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白在酒吧大门终于追上景初,赶紧拉住他的手腕。
然而景初却猛地转过头,简白只是看一眼,心脏便像被什么紧紧地攥住,揪痛了一下:
景初不知道为什么,两眼通红,眼泪如掉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地从眼角坠落。他盯着他的时候,满脸的委屈和伤心。
“简白你是个大混蛋!”景初咬牙切齿的,牙齿磨得咯咯作响。可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停都停步下来。
是,简白就是个大混蛋!
他凭什么在他已经决定不爱之后跑来他面前说他爱他?!他凭什么在他在这段感情里受尽委屈后才跑来说他要和他在一起?!凭什么?!他以为他是谁?!
他恨他!这世上没有比简白更让他深恶痛绝的人了!
——可为什么明明应该是这样愤怒和憎恨的情绪,心底仍旧觉得委屈?
景初的心疼痛得简直要窒息,对自己除了绝望还是绝望,因为他娘的他怎么就这么没出息?!不就是个老男人嘛,都分开两年了,可还是被对方轻易逼入绝境,他发现自己依旧爱得这样卑微,狼狈不堪。
“……”可简白没有回答,而是一把把景初拉入怀里。他把景初紧紧地抱在怀里,霸道又强势,根本不容对方反抗。
起初景初在简白怀里仍不服气地激烈挣扎,可越是挣扎简白就越抱得紧。渐渐地,景初便心灰意懒地放弃了所有抵抗,因为他知道任何抵抗都毫无用处,他总是这样,对简白毫无办法。
再然后,景初便听到自己心底的叹息,他终究还是向自己妥协了。尽管他知道这个妥协非常愚蠢,甚至将来有可能会让自己再次受伤,但还是伸出手回抱住简白的腰肢,把脸埋在简白的胸膛无声地哭泣。
也不知道这样哭了多久,瞬间爆发的软弱终于随眼泪全部流出体内。
景初蓦地惊醒一般,猛地推开简白。有些气急败坏,却又有些难堪。他不明白自己刚刚怎么了,也只是喝了点酒,竟然就控制不住自己。
这一刻景初只想逃离。也只能逃离。他根本无法面对自己:他竟然抱着简白哭了!
于是他连忙跑到路边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就好像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他一样,刚一拦下车就慌手慌脚地钻进车内。
可惜他才刚跳上车,简白就紧跟着挤进后车厢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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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初见状,慌忙伸手想要打开车另一面的门,他如避蛇蝎一样想要避开简白。可惜手才碰到车门,就被简白拦下来了。对方抓住他的手腕,强势地把他禁锢在怀里。然后转过头淡淡对司机说:
“师傅,麻烦你开到S大。”说完,简白就转过头,严肃道,“你喝醉了,好歹让我把你送回去。”
明明景初刚刚还在简白怀里哭得昏天暗地,可转眼间景初就像逃难似的逃走。简白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觉得自己的耐心几乎已经耗尽。可上了车,看到景初水润红肿的眼睛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于是他就再也没办法继续逼破小孩,干脆当做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只是淡淡地关怀,如同长辈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小辈一样。他在搬台阶给景初,也是给自己下。
司机见景初一副刚哭完的醉鬼模样,又见简白满身正气,也就相信了简白,启动车子开往S大。
一路上景初都被简白圈在怀里,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浑身难受,也就再也没有力气挣脱了。简白心情亦很沉重,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破小孩离他越来越远了。即使两人近在眼前,心也远在天边。
两个男人在车里搂搂抱抱的难免让人感觉诡异,司机甚至忍不住通过后视镜瞥了车后座这两个男人好几眼,但到底没有说什么。
好不容易终于回到学校。
景初立马推开简白跌跌撞撞地冲下车,好在他还剩最后的自控力,强撑着跑到路边巨大垃圾桶旁,才朝着垃圾桶里吐得昏天暗地。他吐得黄疸水都要出来了,这瞬间的经历和两年前急性肠胃炎半夜发作重合在了一起,同样吐得撕心裂肺费,同样绝望得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景初才虚弱地跌坐到垃圾桶旁边的草地上,后来干脆平躺下去,大口喘息。
他妈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果然喝醉后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好。
他应该好好爱惜自己,而不是像这样把自己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然后简白的鞋子就忽然出现在他的身侧,对方蹲下来,用微微湿润的纸巾轻轻擦拭他唇角的污渍,然后把一瓶绿茶递给他。
简白的声音非常平静,然而语调却非常沉重:“起来漱一下口,然后回宿舍好好休息吧。”
“……”景初却下定了什么决心,坐起来,用绿茶漱口后,忽然冷冷地扭头对简白说,“你知道吗简教授,两年前我也像今天晚上一样吐得撕心裂肺,是半夜急性肠胃炎发作,第二天早上被家人送医院的时候,我差点就因脱水严重而休克。”
“……”简白蹙眉,只觉得胸口闷得难以呼吸。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这样了。我应该好好爱惜自己,只是真可惜,为什么每次我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不堪,都是因为你呢!
