希望,但是却又带着不抱希望的压抑。
☆、66重泽与头绪
他应该怎么办?白敛低垂着眼帘,不敢去看这些病人家属,更加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了。
他总不能说,医生的判断和药方都没有问题,绝对不会造成病情的加重,所以现在病人的情况和医院无关。
他更加不能说,医生的判断和药方都有问题,所以有了什么情况就直接把医院告上法庭吧。
他自己心里明白,这两个说法都是错的,前一个违背了现实情况,后一个违背了他的医德与良心。
他总算是知道,烫手山芋是什么样的,更加明白为什么爷爷会把这样一个病人的资料送到他们的手中。
医治、医德、医行、医心。这样的病人需要医者艺德行心的全方位作用,而且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下,白家的一切只能显得更加丑陋。
还真是让人头疼的病人,还真是让人无奈又莞尔的爷爷!
“哎呀,你怎么把水给浇多了,兰花不需要这么多水的。”从隔壁传来了模糊的声音,大概是一个新来的小护士去帮隔壁病房的花草浇水了,不过这样的事情在这里很常见,也没有什么人会去刻意关注。
“啊,这是兰花?对不起,我还以为这是普通盆景,它没开花,我没认出来。”
“没事,没事,这次还没酿成大祸,下次记得一定要小心点,能把植物送到这里的人家里都不一般,以后别这么没头没脑了。”
“谢谢护士长。”
在其他人心里只是很日常、甚至在医院里面常常会发生的对话,在白敛听来却好像一道惊雷,只是这一道惊雷打进了他的心里,却又隔了一层纱布,怎么也弄不清楚惊雷的落点到底是什么地方。
白敛相信,如果他能够把这段话带给他的那种感觉给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就能搞清楚,这位病人的情况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他会觉得这段话和病人的情况有关,只是他的感觉就这么告诉他了。
“我需要一些时间。”白敛温和的开口,找到了一些感觉的他抬起眼帘,清亮的眼眸看着
那些病人家属,给与了他们属于他的信心。
这还是这些病人家属这段时间听到的第一个不算太模棱两可、却又能让他们觉得能够相信的答案。那些年里大、履历上资历老的医生给了他们无数或模棱两可或信心无比的话,但是他们都感觉希望不大,反而是面对这样一个年轻的小中医,他们却有了一种想要相信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对他们坚持了这么多年的奖励吧。
或许这位小医生身上那种清澈的信心与坚持,让他们也为之怦然心动。
其中一个病人家属平静了一下心里的情绪,对着白敛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谢谢你,还需要我们准备什么吗?”
还需要什么?白敛看着病人如同老树皮一般干枯涩黄的手,仔细的思考了一下,心里出现的第一个词就是“植物”:“把病人平时用的药给我一份可以吗?”
这只是一个突然出现的感觉,但是白敛就想要紧紧地抓住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种执念,让他无法控制。
病人家属对此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而是转个身就把病人平时用的药全部给了一份白敛,熟练的一看就是做多了这样的事情的。
在他们眼中,这些花了他们大笔钱,但是却一点用也没有的东西,放在这个地方也只是徒增伤心而已,还不如送出去,如果能够解开病人这段时间病情加重的谜团,也算是物超所值了!
