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忽然有一双深蓝色的眸子闪现,令公子心中瞬间掠过一丝痛楚……他抿紧双唇轻轻闭起眼睛,指尖微微地颤抖起来。
生命中突然出现的那个人,曾经像个天使一样纤尘未染,曾经有着那样的纯洁梦想,也曾经为了他痛哭失声……那个有着温暖怀抱的男人,那个为了拯救他,甘心折断双翼,堕入黑暗的男人,那个……用滚烫的胸膛和忧伤的眼眸灼伤了他的心的,男人……
泪水悄然滑落,安静地摔碎在地板上,公子连忙攥紧了双拳低下头去,尽量控制着自己絮乱的呼吸。一直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的司马澈似乎有所察觉,他猛地睁开眼睛,稍稍转过头向下望着那长发男人,还有地板上闪烁的泪水,嘴角缓缓地染上一抹古怪的冷笑……
窗外荒凉的月光透过纱帘的缝隙扫进房间,照得两个男人身上一片惨白……司马澈咬紧牙关深深吸气,一边拿出一条新的手帕擦拭着溢出唇边的黑血,他伸出另一只手放在公子的头顶,突然轻轻地拍了拍……
“站起来,小婊子。”那古铜色男人的声音愈发的虚弱得几乎难以听到,但语气中依然弥漫着冷峻和不容抗拒。
公子顺从地站起来垂手而立,司马澈一眼都不看他,只是歪着头盯着前方:“去,把灯都打开。”那长发男人一声不响地走近墙壁,缓缓按动开关,华丽精致的水晶吊灯依次射出柔和的光茫,巨大的办公室瞬间明亮起来。
而当公子在灯光下重新转身望向座位上的男人,他喉咙中立刻发出一声绝望的哼叫!那男人原本俊朗的脸庞此刻已经呈死灰之色,眼睛也泛着红色血丝,双唇更是黑紫一片……公子的身体晃动了两下,方才勉强站稳,他呆呆地注视着面无表情的司马澈,只觉得脑袋里轰然作响!
司马澈看着对面的长发男人神情陡然变幻,只是垂下眼帘冷笑,他静静地盯着桌上的手枪看了一会,方才缓缓开口:“看得出来,我快死了,是不是?”
“呵,当初早就设计好,这间办公室,就是我的坟墓……今日,果然如愿了……”司马澈有些微微的喘息,但脸上戏谑般的笑容却还是淡淡的,他手指按动办公桌边缘的开关,桌上的夹层开启,里面赫然出现两个按钮……
“过来。”司马澈低声命令道,对面的长发男人依言走近,温顺地站在身旁。
“上面的按钮,用来封闭这房间所有入口,下面的这个,用来焚毁这一层楼所有的东西。”那古铜色男人轻描淡写地说着,就像日常吩咐一些组织的琐事,“按下之后,会有十秒钟延迟……或许,你可以趁这个机会,先把自己了结掉,省得受苦。”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来低低地笑了一声,随后轻声问道:“告诉我,小初,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公子木然地望着那两个按钮,一双美丽的黑色眼眸里已然没有了一点生气,他静静地听着身旁男人几乎气息奄奄的问话,抿紧了双唇低下头,拼尽全力发出声音:“是的,我,已经准备好了。”
“呵,那就好。”司马澈低垂眼帘微笑起来,然后缓缓伸出手指,向第一个按钮按了下去……
随着“咔咔”作响的齿轮转动声,会长办公室庞大的铜门以及华丽的落地窗渐渐地被落下的钢幕覆盖,宽广的大厅里,瞬间变得安静之极……
司马澈靠在椅背上缓缓抬起眼皮,他看着公子满是泪痕的秀美脸庞,沉默了一秒,忽然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我要走了。”那古铜色男人颤颤地伸手攥紧了桌上瑞的手枪,沙哑地低声说道,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面对着公子凝视许久……
“小初,”司马澈的身体已经开始越来越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缓缓凑近了公子的耳边,断断续续地低声说道:“这辈子……我唯一的愿望就是……把所有的一切……还有我的命……都,还给汶瑞……”喉咙中猛然涌出的鲜血喷溅在对面男人的长发上,司马澈大口地喘息着,陡然将枪柄塞进公子手中,然后伸出一只手扶住对方的肩头:“瑞他……死的时候……不准我自杀……所以……好孩子……你来……”
公子瞬间怔在那里,他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口中发出含混的惊恐叫声!他胡乱地摇着头,拼命地想要挣脱被司马澈握着的手,还有那手中被迫握着的枪柄……可是那个濒死的男人确、却如磐石一般紧紧地抓着他,令他丝毫动弹不得!
