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议论纷纷,间或夹杂着一声嗤笑,尖锐的刺进了耳膜。
外面的天空很亮,银月高悬,繁星密布,银辉洒落大地,初秋的晚风拂过,带着三分的温热和七分的凉意,一点点的将盛夏的尾巴温柔驱逐。
游乐扶着墙慢悠悠地走到走廊的尽头,视野是越发的模糊,疼痛的身体似乎有些无法支撑,最终一点点地滑坐在了地上,将自己蜷成一团,用力地捂住后脑,几乎咬碎牙根。
疼痛……的感觉不间断的传出,耳朵里还在嗡嗡的响,更多的眼泪在往外涌,却死活不想让它流出来。
一口闷气压在喉咙眼,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脑海里不断回放的是些王八蛋扭曲狰狞的脸,尤其是杨舒毓,甚至恨不得拿把刀把他给捅了!
这他妈是欺负……根本就是欺负!一群混账玩意儿!恨不得杀了他们!
“呜……”压抑的悲嚎从喉咙深处涌出,捂着后脑的手指一点点的蜷起,拉扯着发根,尖锐的疼痛扯得眼中泪水满溢。
“滴答。”落下。
没办法接受,接受被欺负的竟然是自己……
明明很努力的在笑着,哪怕没人理会,哪怕笑容传递不出去,依旧很努力的想要将友善传递出去。
被无视的笑容……
被忽视的声音……
递出去的毛巾……
一旦开口就突如其来的冷场……
永远一个人走在路上……
……
明明以为这些就是极限了,明明以为……可原来这些根本就不算什么!
当冷漠变成了暴力,原来更让人觉得可怕。
是否是因为,隔离在他们中间的最后那张纸终于被扯破了?当那些仇视的情绪汹涌扑面而来,首先击溃的就是自己那自以为是的粉饰太平?以为他们之间还有最后一丝情分?
原来早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啊?根本无法调和!
打一顿吧,拼出去了,找把刀,把杨舒毓给捅了,就一切太平了……
“铃——”猪八戒背媳妇儿的和铉铃声突然奏响,游乐打了一个冷颤,被血红的色泽遮住的眼就那么拨开阴霾发出了光亮。
他从短裤包里掏出手机,呆呆地看着来电显示的姓名,好半晌,吸了吸鼻子,按住了通话键,带着笑的喊道:“小铮哥。”
“嗯。”袁铮低沉地应了一声。
“有事?”
“声音怎么了?”袁铮又问。
“回来就睡觉,才睡醒。”游乐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什么事?”
“我今天开学,主要是领课本,不忙,教练给我们放了一周假。”
“……”游乐眨了眨眼,断裂的思考层接不上这段话的出处。
“……”袁铮说完也跟着沉默了。
“呃,哦。”不想冷场,游乐敷衍地应了一声。
“那你睡觉吧,晚安。”袁铮再次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听着那边的“嘟嘟”声,游乐一点点的将手机滑下,抬头眺望远处的天空,黑幕之上,银盘般的月亮分外显眼,轻柔的月光映着几丝儿羽毛般的轻云,将星星遮挡的若隐若现,晚风一刮,轻云漂浮,星光乍现。
“呵!”游乐低下头,揉了揉脸,笑了。
没有诉苦的习惯,对小叔是,对小铮哥也是,本能的知道自己可以扛过任何的难关,习惯性的用笑容面对一切。
只是这难熬的时候接到这样的电话,差一点,就差一点……隐忍的泪水就要崩溃流出。
不过这电话真及时啊……
游乐揉了揉眼睛,将剩余的泪花拭去,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吐出,烫热的有如熔浆般沸腾的热气从嘴唇离开的那一刻,再次感受到了初秋夜晚的清冷和宁静。
凉风习习,带着远处的虫鸣声悄然传来,游乐闭上眼,静静感受,只觉得心境豁然开朗。
笑,还是远比哭好。
临近十点,体校即将熄灯,游乐一时间不知道回到寝室该怎么办,于是就继续懒洋洋地窝在墙角,只觉得或许在这里过上一晚上也不错。
还差两分钟熄灯的时候,纪向明从走廊那边走了过来,游乐扭头瞥了他一眼,路灯下的男孩脸色不佳,与其说是恼怒,不如说是有些歉疚的尴尬。
“游乐?”
游乐自问也是受害人,没有暴起发难就挺不容易了,更何况是给出回应?
“要熄灯了。”纪向明又生硬地说了句,“等下要查房。”
游乐耷拉着脑袋,捏着手机的手在双腿中间摇晃了一会,直到感受到纪向明的焦虑,这才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迎着人走去,在擦身而过的瞬间,游乐站定了叫,扭头深深看他:“今天打我这事没完!”
