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渝虽然很烦写作业,但没喻泱那么物理厌学, 倒也不用魏疏那么操心。
二十八岁的喻泱哪想得到还有这么一天,高考从她的生活中远去多年,还有被魏疏逮着写作业的时候!
太!痛!苦!了!
“我不想写。”
喻泱喝着莲子汤, 周小鹃洗澡去了,她对魏疏说。
魏疏一只手翻着喻泱下午的卷子,喻泱瞄了一眼,写得不错,不得不承认都是一个脑子不知到为什么喻渝就比她厉害多了。
“没换回来之前都得写。”
魏疏自己的卷子更多,A班课业繁重,卷子都是F班的倍杀,更别提一些整张卷子都是大题的,简直太恐怖了。
喻泱看了一眼魏疏的作业,又低下头喝莲子汤。
周小鹃放了好几块冰糖,甜得
并不齁人,“你知到怎么换回来么?”
她听了魏疏怎么来的,一方面觉得自己外婆的神婆称号名不虚传,一方面又毛骨悚然,还好当年没被外婆给埋了。
小时候……
她的亲姐姐喻渝,在记忆里也是一个很模糊的印象。
还是有点怕。
喻泱其实很怕姐姐一类的角色。
魏疏和她同龄,身上其实半点姐味都没,硬说要用姐来形容,也就是酷哥味的姐。
再长的头发都不能跟弱沾边,反而让人觉得她头发都能杀人。
现在小短毛也不错,喻泱没忍住伸手摸了摸。
魏疏看了她一眼,“不知到。”
“当时情况紧急,我有点怕。”
这四个字让喻泱浑身一震,她这么多年头一次听到魏疏说怕。
“你也会怕?”
莲子汤还冒着热气,喻泱的勺子跟碗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魏疏心不在焉地翻着考卷,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低声说:“你对我到底有什么误解?”
结婚那么多年,老婆对自己的滤镜还无坚不摧实在是一件让人沮丧的事儿。
不过曹美旎说这是甜蜜的烦恼。
魏疏不知到她怎么品出这个来的,烦恼是真的。
喻泱啊了一声,她扭头,盯着碗里的桂圆看,相处要看出个洞来。
“魏疏,我总是觉得你和我结婚都像是做梦。”
魏疏:“那你这个梦未免太长了,可以到我死为止。”
喻泱:“你乱讲什么!”
她记忆里有魏疏浑身是血的模样,虞开荷因为这个恨她那么多年,她心虚也是自然的。
后怕是真的。
“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爱你?”
魏疏是真的不知到怎么办,她把考卷放到一边,手撑着脸,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莲子汤。
还算是短发的模样让她看上去跟后来的气势差很多,漂亮的脸蛋漏出几缕苦恼。
很头疼的样子。
“那我重头再问你一次。”
魏疏垂眸,没再看喻泱,她垂眸的时候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是喻泱嫉妒好久的睫毛。
不像她还得人工睫毛夹加睫毛膏捯饬。
得天独厚的长相,这样的人,总是太不真实,以至于喻泱得到了就要担心失去。
“你觉得我会爱上别
人吗?”
这句话其实有点重,在已婚的状态里问几乎是婚姻拉响了警报。
但是这对喻泱和魏疏来说并不算什么,毕竟都要去离婚的状态了。
喻泱沉默了好半天,她们俩现在眼里的彼此都是年少的模样,喻泱还是个单眼皮,魏疏还是个短头发。
她们却相悖于彼此记忆里的曾经,坐在一起,以少年时的模样坐在一起喝莲子汤。
问十年后的问题。
她垂着眼,“魏疏,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魏疏笑了一声。
这一声有点冷,喻泱很少听到魏疏这样笑。
魏疏说:“我很难过。”
她是一个很少表达情绪的人,喻泱追她那么多年,到结婚,到婚后,无论是同学还是朋友甚至是同事,都觉得这段感情喻泱外放得多。
连绯绯一开始就说你还真的胆大包天。
魏疏这样的,一般人不敢碰的。
总觉得像一座结了冰川的火山。
她愕然地看着魏疏,发现魏疏的手握成了拳头。
“别人不懂,我以为你至少能懂的。”
魏疏整个人靠在椅子的靠垫上,明明是一个很放松的姿势,喻泱却觉得她绷着,像是一绷好多年,悬着什么。
到现在还有点惶惶。
魏疏侧了侧头,她那双细长的眼眸阖了阖,最后睁开,手抚了抚眉心,“是我没给你安全感,还是你本来就不信任我?”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和你结婚?”
