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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的叫喊 (薇诺拉)


  褚画似乎完全倦于和对方争辩那个金牌销售是否能够成功说服男人放弃对人质的劫持,这本就是有些听天由命的味道。
  “你的话我只同意关于‘混蛋’的那一句。”推开那只置于自己下体的温热手掌,他背过身去,闭起了眼睛,“一个人的生死不是统计学,你至少该给他一次获得拯救的机会。”
  那样的可视条件下6000英尺的狙击他同样做得到。
  ※ ※ ※
  褚画坐于办公桌后,一面心安理得地嚼咽着屠宇鸣给他买来的热狗,一面顺手在警方的资料库里调取康泊的资料。
  屠宇鸣是对的。
  这个男人的资料不可思议地既少又陈旧,仅有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以及一些关于他和他第一任妻子的婚姻信息。
  康泊的第一任妻子是一位鼎鼎有名的精神病学家,也是一个离异后独自抚养一双女儿的四十岁女人。这个名为叶赛宁的女人甚至和当时的司法部长是多年挚友。她试图去接近并治疗一个关于精神病院中一直企图自残甚至自杀的少年,结果……她迷上了他,不遗余力地把他从精神病院解救了出来,并且在一个迷人的春天晌午成为了他的妻子。第一任。
  然而就在他们结婚的同一年,一个凄瑟的秋天夜晚,她和前夫所生的女儿叶茵发疯似的用水果刀刺向了她。她被刺死在放有玫瑰浴盐和一池温水的浴缸里,身中三十余刀。
  年轻警探一眼不眨地看着一张照片长达两分钟之久,生菜咀嚼在口中的“嗤嗤”声响渐渐止了,乌黑清澈的瞳仁瞠得几乎落出眼眶。他甚至忘记了吞咽,直到油炸热狗上的玉米浆滴在他的键盘上。
  “操!”褚画骂出一声,然后抽出纸巾胡乱地擦拭起自己的键盘。玉米浆仍然很烫,触及手指的热度又引来了这个男人的低骂,“操,烫死了!”
  屠宇鸣仍是对的。
  禇画是个足够骄傲自负的人,在刑侦的工作上是如此,看待自己的外表也是如此,但是方才,他发现自己在一个男人面前居然会以“一败涂地”的方式甘拜下风。
  死者、嫌疑人、律师、证人,年轻警察每天与形形色色的男人或者女人打交道,看到过各种各样英俊或美丽的男人或女人,已经没有什么样的面孔能令他眼目一亮。
  但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而且这个男人还是一个右腿跛足的残疾人。
  褚画发现几乎所有的照片中,康泊都一手握着银色的金属手杖,一手握着铃兰花束。
  看上去这是他很喜欢的一种花。
  照片上的康泊应该只有二十二岁,距今已有十余年。他戴着镶有蕾丝花边的无檐便帽,在一个同样身着白色礼服的中年女人身旁眯眼微笑。上了些年纪的女人谈不上多么漂亮,可眉目温和气度雍容,携着一泓湖水也无可比拟的娴静与淡雅。她是他的第一任妻子,叶赛宁。
  而那个微笑模样的康泊,美轮美奂得像个精灵。头发及肩且颜色很淡,发质看上去异常光泽柔软。男性的坚强硬朗在这张脸孔上寻不到丝毫踪迹,而女性的阴柔妩媚却未尝令人感到突兀。因为当时的他非常年轻,稍显稚气的脸孔不可避免的带有了些许中性色彩,但从那宽阔的肩膀和幅度很开的手又能看出,他已经是个非常高大的男人了。
  他像那喀索斯②倒映在湖水中的影子而非本尊,不具人间烟火的气息;或者像中世纪暴虐的疫疹,美得让人浑身战栗;总之,无论禇画怎么观察怎么联想,这个人一点不像一个会杀死了十二位美丽女性的变态,或者谋杀自己的妻子夺得遗产的混蛋。
  褚画移动手指,又点开网页上几张缩小了的照片——只有一张给予了他的大脑斧柄般的重击。
  康泊在亲吻一只蝴蝶。
  或者说,是那只蝴蝶忘却了可以栖息的铃兰花,主动向他索吻。
  简直像一场凄美的、而又毛骨悚然的爱情。
  一个男人怎么可以生有这么勾人的唇角,不笑自翘的弧度仿佛玫瑰花起皱的边缘。
  而那只蝴蝶。
  那只蝴蝶以采食蜜液的姿态停留在他弓形的唇缘上,探出长长的喙管,以口器与他对吻。
  年轻警探兀自震愕的时候,他的搭档又跑来敲了敲他的办公桌。
  抬眼瞥了一眼露在门口的那张长有明显烧伤疤痕的脸,努了努嘴又把视线移回计算机前,“别总围着我打转,你的暗恋已经天下大白。”
  屠宇鸣唇角一勾:“新任的总警监找你。”
  褚画愕然:“谁是新任的总警监?”
  “韩骁。”屠宇鸣做了个与“性”相关的下流手势,又把淫猥的目光瞟向了褚画的下身,继续眉飞色舞地挑衅着,“他的‘老二’到底有多厉害,居然能凭借这个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一路高升?”
  情绪控制对现在的褚画来说,越来越像是个难以攻克的难题。心里的不痛快纤毫毕现于眉眼唇角,一张挺好看的脸绷紧着不回话。
  “我想这个问题,你的身体一定最有发言权。”
  褚画端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孔朝外走去,却在与堵于门口的男人擦身而过的瞬间,狠狠出手给了他一拳。
  胃部遭到不遗余力的一下击打,屠宇鸣弓起身子骂骂咧咧起来,可对方神清气爽头也不回,只说,“我才是上面那个。”
  “妇德,一个男人的妇德总是令人肃然起敬!”忍过了身体的疼痛,屠宇鸣毫不介怀地在他身后大笑出声,笑声里掺杂着一种莫名的嘲讽与不满,“如果不是当初你故意让他,这会儿佳人在抱、步步高升的人应该是你。”
  “蠢货。那不是妇德,而是虚荣。”褚画稍稍侧过脸庞扫了对方一眼,眸光冷淡而神色坦然地说,“我喜欢追逐胜过等候。我需要他在我的前方。”
  作者有话要说:①共情,又称“移情”“投情”。指的是指的是一种能深入他人主观世界,了解其感受的能力。简而言之即是“设身处地”、“将心比心”地了解他人的情感及思维。②这个典故早已耳熟能详了,但作者还是决定解释一下:那喀索斯(Narcissus,意为“水仙花,自恋者”),美少年那喀索斯爱上了湖水中自己的倒影,每日驻足相望茶饭不思,最后憔悴而死,化为一朵水仙花。