“不!爸爸……不!我不能!爸爸!求求你!”公子肝胆俱裂地痛哭着,一边嘶声哀求着……而面前的男人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低沉地喘息着说道:“动手!”他一歪头将口中的鲜血吐在一旁,灰白的脸上写满了桀骜和乖戾:“难道……你让我死在陆仲轩那条狗的手上……快点……动手!”
“不……不……”公子虚弱地继续摇着头,眼前一阵发黑,眼看就要昏晕过去……司马澈瞅着那长发男人悲哀的神色,深深地吸了口气,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他依然紧握着公子拿着枪的手,另一只手却缓缓抬起,轻轻抚住了公子湿润的脸颊:“小初……如果有……来世……你……”
“砰!”胸口一声巨响!公子只觉得周围瞬间没了声息,眼看着对面男人浸满鲜血的嘴唇翕动着,却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而手中的枪膛还在发热……那扳机处,压住自己手指的古铜色手指慢慢地退出,连同对面那具高大的身躯……渐渐地离自己远去……
“嗡!”一霎那,身周的一切又回到耳畔……公子随即听到重物落地的闷响……他浑身颤抖着低下头,机械地一步步走近地板上的身体……他想要抚摸那身体,伸出去的手却像寒风中的树枝,抖动得无法控制……双腿不听使唤地跪坐下去,不肯再向前挪动一步,他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那男人的胸膛汩汩流出的鲜血淌在地板上……
多少年……多少年……和这个男人朝夕相处,多少年的羁绊……多少年的辛酸和……羞辱……他的强硬和冷漠,他的高傲和不羁,他的……悲伤和痛楚……这一切,就像带刺的藤蔓,编织在自己的生命里……原以为,这些藤蔓会缠绕着自己,直到最后一刻……可就在刚才,他突然强行把它斩断了……就像当年……他不由分说地把自己抢走……所有的一切,都只能由他来决定……
眼睛和喉咙都干干的,像是要喷火出来……泪水……都蒸发了一样……肌肤感受到的全是冰冷的刺痛……浑身没有一处不在颤抖着……公子急促地喘息着,尽量支撑着自己快要瘫软下去的肢体,手脚并用地爬向地板上的男人……
公子奋力地挪动身体,终于凑近了司马澈的身边,他颤颤地抚摸着那男人渐渐冰冷的脸颊,一边慌乱地脱下西装,想要用衣服去堵住司马澈胸前的伤口……
地上的男人忽然轻微地歪了歪头,极缓慢地睁开眼睛,迷离地望着身旁满身血污的长发男人……
“爸爸……爸……”公子看着那男人毫无光彩的眼眸,瞬间觉得五内俱焚……他颤抖着发出声音,原本干涸的泪水此刻却又奔涌而出……
司马澈静静地躺着,缓缓地闭上眼睛,又睁开……他看着面前不断淌下泪水的那张秀美绝伦的脸,张开双唇,用尽最后的力气轻轻地说出一个字:“枪……”
公子愣了一下,连忙爬过去将瑞的手枪捧过来,放在了司马澈的手中,帮他握紧……那男人似乎感受到了手中熟悉的金属质感,他无声地笑了一下……随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静静的大厅,华美而宽广……而公子的眼前……只剩下一片无边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死神(一)
“御龙会”总部的楼道里,密集的枪声简直震耳欲聋……
“龙组”被“御组”和司马宁的嫡系手下夹在了十五层,他们无法同时抵挡两股敌人的攻击,已经开始向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办公室败退……所有人早已分不清自己面对的敌人从哪里来,也完全分辨不出己方指挥官在下达什么命令,每个人只能在这令人崩溃的轰鸣声中不断地填膛、开枪,死死地守住脚下的方寸之地。
更何况,在对面的那群人里,有一个蓝色眸子的高大男人,已然被血烧红了眼睛……
“杀!给我杀光!”那男人不断咆哮着这唯一的一句话!他双手举着枪,在最前面横冲直撞着连续射击,无数流弹从他耳边擦过,身周绽开的鲜血喷溅在他的脸上,就连发梢甩动都带着滴滴血珠……他毫不留情地杀戮着,脸上带着让人胆寒的戾气和饮血的快意……那俊美的容颜此刻仿佛狰狞的恶鬼,这个人就像是从地狱的烈火中走来……让人望一眼便碎了肝胆……
陆仲轩和弟弟缩在人群的最后面,默默地盯着正在大开杀戒的司马宁,他们眼看着对方的人马一寸寸逼近,心中禁不住暗自焦急,但更多的,还是愤怒和刻骨的仇恨……
这小子怎么会突然冒出来?楼下不是有警察吗?那个灰色眼睛的警察难道就这么不堪一击?眼看“龙组”的手下非死即伤,陆仲轩的脸色越发地铁青起来。他咬紧了下唇,目光中微微闪动……这样拼下去,终究不是对手,难免全军覆没……也许缓一缓会有生机……下一刻,他终于一挥手,大声喊道:“住手!我们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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