“你什么意思?”纪向明脸色一沉,抓住了游乐的手臂,“你想闹大是不是?”
游乐咧开嘴,将受伤的半边脸递了过去:“藏得住吗?”
“……”纪向明的眼一点点眯了起来,眼前红肿破皮的嘴角确实藏不住,尤其是想起游乐的皮肤还那么白,明天早上绝对会变青,一眼扫过,就能想清前因后果。在体校里,打架这事可大可小,尤其是男孩子们之间,每学期少说都有十多起,大部分教练私下里教训了就完事了,可是如果闹得家长过来,事儿就麻烦了,“你要敢告状,我削死你!”
“怕了!?”游乐下巴一抬,“我还真不稀罕告状!纪向明,你去和杨舒毓说,他这种脑袋被车门夹过的王八犊子就是个二百五!就算不进监狱,他未来也只能到地铁站卖艺,不对,就他那五大三粗尽找劣质DNA的德行也没人看,他爸妈真该拿那十分钟出去散步……”
“你!”纪向明一抬手,用手肘卡住了游乐的脖子,阴狠地看着他,打断了他的话:“嘴欠是不是?欠揍!?”
游乐冷笑:“我就等着看你们这帮人的笑话!手短脚短就知道逞凶斗狠,游在池子跟溺水的鸡一样,学游泳?回家卖红薯去吧!兴许还能给自己赚点上网钱!”
“没瞎功夫和你斗嘴!”纪向明低吼,眼瞪的要吃人。
“我最他妈看不起的就是你!”游乐也瞪圆了眼,一脸狠样儿,“别人当老大你也当老大,别人日进斗金拽的二五八万,你逮着一个欺负也拽的牛皮哄哄,真不知道是你眼睛长错地方了还是屁股长在了脑袋顶上,麻烦你用你屁股好好想想,混得好了能得到啥!?可我告诉你,混不好了担祸退学离开体校是小事,说不定哪天走到犄角旮旯就是一板砖!对,没错,你瞪什么,想给你一板砖的就是我!”
“……”纪向明的嘴唇开阖了一下,嘴角诡异的一抽搐,压着声音说,“嘴皮子挺利落。”
游乐翻了个白眼:“你脑袋还真残废,听不出来啊?明白了和你说,我没兴趣和你们打架,玩这种不成熟的游戏,有本事游泳池里见真章,看看谁才适合留在这里!”
“想比赛?”纪向明挑眉。
“有必要比吗?谁好谁坏你们心知肚明,否则我今天也不会被你卡在这儿,你就等着过两年退了,在电视里看我的名吧,看我怎么拿金牌,到时候可千万别说认识我,想想这时候,你也不嫌愧得慌!”
☆、这是我的事
第十六章
“我还真期待了……”纪向明绷着脸,阴阳怪气地笑道,“期待你拿金牌,为国争光,报效祖国。”
“等着。”游乐抬手抓住了纪向明的手臂,冷冷看人,“松手!”
回到寝室,队员们三三两两的都上了床,见游乐和纪向明一前一后走进来,都起身撩开蚊帐帘子扫了一眼,反倒是杨舒毓的蚊帐帘子闭得死紧,里面的身影一动不动。
游乐闷声上了床,闭着眼睛胡想,气得胸口闷痛。吃的那些皮肉痛再打回来不容易,说不定最后还得被一群人给群殴了,可是忍气吞声就实在是咽不下去这口恶气,一时间没了办法,只能嘴皮子上找场子,可之后回想,怎么都觉得气场不够,就像丧家犬在嚎叫一样,于是这口恶气反而更多了。
倒是纪向明,熄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先是被之前游乐那些话气得死去活来,之后越砸吧越想笑,莫名其妙的怒气就散得快没了。
他是真心不知道游乐的嘴皮子这么利落。早前一直没深入接触过,只觉得游乐是个游离在团体生活之外,特别另类的存在,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实在是不待见游乐。
先说游乐的笑,就算常见着,但凡明眼人也能看出来,那笑是特别的空,感觉就像中央电视台新大楼那有如“裤衩”一般的地标建筑物,纯属多余,哗众取宠,就该拆除了才能让人舒坦!
再说游乐的眼,压根就是旁观者的眼。人的双眼作为心灵之窗的重要存在,很容易能够透析出一个人内心的真实想法,而今天从游乐嘴里吐出的那些话也彻底证实了,游乐以王者自居,低看他们一筹,从教练到队员无一逃脱。就冲着这个,就算很多人偶尔看着孤零零的游乐有那么点儿愧疚,也不可能低头先原谅!
当然,他纪向明就算现在笑了,不代表就接受了游乐这个人,说到底,游乐和他们不是一类人,想要走到一起去也不容易!只不过嘛……今天确实也算是见了游乐的另外一面,那一张毒嘴算得上是游乐给他的新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