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默尔一直不算太喜欢韩骁,他虽然拥有着完全足以服众的出色能力,可他的工于心计和处处要占上风的那股子狠劲常令老局长非常不舒服。当然这其中也不排除老局长一直知道这个男人和他情人间的事情,尽管他所喜欢的那个年轻人从未在他面前提过一个字关于自己恋人的不好。
“您可以把我们的到来当作一次拜访,庆贺您已经功成身退,结束了那枪林弹雨的警察生涯。”韩骁微微带笑着说话,霍默尔发现他说话的声音异常尖锐,神态看来也十分轻佻怪异。
“你看上去不太好,我劝你还是早点带着你的属下们回去。”霍默尔将被吓坏了的小男孩护进自己怀里,冷着脸注视眼前的男人。
“不,我很好,从未有过的好。”韩骁模样古怪地勾了勾嘴角,仿佛是两片黏合的唇指间破出一道缝隙,继续掐着个嗓子说,“只是褚画出了点小问题,在押送去教改中心的途中他袭警之后畏罪潜逃。你知道吗?”
“不,我对此一无所知。”老局长微吃一惊,随即马上凝重面色,说,“你应该出动警力全力抓捕他归案,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不觉得这是浪费时间。他潜逃之后一定会向他人寻求帮助,难道他没来找过你?”
稍稍皱着眉头思索一番,老局长又望着对方的眼睛说,“为什么一个潜逃的罪犯要自投罗网,向一个老警察寻求帮助?”年轻警探的杀人案老局长本就将信将疑,此刻更是将他心头的疑虑升温至了沸点,顿了顿,“还是说,他本就是无罪的,只是受了他人嫁祸?”
霍默尔试图从对方面色的细微变化中探索真相,但那张精英感十足的男人面孔丝毫未起波澜。
“不,褚画已经认罪了。他有罪。”韩骁走向前,蹲身在了霍默尔怀中的小男孩身前,望着他问,“你有见过一个大哥哥吗,他黑头发,白皮肤,笑起来眼睛像个月牙嘴角还有梨涡——哦,不,他应该已经不会笑了……”唇角的笑意又扩了几分,他伸出手指擦过男孩儿的脸蛋,又笑,“你见过他吗?他是个漂亮家伙,但同时也很危险。”
可显然小男孩觉得眼前的男人更加危险,把半张脸使劲地埋向自己祖父的身体,怯怯地摇了摇头。
“不要威胁一个孩子!”老人愤怒了,身体微微发颤。
“不不不,这不是威胁……”站起了身,身材高大的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起老局长的眼睛,忽然掏出了自己的枪——用枪口抵上那个小男孩的眉心说,“这才是威胁。”
小男孩害怕得放声哭泣,所有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很显然,有人在帮助褚画。是你吗?”韩骁慢条斯理地微笑开口,手中的枪又用力戳了戳男孩的额头,“是不是你,回答我!”
“你、你太放肆了!”“衰老的狮王”不得不向更年轻的领导者屈服,这个事实使得霍默尔浑身颤栗,涨红着脸连咳不止。
或许是因为看出老人不曾撒谎,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已近失控,韩骁重又将枪收回腰间。在一众下属的愕然注视下,转身翩然而去。
屠宇鸣从来都是个热血暴躁的蠢货,而那个神秘的富翁目前与总统千金萨莎打得火热,桃色新闻随时可见。韩骁认定褚画会去寻求帮助的应该另有其人,他现在迫切地要把那人揪出来。
夜色开始像网罟一样束缚起这座城市,韩骁仍一动不动一眼未眨地坐于局长办公室——这几日他天天如此,整个警局因代理局长的反常状态同样如临大敌。
审讯那日他已向褚画坦承了自己的所有罪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如芒在背,寝食难安。
正当韩骁坐于局长的位置蹙眉思索之时,一个值班警员前来汇报,说有个声称知道褚画行踪的线人指名道姓要找他。
令男人万分意外的是,自己接到了那个牛郎向笛的电话。对方的口吻显然想向他示好,表示自己厌烦了躲躲藏藏的日子,还说褚画最近联系过自己,告诉自己他能利用以前掌握的资料迫使副局长范唐生给予帮助。
“……或许这个时候他已经在范唐生的家里了。”
“牛郎永远那么贱!为了金钱能出卖肉体,当然也能出卖自己的朋友。”尖声尖气地笑出了声音,这个男人如今已经很难做到不掐着喉咙说话,然而这么一张硬朗黝黑的脸孔配以这样女气的声音,委实太过教人毛骨悚然。
收了线,韩骁并没有命令所有的精英警员都荷枪实弹地赶往范唐生的住处抓捕嫌犯,反倒让他们全副武装,保持待命状态。