——所以就当今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吧,我们不要再这样纠缠下去了可以吗?我怕再跟你纠缠下去,有一天我真的会因你而死。”
☆、第三十章 真的要这样吗
“……”简白脸色终于剧变,一般人听到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都会感觉自尊心遭到严重打击。
他实在不明白小破孩此刻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了:若说对方对他无情,可有时候景初在他面前却分明还有情;若说有情,为什么景初要这样一而再地把他推开?
不过简白很快还是控制住自己有些烦躁的脾气,面上依旧带有淡淡的微笑。他后退一步,跟景初保持大约二十公分的距离,他知道现在的景初需要这样的距离,不气不恼,心平气和地说:“回宿舍好好休息吧,草地晚上的寒气重。”他避重就轻,甚至选择直接忽略他们之间最尖锐的问题。
景初瞬间感觉自己就好像打在了棉花上,空有一身怨气却无处发泄,这种感觉非常憋屈。他也明白自己今晚失控了,有些话说得非常过分,——他明明不该是这样不干不脆的人,他一向清楚自己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可今晚却把一切弄得一塌糊涂。
景初又不好再跟简白说更过分的话,于是只能把头扭向另一边,想了想,觉得还不如早早回宿舍缩着,以免跟简白在一起越处越错。于是他一骨碌爬起来,在残余酒精的作用下整个人感觉都是飘着的,但还是跌跌撞撞地朝宿舍区方向走了。
但景初感觉到自己是真的有些后悔了,后悔刚刚冲动之下跟简白说了那些话。他明明不想说的那样决绝,他只是太害怕了——害怕自己重蹈覆辙,那样不顾一切的爱这辈子一次就够了,谁还那么白痴地让自己置于如此卑微的位置上?
但似乎……真他妈太糟糕了!
他俩沉默地走了很长一段路,林荫道上的行人很少,路边的灯光也黯淡得仿佛连个人影都照不出来。眼看着宿舍区越来越近了,在林荫道的尽头,简白蓦地停下脚步。
“阿初,”简白喊住他,整个人陷在树下的阴影中,景初回头看去的时候也只能看见模糊的一片人影,根本分辨不出简白的五官。
很久以后,景初对简白的印象便只剩下漆黑树影下模糊不清的那个人,以及那一刻仿佛预感到离别后,酸涩苦楚的心情。
简白继续说,“我就送到这里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等一会儿回去后记得喝点酸奶,当然,如果可以,你以后少喝酒,尤其是出了社会,我认识太多人都死在酒桌上,所以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对了,听你家老板说过两个月你就要去实习了吧,出去以后记得要收敛自己的脾气,也得多留心身边的人和事情,多留个心眼总比没有心眼的那些人要好。嗯,就这样吧,我似乎有点罗嗦了,你故意又要不耐烦了吧?”他顿了顿,然后笑着说,“好了,再见。”说完,简白转身就走。
“你……”景初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简白说话的语气有点怪怪的,就好像对方这一次是真的彻底离开,再也不纠缠自己一样。他只觉得心里忽然空落落的,也就条件反射地想要上前挽留对方。好在自控力还在,景初只是向前走了一步,就很好地控制住自己。尽管他心里难受得好像千万蚂蚁爬过一样,但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站在原地,恍若云淡风轻地道别,“再见。”
简白的背脊僵硬了一下,终于还是走了。
刚刚自作多情地用了一招以退为进,没料到依旧对景初毫无作用。那么接下来还有什么招数可以用的呢?景初对这件事的态度如此坚决,也许小孩儿真的已经下定决心放下那段感情?那么他是不是也应该选择放下,彻底离开?
简白微微眯起眼睛,抬起下巴凝视漆黑的夜空,脑中一片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