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你也少臭美!”
    三人齐声大笑,阿海笑得最幸福,小乙笑得最狡猾,文渊则笑得最无奈。
    晚饭时分,文渊约见的第二位密友梳子准时抵达“巴西烤肉”店。
    真朋友面前,文爷向来单刀直入,开门见山道明来意。
    梳子没晕过去。
    “两百万,借?大师,你脑子进水了啊,老娘手头哪有这么多私房钱!”
    文渊愁眉苦脸,强行扮可爱。
    “大妹子啊……”
    “叫姐!”
    “姐!”
    叶环忍俊不禁,八年前那个嚣张不可一世的学霸型小老大跑到哪儿去了,越活越小,越活越嫩,太讨人喜欢了吧。
    “小坏蛋,难怪迷倒一大片美眉,真能装。”
    梳子顽皮地笑。
    “私房钱没那么多,公司帐上嘛……”
    文渊变脸比变天还快,顿时一乐。
    “你肯投资,那是最好不过的事!”
    “你的能力才华有目共睹,与你合作是我多年的心愿。沉寂三四年,终于准备东山再起,太棒了!说说你的计划。”
    文渊提心吊胆。
    “是杂志……”
    梳子二度晕倒。
    “我没听错吧,你怎么搞起杂志来,做熟不做生,这个道理需要我教你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我做,是一个……朋友……”
    文渊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只隐瞒了和江离的情侣关系。
    梳子三度晕倒。
    “你哥该不是发疯了吧?”她问叶环,“最近有没有害大病?”
    叶环钦佩万分,真是位了不起的企业家,料事如神哇,我哥屁股给人捅坏了。
    但这话他只能在肚里说。
    “梳子姐姐,我哥信得过的人我也信得过。”
    梳子用一根香烟堵住嘴,悠悠吸了几口,脸上的表情捉摸不定。
    “渊渊,咱们这么说,单从生意角度,以你的眼光和判断,如果你有两百万,我来找你要投资办杂志,你会投吗?”
 38能干
    晚十点,南京著名迪吧“乱世佳人”,光影纷呈,乐声轰隆。拥挤的人群狂欢着年轻的躯体,呐喊着,摇摆着,离乱着,本来应该走到他们中间的文渊,却因为屁股不适,不得不安安静静坐着,捧着一听可乐,咬着吸管,细细吮吸。
    冰冷的液体划出冰冷的轨迹流进胃,如火如荼的劲歌热舞,刺激着血液渐渐发热。文渊依然安静如故,偶尔有加入的念头,忍一忍,没敢动。小保姆对他到这种地方来,已经怨声载道,倘若变身疯魔,估计能把他吃了。
    但是,小混蛋自己却在玩,玩得还很High,小腰扭得都快折了。满头大汗跑过来,喘着粗气,拿起桌上的可乐,拔出吸管,仰脖子猛灌。
    文渊看着他,忽然觉得他这个样子蛮有男人味,不过,灌完可乐,大眼睛忽闪忽闪注视自己……
    好吧,仍是小P孩。
    “哥哥,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音乐震耳欲聋,叶环扯着嗓子吼。
    他叫哥哥叫上瘾了,说多少次那是打马虎眼,硬是不干,号称文老大一言九鼎,岂能说话不算话!文渊没辙,只好由他,想想连亲弟弟都极少叫自己哥哥,他居然叫得恁地自然,心窝儿有点暖。
    叶环抓起文渊手腕,连拽带拉,分开人群,离开“乱世佳人”。
    文渊气鼓鼓说:“欺负我屁股带伤是吧,使那么大力,反了不成。”
    “伤好了让你欺负回来。”叶环像拉着小朋友,一路把他拉回座驾,“今晚住我家……”
    “不困,换个地方坐坐吧。”文渊坐进驾驶室,“去‘雷迪’……”
    “卧槽,‘雷迪’!”叶环大叫,“重金属吵得要命,能把房顶掀翻了!”
    “那就去‘时光隧道’。”文渊说。
    叶环用奇怪的眼神看他,问道:“为什么想去嘈杂吵闹的地方?”
    文渊说:“越是嘈杂吵闹,越是心无杂念。”
    叶环:“……”
    “因为——没法动脑筋。”
    文渊点火,发动引擎,把车开回北极阁,步入“悠闲美地”茶社,要了一壶人参乌龙茶。叶环挨着他而坐,大眼睛水汪汪,小胸脯起伏,喉头蠕动,文渊闻到一股少年特有的青春气息。
    小屁孩就是小屁孩!年轻真好……
    “哥啊……”叶环往他身边靠了靠,“为什么对梳子姐姐说不会投资,你不准备帮江离了?”
