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他最近做的这些事儿吧,几乎每一件都是惊天动地,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有胆子敢这样干了,其实一切还是受到卫子璋的刺激,BND是目前发生的这一切的起点,可是归根结底的话——还是要落到方祁连自己的身上去。
人的本性被压抑太久,会走向极端。
方祁连大约也是类似。
表面上他是公正温和的男神孔方,暗地里却还是做着大部分黑客都在做的事情,只是这些事情都还有底线,不至于严重到某种地步——只不过,有一件事却不在此列。
脑子里想着,脚下却已经踏出了门。
只见眼前罩着玻璃顶棚的浴场里,十来个糙汉子都把自己剥得只剩下下半身围着的一条浴巾,赤着上身,闹闹腾腾地。
他只觉得额头青筋不断地蹦起来,跟个顽皮的熊孩子一样不断地挑战他内心的底线,操,这跟群魔乱舞有什么区别?
方祁连刚刚走到浴池边,就被刚好站在水里的亨特张一把拉下水。
身周都是冰冷的水,方祁连竟然忍不住打个寒战,接着就脸色青黑,“这他娘的不是温泉吗?怎么是凉的?!”
八戒取下自己的眼镜,脑袋枕着大浴场的边缘,半浮在水里,闭着眼睛说道:“大热天的,谁TMD没事儿泡温泉啊,咱们这是冷泉嘛。”
“你们快看方教主的表情,黑得可以拧出水来了啊!”一枝梅不怕死地指着方祁连,接着捧腹大笑。
芦花鸡一看方祁连就叫喊起来,“方教主你还穿这么厚干什么啊?一口气扒干净了多舒服啊?”
“就是,扒干净!”有人跟着起哄。
方祁连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一直往后撤,一边撤还一边骂,“滚尼玛的这是坑爹呢,不知道的以为你们是色鬼啊!”
“方教主一棵幼嫩的小芽儿,我们怎么舍得辣手摧花呢?不过是大家坦诚相见嘛,大家一起来扒啊……”亨特张早已经了解方祁连的本性,估摸着只是扒扒衣服还不会惹恼他,于是号召大家一起来造反。
一枝梅跟他家一丈青现在连面儿都见不着,心里本来就不高兴,正哀叹着没事儿干,一看这,顿时就起了劲,大声喊道:“方教主这货,平时每次都是咱们特洛伊奖金排行第一,牛魔王,你恨不恨他!”
牛魔王五大三粗一人,这一次却悠悠地看了过了,轻飘飘地捏着嗓子,说道:“本宫恨毒了他。”
方祁连被雷爽了,旁边立刻就有人去膜拜娘娘,更多的人却拥了过来扒方祁连的浴袍。
卧槽,这简直就是逼良为娼的节奏啊!
“别扯老子腰带!”
“卧槽,谁干的!”
“扯烂了,去你妹!”
“……”
“哇……”
各种各样的声音杂陈在一起,搅得方祁连头晕眼花,眼前都是人脑袋,看起来就跟西瓜似的,方祁连此刻只想手起刀落,一巴掌一个,拍死了这些牲口让他们去阎王殿报道,这他娘的都来扒他衣服简直就是神经病啊!
众人费劲地扒着方祁连的浴袍,其实人虽然多,可是效率不怎么高,人多手杂,方教主这贱人又捂得老紧,是以进展得很慢,在卫子璋干完自己的事情进来的时候还只看到方祁连那浴袍敞开,腰带不知道丢到哪边去了,露出白皙的胸膛,看上去竟然有些纤弱。
一见卫子璋进来,刚刚还起哄的众多牲口顿时一哄而散,该干嘛的干嘛去了,有多远跑多远,似乎生怕卫子璋让他们给搓澡钱一样。
方祁连背过脸去等这些王八蛋,可是这些家伙现在都练起了无视大法,压根儿就不甩他,方祁连心里那个恨呀,他拢了拢自己的浴袍,死活找不到腰带,也就算了,反正都是泡澡嘛。
卫子璋赤着脚,涉入了水中,靠在离方祁连最近的那岸边上,有些戏谑地看着他,问道:“你这是?”