拿了药,白敛就礼貌的离开了医院,原主的家,他的小诊所,他已经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去了,也不知道上面落了多少灰,楼上的胖嫂他们还记不记得他。
“重少校,你确定你需要暂时离开部队吗?”站在一个房间的门口,一位穿着正规军装的中年男人,眼睛直直的盯着重泽,周身的气势极为逼人。
站在一旁的郭文安看到重泽被人这样压迫,即使压迫的人是部队的政委,也让他顿时就有种要冲上去帮重少校的冲动。
重泽察觉到郭文安的动作,一个眼神过去就把他给镇压了下来:“郑政委,我还是病人。”如果有需要,他的病历和医院发出的请假条、祁老开的暂离证明都是一个不差的全部保留在身边,随时能拿出来给他看。
政委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表面看上去没什么事情的重泽,不置可否。
当初重泽被紧急送去就诊,他也是知情人之一,而且当初重泽被保留晋级少校职称的要求,也是他提出来的。不是因为重泽不够优秀,作为一个军人,能做到重泽这个地步,很不错,吃苦在前,享受在后,以身作则,能力突出,都是重泽的标签,他也佩服,也承认。
只可惜,他姓郑,而重泽姓重,这就是他要拦着重泽,给他想办法设绊子的原因。
“我不会拦你,有病就好好去治,但是生病期间就不要随便和部队联系了。”薄唇吐出这样的话,却是出乎了重泽的预料,却也在情理之中。
政委怎么能够这样?这不是在分化部队吗?这不是在搞资本主义垄断那一套吗?郭文安左看看右看看,额头上急的都冒汗了,但是却被重泽压着什么话都没法说。
男人看着重泽毫不惊讶,甚至默认的模样,在心里何尝不是叹了一口气。
军队是单纯,但是那也只是相对于其他职业而言,队列问题、政治问题、家族问题,哪里都脱不掉,只不过在军队里更加以实力为先而已。
他也曾经对重泽万分推崇,即使比起重泽大了不少,但是他还是觉得重泽做的事情才是真男人、好汉子应该做的事情,甚至曾经还想过要脱下自己这一身文职的衣服,跟在重泽的后面为了国家冲锋陷阵。
但是当他在家里一露出了这个苗头,他的父亲就立刻把他叫到书房去,他原以为父亲会丝毫不留情面的训他一顿,或者干脆打他一顿,他也正好可以借此离开家里,加入重泽所在的部队,但是父亲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也让他从此绝了这个心思——
“你生是郑家的人,死是郑家的鬼。你若是想要投到重家的怀抱去,明天,华夏就没有郑家了!”
即使他再怎么觉得重泽做的事情才像是个男人做的,在面对家族存亡的选择题时,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家族。
将话带到了,男人也没有什么别的好说的了,重家和郑家的事,整个军界上层和政界都是知道的,他这么做是正常的,如果他不闻不问就放任晋升为少校的重泽以病假的名义离开了部队,恐怕明天就有人要来找他谈话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
男人大步向前走着,虽然向着太阳,炫目的阳光也无法给他带来丝毫的阻碍。
重泽目送着男人离开,逆光的背影在光线下显得格外的模糊和不真实。一直到男人的身影整个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他才转过头,对着郭文安吩咐道:“准备一下,我们立刻去xx市。”
“是。”
走回自己的房间,重泽迅速的打包所有能够带走的东西,在外人面前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上,眉头已经皱的死紧。
想到郭文安给他带来的那份资料,如果不是需要交代的东西太多了,他恨不得直接赶回xx市去,把人给绑了拖到军队安家。
白敛啊白敛,他这是第一次发现,他竟然会因为身边人的一举一动而牵肠挂肚、心神不宁,好不容易他明白了他自己的想法,没想到对方就这么快速的给自己找了个沼泽往下跳,也不管自己能不能从里面爬出来。
这一次就算了,等这件事情一过,他绝对不能再放任他在外面到处跑了,祁老那边一放人,他立刻就把人给接到军队来,老人那边也说好了会帮他,不用等到征兵的时候了。
等他到了军队,安置到他身边的位置,有他看着,绝对不会再出任何的问题,他选择的人,必然会是最好的!
“少校,准备好了。”郭文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中气十足而干脆利落。
重泽拿起他自己的行李,往门口走去:“走。”
对着大大小小不下五六十种中西药分析了将近一周的时候,白敛终于在一味极不起眼的小颗粒中找到了一丝突破口。
将厚厚的一本《本草纲目》放在桌子旁边,白敛的手在书页上快速的翻动,突然停止在其中的某一页,然后又翻回书目,打开另一页,不断的对比。
他终于明白了,原来困恼了这么多人这么长时间,带给了病人和病人家属那么多痛苦的根源,竟然在这个地方。
难以压抑心中激动的白敛飞快的将书给关上,困恼了他这么久的谜团终于被他给解开了,他那时一瞬间的福临心至也终于撕开了外纱,彻彻底底的暴露了出来。
等不及的想要将事情告诉苦苦守候的病人和病人家属,白敛猛地站起来,就想要冲出房间。
大概是因为坐着太长的时间,腿部血流有些不畅,而且略微有些低血糖的症状,所以白敛在刚刚起来的时候头有一瞬间的眩晕,不过白敛并没有将此放在心上,这种大早上常常会有的症状,只需要一颗糖就能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