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发短信呗。”
“想到了再发,别磨叽!快点!”说着,文浩凝眉,把游乐拽下了楼梯。
到了地方,通勤车正好要出发,赶紧赶慢地把游乐送上车后,文浩就站在车站边上往后看,视野的尽头,袁铮正背着书包大步流星地往这边走,脸色似乎不太好看,比平日里还要阴沉。
等人到了身边,文浩叫住人,问了句:“怎么?又和女朋友不对付了?”
袁铮抿着嘴角没回答,反倒是问了一句:“人送上车了?”
文浩浅笑:“这么大个人了,用得着惦记吗?倒是了,你不花点心思哄哄女朋友?打电话就是例行汇报,也不会多关心下人,要不早上我陪你去逛逛商场,买点东西给邮回去?”
袁铮眼微眯,古怪地看人,脸色是愈发的沉:“这是我自己的事。”
“……”文浩耸了下肩膀,无谓地笑了笑,“这就见外了吧?那行!我就不多事了。记着啊,上点心,温柔点。”说着,文浩扶上袁铮的手臂,把人推上了车。
再次送走了袁铮,文浩低着头慢悠悠地往回走,紧蹙的眉宇下,那双眼光霞闪烁,就像在算计着什么一般。最后,他从裤包里掏出手机,打出了一通电话。
……“教练,我是文浩,今天上午你没来,我也没和你说,是这样,我打算进行恢复训练,再最后拼上一次。”
……“嗯,呵呵,是的,我这年纪还有机会。”
……“对,就是告诉您一下,给我列个训练表,我自己能练,就是一起训练的时候,你再帮我抓一下。”
挂了电话,文浩仰头看着天空,吐出了一口长气,向来淡漠的脸上首次现出了豁出去的神情。
人这一辈子,总得为自己博上一次,如果这次再次半途放弃了,那和原先有什么差别?自哀自怨?仇视一切?丧家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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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乐在第三堂课的时候收到了文浩发来的短信。
【我想过了,既然袁铮没提这事,估计也是没打算让你赔,但是你既然知道了,无论如何还是该跟他说声对不起。当然,这一万块钱你可以折算成别的方式,比如递上一杯热水,带上一次饭什么的,点点滴滴的小事,用了心的报答,可比用钱砸人感动人,不是?】
【当然,作为报酬,有空了陪我训练吧,我从今天开始恢复性训练,一个人在游泳馆很无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游乐看着短信笑,纠结了一上午的思路豁然开朗,舌尖在犬牙上舔了舔,兴高采烈地回了一句,【没问题,舍命陪君子!】
32集训,出发!
自欺欺人不是好习惯,可是却是人类避免伤痛的惯性,游乐自然不会免俗。
孤儿不是说出来讨同情,这年月除了身在其中的人,外人又哪儿来得了感同身受?可问题就算他哭,初次别人还安慰两下,之后再见他说不定情愿绕道走了。
没谁欠了谁!
当然了,换个话说,也没谁活着就是个悲剧!成天哭丧个脸给谁看啊?
重点是心态!能不能不钻牛角尖?能不能给每个递出善意的人一个笑脸?能不能积极乐观地看着前面?能不能把过去的那些坎坷当成人生的动力?再不行,当个屁放了也可以!
就算是二了吧唧,就算马大哈,到底活得开不开心?自己才知道。
所以游乐有自欺欺人的毛病,就像他对袁铮的女朋友的不爽,就像他清楚感受到的心动,所以在他隐约预见到未来的时候,就习惯性的把这种事放在了最后处理。
或许……拖着拖着,这事也就变得不重要了。
当然,虽然先后的顺序有改变,可是他也没打算疏远袁铮,对小铮哥这人,他是真心喜欢的,像兄弟像挚友甚至像长辈,他喜欢用这样身份陪着自己的袁铮。
不过现在,他身边又多了一个文浩。或许是避免伤痛的本能,虽然不是刻意,可是他和文浩的关系也是日渐熟络,甚至亲密无间。
自打那天的短信发出来之后,游乐晚上抽了空都会去游泳馆陪文浩训练,然后老被他无事献殷勤的袁铮会什么都不说地跟着他,三个人一个泳道,来来回回地游。
加训,在国家队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儿!这里竞争激烈,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付出和回报是对等,但凡有心夺金的队员,自觉性都是杠杠的,教练甚至不用催促,抽了空都会练练,就算不下水,也有在寝室里反拧着肩膀挂着看电视的人存在。
就像罗鸣,闷着练!