方祁连没好气地一瞪眼,“那些王八蛋,还不就是嫉妒我工资高。”
于是卫子璋没话说。
方祁连慢慢地踩着不深的池底走过来,也靠在卫子璋旁边,双臂一展放在两边,坐在池子里,任那冷水没过自己的脖颈。
不是他喜欢跟卫子璋呆在一起,而是因为那边的牲口太危险。
他们这可是在公共浴场,万一那些牲口们丧心病狂了做出一些惊人的事情来,方祁连才真的觉得自己节操不保啊。
卫子璋这人吧,危险是危险,难猜是难猜,可是架不住他有威严,安全感足够啊。
他这种人,似乎天生就比较靠得住。
方祁连心想这是卫子璋的出身决定的,生在他那样的家庭,就是不沉稳也得给逼着沉稳了。长得跟谭玖痕那样扭曲的,其实也是奇葩。
心里讶异自己想得远了,方祁连自己暗笑了一声,忽然问他,“其实觉得你在这些地方出现很不合适。”
“我既然已经出现在这里,就已经算是合适了。”卫子璋离他很近,微微一侧眸就能看到方祁连。
他身上的浴袍松松垮垮,与整日的严谨截然相反,却并不显得违和突兀,冷泉水缓缓地在池底流淌,荡起他白色的浴袍,水波之下隐约有些朦胧,那略略苍白的胸膛,和凹陷的精致的锁骨处,只是看一眼,就似乎要夺去人的目光。
然而卫子璋却只是注视着他的那双眼。
方祁连目光淡然地看着眼前浮动的水波,伸手撩起一片浴袍袍角,似乎是在用心把玩,可是卫子璋看得出他的心不在焉。
这是难得随性的方祁连。
很久之前,方祁连对卫子璋没有多深刻的印象,可是在卫子璋的记忆里,方祁连整个人的轮廓都越来越深刻,越来越清晰,可是他对方祁连的印象感知却越来越模糊。很多时候,人并不是定性的,人是一种很复杂的动物,他们总是要改变,整个世界不存在永远不改变的东西,更何况只是微末的人?方祁连在改变,所以投射到他身上的那些代表性格的词语也就愈见复杂。卫子璋很多时候都在探究他,可是方祁连很会遮掩,总是恰到好处露那么一点,却又不完全显露,半真半假,也就更让人难以判断了。
现在的方祁连,大约才是很接近真实的他吧?
略带着无聊,眼底有些厌倦的神色,可是又很享受这种庸俗世俗的生活,似乎这样能够让他放下所有的烦恼,什么也不想。
不,这只是错觉。
卫子璋想起刚刚自己出去接的那个电话,内心里就忍不住沉重起来。
他很缓慢地伸出手去,在水下触到方祁连靠在池壁上的手指,他没有躲开。
卫子璋转过脸,看着前面,特洛伊的那些家伙似乎又找到好玩的东西了,围着一个人不停地起哄。
方祁连只是感觉到卫子璋的手指触到了他的手指,只是现在的他似乎有些放松警惕,有些懒洋洋的,不想躲开。
卫子璋的手,缓缓地覆盖住他的手掌,那样坚定而缓慢的速度,却透出一种沉重的决心。
“卫子璋,我们不适合的。”他说出这句话,很是简单,就像是从来没有过任何的挣扎犹豫,这就像是他本来的想法,似乎是脱口而出,而非经过深思熟虑。
不适合?
那什么又叫做适合呢?
“你知道要发生什么了吗?”卫子璋不肯放开他的手,却也不用力,只是轻轻地握住,就像是握住一片云彩那样。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地空茫,内心的痛苦却已是无以复加。
方祁连也是刚刚才想到的,他过来这里之前,在手机上看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只是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将一切的事情联系起来。
“卫子璋,给我半个小时好不好?”
早就说过,方祁连的不明白是选择性的。
卫子璋的手指颤抖了一下,他转过眼,看着方祁连,声音平静极了,“我没有这个权力。”
“那么,现在自由的我,还是有离开的权力的。”方祁连笑一声,然后抽回自己的手。
如果不是之前卫子璋默认了,方祁连也许不会这么肯定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的。
他发现自己开始变得卑鄙,竟然学会了利用别人的感情。
他知道卫子璋对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思,所以才会那样问。
很多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只是——他未曾想过会这么快。
方祁连起身,赤足踏出整个浴场,那白皙的足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忽然之间就让他一阵战栗起来。
“卫子璋,你就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卫子璋没说话。
方祁连很快回了自己的更衣室,却是迅速换了衣服往外走,看上去是不疾不徐,可是那脚步却快得很。
拦了一辆的士,他打开自己的手机,调出隐藏的另一个聊天工具,看到上面弹出来的消息,整颗心直往下沉。
他暂时屏蔽消息,用自己开的密线电话拨出了洛绝顶的号码。
这个时候,洛绝顶距离登机还有十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