按照既定日程结束各地的演讲,范唐生应该就在今天返家。
吩咐属下将几把枪一同陈展于办公桌上。男人闭起眼睛,以指尖缓慢地滑过枪管——指下的金属轻轻奏鸣,那种美妙的触感如同抚摸恋人的滑腻肌肤。从不同口径的几款手枪摸至自动步枪,最后定于一把火力超猛的微型冲锋枪上。韩骁满面笑容地将它举在手中,反复欣赏。
他决定自己独自前往。
他没打算要抓活的。
※ ※ ※
趁着夜色潜入了副局长的豪宅,小心蛰藏于窗外的褚画透过玻璃向里窥视——范唐生正独自在书房中踱步,演讲过后他的支持率遥遥领先于对手,但今晚上他心情似乎并不太好。
刚一下飞机就接到了情人的电话,那个法国模特碧姬对他说,那个一直负责双方接洽的手下迈克最近出了点岔子,随后他就带着一些关键的资料销声匿迹了。
那块街区年轻警探巡逻过很多次,贝尔街十三号压根没有什么汉堡店。
因为担心谈话被非法监听,他们的谈话内容非常小心,用词也尽可能地隐晦。但即使沦为了阶下囚,褚画仍然敏锐地意识到这个名叫范霍文的律师话中有话,语带玄机,似乎是想帮助自己。
尽管不明白为什么向笛会讲自己引去贝尔街十三号,但是打从韩骁告诉自己他杀了玛丽莲起,褚画就不打算坐以待毙。如同响应翌年春天召唤的冬虫,逃跑后他第一时间来到了范霍文一登场就提到的那处地方,仔细一番搜找后终于有所收获——一爿墙头下用油漆胡乱留着“这里的汉堡超美味”这么句话,像是某个淘气鬼随心所欲的涂鸦,根本不会引人瞩目。
避开旁人视线,扒开涂鸦下的一块墙砖,一只微型答录机赫然藏在其中。
答录机里是那个嬉皮笑脸的律师的声音,那个奇怪的家伙给了他一系列听来冒险而且不可思议的指示,并且表示是否这么做全凭他自己的心意,亡命天涯有时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结局。
但褚画几乎瞬间就决定要照对方说得做,他必须为自己的清白殊死一搏,他必须要让那个杀死自己小妹妹的凶徒付出代价。
他还想再见到那个男人。
当范唐生意识到屋子里还有另一人时已经来不及了,屋里的灯光猝然熄灭,像团被生生扑灭的火。迅速从抽屉中抽出手枪的男人被比自己更迅速窜近身前的黑影给攫了住,瞬间就失去了招架之力。
然后他于月光中看清了对方的脸,一张形容糟糕同时又异常坚忍愤怒的脸。
※ ※ ※
将枪夺在手中的褚画冲被自己捆绑了手脚的副局长说,“你得帮助我,因为你别无选择!”
“是吗?”那张窄长脸孔丝毫不见慌张,范唐生故作优雅地动了动嘴角,“你不过是一个在逃的杀人犯,即使你杀了我,也无法改变这个现实。你会被全国通缉,被悬赏捉拿,像下水道里的老鼠那样过起暗无天日的生活。”
“那个狗仔不是我杀的,真正的凶手是韩骁,你应该知道!”
“我完全不在乎真凶是谁,”尽管正有一支枪指着自己的脑袋,被迫跪在地上的范唐生继续轻描淡写地说,“我马上就会是一州之长,警察局长的位置让谁来做我并不关心,即使从今往后这座城市里的所有警察都将被一个杀人凶手领导,也和我毫无关系。”
“即使那个杀人凶手不仅是个屠杀牛郎的变态,还杀了一个八岁的小女孩?!”
范唐生微微作了个惊讶的表情,随即马上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对此毫不介意。
“哦,是的!我忘了你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褚画恍然大悟般抬了抬下巴,又拿枪口抵住了对方的脑袋。几宿不曾阖眼,身上脸上俱是伤痕,却依旧模样花哨地挑了挑眉,勾起了月牙眼,“你就没想过一个在逃的嫌疑犯敢自投罗网,是因为他手上已掌握了能让对方处境十分不利的铁证?”
“不,你没有。如果你有,你当初就会有所行动,而不是等到自己身陷囹圄百口莫辩的时候,不是吗?”自认为当时就将一切证据堙没的副局长根本不以为然,“想讹我,你还太嫩了——”
“那么迈克尔呢?”
话刚一脱口,褚画就清楚地看见对方的面色变了——尽管只是稀薄月色下的仓猝一瞥,那张半晌未起波澜的脸孔还是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的痕迹。如同极力掩饰却片片剥落的搪瓷,一碰就将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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