游乐来到国家队最初的日子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荡气回肠,英雄热血。或许这和调整期有关系,每天文化课为主,训练只有隔天下午的三个小时,以至于国家队的生活多少有些软绵绵的味道,让游乐一身的劲儿都没处使,特别的难受。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这个学期过了一半,队员们的文化课出席率连五分之一都没达到,根据体育局和校方的协议,运动员们就算是到那里去干坐着,每学期也要出席三分之一。
这不?就是补出勤率去了吗?
安安分分地干坐半月,回头就可以满世界飞了!
白文斌和罗鸣现在就读体育大专,学校对这些国家队运动员们管的是最宽松,俩小子趁着休整期就真休整了,说是上课,不如说是去外面玩,到点就回来。
文浩高一档次,读的是体育大学,还是北大,当年身上也挂了不少奖牌,再加上脑袋瓜还算聪明,硬生生咬着牙冲进了名牌学府,这也算是游泳队一件可以拿来训别的队员的正能量。只是这些天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别人休整,他开始强训,每天上午和晚上都去游泳池,一次两次的,游明杰倒是不好意思了,于是也去了游泳馆带训。
倒是袁铮,游明杰说了,“学习你别管,安心训练,只要国际上拿了第一,我保证你只要把高中混过去了,北大、清华就会给你抛橄榄枝,就连香港和澳门的大学都会特招,学科任选!挂个名,等退了再读书一样!”
不过这话没敢对游乐说,小破孩现在看着灵气,谁知道发育结束了什么情况?文化课还是抓着吧。
于是,时间就这么磨磨叽叽、不温不火地过去了,终于等到了第一次去外地集训的日子。
游乐像是火烧了屁股的猴子一样,提前一周就把假条给递到了学校,看着请假条下面那个游泳协会的红彤彤的印章,他咬着嘴唇憋着笑,手指一个劲地在身后抠。
尼玛!等了那么多年!小爷总算可以用泳协的名头作威作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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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的11月5号,天气阴有小雨。
游乐早早的起床,收拾得利利索索,把昨天晚上检查了两遍的背包又看了一遍,黑色运动鞋上的绳子系了一对儿漂亮的蝴蝶结,然后就兴高采烈地坐在床边开始等。
五点半等到六点……
袁铮起来了,坐在床边定定地看着游乐,坐在床边的男孩很精神,眼眸神采奕奕的比朝阳还亮,眨巴眨巴的,然后一点点地弯下来,给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袁铮揉了揉后脖子,嘴角勾起,回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视线下滑,定在了游乐抖得跟羊癫疯一样的脚。
于是,袁铮抓在后脖子的手一紧,偏开头开始闷笑。
“等我。”袁铮无声开口,迅速起床洗漱完,换上外出的衣服,轻手轻脚的将游乐给带出了门。
门轻轻合上,文浩睁开了眼,看着门口怔怔出神,然后一翻身,迅速打理自己,追了下去。
“去哪儿?”游乐跟着袁铮下了楼,外面的天还黑着,冷风穿过衣领和袖口往皮肤上摸,摸哪儿哪儿起鸡皮疙瘩。游乐套着厚厚的朱红色羽绒服,跟在袁铮的身后。鼻子能够闻到潮湿的味道,昨天夜里说不定飘了小雨。
“北京真冷。”袁铮喃喃地说着,停下脚步看向游乐,贴了过去,将手臂抵在了一起,像是在分享体温一样,“我看你有点等不及了,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不如下来走走,这个点儿……”袁铮翻腕看了眼手表,“应该开门了,前几天不是叫着要去吃那家的包子吗?”
游乐想起那家猪肉馅的大包子,白白嫩嫩的面皮,个头儿有拳头那么大,一口咬下去一嘴的浓郁汤汁,他一次能吃五个。游乐吞了口口水,这才发现自己缺少热量,冷的发抖。
其实他平时也不是那么不顶事的,习惯了北京的气候,这点温度也不算什么,可是从前几天开始就不断上升的肾上激素作祟,今天可算是彻底爆发了出来,这是激动的抖!
袁铮隔着厚厚的羽绒服,感觉到了游乐那边传来的细微颤抖,琢磨着把人搂住了合适不?肯定不合适!那拉着手呢?更不合适!
要游乐是女孩就好了。
其实就算是女孩……不是女朋友,这么做也不合适吧?
袁铮回忆现在和自己闹得越来越僵的诗雨,或许是和杭舟的天气有关系,也或许和两个人从未这么早的出门并肩走在一起有关系,这样分享体温的念头他还从未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