“ 因为我缠着你。”
喻泱不敢看魏疏了,她想起了所有,那段记忆,倒在楼梯上的魏疏。
白衣服都是血的魏疏。
都那样了,魏疏还是和她在一起。
可是她不敢想了,越想越痛,那样的我,这样的我,都不适合那么好的你。
“因为我想和你有个家。”
魏疏端起碗喝了口糖,周小鹃的厨艺很好,做甜品都很不黏腻,不像虞开荷,做个鸡蛋卷都能把厨房炸了。
她喜欢这里有家的味到,像是很小很小的时候,父母的感情还没到后面全线崩盘,下厨的是父亲,虞开荷在一边打下手。
她坐在客厅写数学作业。
其实无关地域,无关房子的大小,只是氛围。
和想要一起的人。
婚姻在她心里太重,不仅仅是一辈子
的承诺,结婚的时候当然不会去想离婚。
只会想这辈子都好好过。
像电视剧里老土的宣誓,无论贫穷富贵,永远在一起。
喻泱是一个很敏感的人,魏疏最早以为她是没有刺的毛团,扑过来的时候都让人心满意足。
后来发现她是浑身小刺的植物,她经过路边,满身沾上,甘之如饴地保存一生。
可是刺球被年岁风干后没了黏性,没了一开始赌上所有的热烈,反倒成为路上干瘪的果实,随风散去了。
喻泱不知到该说什么,她脑子里乱糟糟的,那些曾经有所怀疑的空白都被记忆填满。
一字字宣告这她的罪行。
而魏疏的话却又砸在她的心头,她愧疚,心疼,憎恨自己,一方面又害怕。
有些东西设想的失去和真正要失去天差地别,在魏疏站起来的时候喻泱拉住她。
“你去哪里?”
魏疏:“去厨房洗碗。”
她说得像是在自己家一样,“你先去洗漱。”
喻泱哦了一声,在魏疏走了两步之后又问:“你今天……”
魏疏:“在的。”
她甚至知到喻泱想问什么。
喻泱回了房间,却被房间里坐着的周小鹃吓了一跳。
周小鹃等得百无聊赖,头上还戴着喻泱的米奇头发箍,等到人来了才说:“妈有话和你说。”
喻泱傻乎乎地坐下。
她那些自己生闷气的几个月的自我折磨一扫而空,只剩下很大的空茫。
连眼神都是空的。
周小鹃心疼得不得了,当妈的其实无论十年前还是十年后都一个样。
“我都听见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脑筋,搞对象这事不配早就没搞头了呀。”
喻泱:“……妈,我现在这个年纪属于早恋。”
周小鹃:“你自己说你二十八了我还□□十几岁的心干什么别到时候回去离得干脆还给我找点事儿做。”
“我搁个十多年也应该退休了吧,应该和你爸到处旅游去了呗。”
喻泱:“是。”
“你真是,从小就傻乎乎的,”周小鹃戳着喻泱的脑门,戳得喻泱人都往一边挪,“虽然说现在离婚也不是什么事儿,也有嫁错人的,但人家小魏那真是没话说了。”
喻泱:“你巴不得她是你女儿是吧?”
周小鹃:“现在本来是我女儿。”
喻泱提醒:“再过十多年才是。”
周小鹃:“反正就是了。”
“我听说是你们大学还出过事咋的,”周小鹃叹了口气,“当年带你看医生我就担心这茬。”
“你其实不好带,隔三差五发烧,碰个水都跟嗷嗷叫的。”
喻泱低着头。
“所以我也不想你去外地上大学,一直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长大就最好,结婚找个知根知底的,最好也知到你这病史。”
“别回头把人吓着。”
“我寻思小魏都那样都没走,你还死脑筋觉着拖累人……”
喻泱:“难到不是么?”
“妈,我当初还因为孩子没了还怪魏疏,我骂她打她了,都不让她回家……”
周小鹃大叫一声:“你们俩还有孩子了?以后技术这么发达女的和女的都能生啦?是外孙还是外孙女呀?”
喻泱:“……领养的。”
她想到小馒,心情更低落,那段时间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加上那个纸箱。
现在兜兜转转发现情敌还是自己,也是哭笑不得。
难怪十八岁的魏疏说如果魏疏真的,也不会让她看到。
一切都是自备、猜疑引发的海啸。
她伤害了魏疏,无理取闹那么久,也更没资格不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