    “因为换作我,的确不会投资。”文渊喝了一口茶,眼望前方,怔怔出了会儿神,“梳子信任的是我,不是江离,我不能对她撒谎,不能辜负她的信任。”
    “话虽如此,但遇到困难时朋友不帮,谁帮?”叶环为他把茶斟满。
    文渊叹道:“投资不能带任何感情/色彩,在商言商,利益永远排在第一位。所以我找阿海、梳子,原本打的只是借钱念头,只有他们俩,可以借给我很多钱。可惜……数额太大,而且一借最少两年,以我目前的经济状况……简直异想天开,我这是怎么搞的,怎么干起这么疯狂的事!”
    叶环说:“唉,我问别人借钱,东绕西绕,铺垫好久才敢开口,最多也就千儿八百,应应急,不超过一周就还了。你倒好,一开口两百万,还要借两年,话又说得直接,海哥、梳子姐姐没当场吓跑已经很给面子了。”
    文渊笑笑:“层次不一样,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别看我现在穷,背后的人脉资源足以支持和他们论交。”
    “你哪来那么多关系?”叶环好奇地问。
    “你和gay圈的朋友聚会,一般聊什么话题?”文渊问。
    “感情……”叶环说,“还有娱乐八卦。”
    “知道我和朋友们聊什么?”文渊说,“项目,各种各样的项目!怎么规划的,怎么投标的,怎么实施的,怎么维护的……社交对于我来说,是了解不同行业、学习不同经验的渠道,加上一直从事中高层管理工作,年深月久,积累还会少么?”
    “那也是因为你能干,他们愿意和你交流。”叶环说。
    文渊点头,“不错,很多人抱怨自己没门路没背景,却不知没有好爸爸,可以走另一条路:能干。”
    叶环微微一笑:“我有好哥哥,不能干没关系。”
    嘿——,这么快就赖上自己了!
    文渊又好气又好笑,回到原来的借钱话题:“朋友间谈钱需要非常谨慎,没有几个人的钱不是通过艰苦奋斗得来的,即使第一桶金有些黑,终究不是做黑社会,总要付诸卓绝努力。所以钱的意义不仅仅是货币,它涵盖了人的全身心付出,不管用什么方式赚到手,都是付出后的收获,是人生历程的特殊印记。我如果当阿海、梳子是好朋友,就应当尊重他们曾经的付出,像尊重他们的人一样尊重他们的钱,明白吗?这些年来我破败不堪,如果真想骗钱,早发了,可是我胆子小,始终鼓不起勇气玷污自己的灵魂……”
    叶环眼里隐隐透出泪光。
    文渊诧异:“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我……想起了爸爸妈妈……”叶环嚅嚅说。
    文渊咧开嘴笑:“不错不错,是个好孩子。”
    叶环怯生生低下头,默了默,问道:“那两百万你还有办法搞到手吗?”
    文渊沉吟道:“其实,阿海、梳子并非朋友中最有钱最肯借钱给我的人,还有两个……不过,真不想借了……嗯,好吧,有一个人,我打算试试……”
    “谁?”叶环追问。
    文渊深深皱起眉头,恐怕只有老天知道,如果为的是自己,他宁死也不会向那个人开口,但这次为的是江离……
    我能这么做么?
    能么?
    “哥!”
    “嗯?”
    “很晚了,你该休息了。”
    “好的,回家。”
    “你家太远,去我家睡吧,就在珠江路上。”
    “不方便,我送你回去,然后开间房。”
    “没事,方便得很。”
    “上车!”
    文渊也不废话,抓起外套扔给他,突然之间,想起去年和江离在火车上会面的情景,那次是为了赚钱,这次是为了借钱。不同的目的,不同的身边人,心情却是相同的。
    还有一点相同:陪伴。
    叶环家住珠江路西大影壁,父母都是高知,见到文渊慈蔼而亲切,特别是当得知两人曾就读于同一所重点中学,立刻认可了文渊给独生爱子当干哥哥这件事。二老好不“单纯”,以为那所名校出来的都是好学生。
    叶环很开心,不断坐实兄弟之情,搞得文渊无可奈何,当下跑去收拾房间,说是要和哥哥抵足同榻。
    文渊纳闷,问他:“隔壁房间不是有空床吗?”
    叶环翻白眼道:“都这么晚了,还让咱爸咱妈给你翻箱倒柜找铺盖啊。”
    文渊戳他额头,“小坏蛋,鬼精鬼精,怎么着,今晚是想上爷还是想给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