5、蝴蝶纹身(5)

  自警校开始,韩骁确实一直都在褚画的前方。
  但褚画从未想过,前方的那个人走得太远,已近遥不可及——
  他们同样年届而立,韩骁马上就会是少校,而自己仍然是中士。
  分水岭似乎是两年前那个只有获得推荐的警校精英才有资格参加的警察比赛。好比拳王争霸的血腥擂台,来自各个州、市的年轻警察在枪械技能、综合格斗、实战演习等警务项目上以体能与技能互相拼杀,但只有一人可以笑到最后。国防部长和各个州市的警察局长全都在观众席上,优胜者无疑可以获得巨大的荣誉与褒奖。
  比赛的前一天韩骁提出要同他做爱。
  褚画怕身体的疼痛会影响第二天的发挥,没让。
  但是晚餐里用伏特加烤的牛肉让他有些神志不清了。不断升温的身体让抵抗变得可有可无,褚画简单地挣扎了下,就任凭对方将自己的衣服脱得一干二净,将自己脸孔朝下地摁压在柔软的床上。
  韩骁一面轻柔地亲吻身下男人的耳廓与脖颈,一面在他耳旁信誓旦旦:只放进去,绝不抽送。
  褚画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就感到腰部被人抬高,臀缝被人掰开。
  狭窄的甬道突然被戴着安全套的龟头充塞挤满,没有经过润滑,他的恋人就这么进来了。韩骁守信地没有抽动阴茎,只是用全身的力量将他压于身下,紧抱在怀。俩人结合的地方由于褚画难以自抑的轻颤一并颤动起来,酥麻温暖的感觉一波一波地袭来,像电荷的流动,像相吸的磁极牢牢粘结彼此。
  褚画阖起眼睛,满足地、舒服地昏沉睡去。
  但是第二天起床后他发现,床上有血迹与污迹,自己腰疼得站都站不起来。
  枪械技能的展示上,百发百中的韩骁和连千米狙击亦不在话下的褚画分数始终交替上升。他俩遥遥领先,将一众年轻警察全都甩在了身后。
  褚画本来没想让韩骁,更何况他觉得对方对自己的“迷奸”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无赖行径”。两个人的近身格斗像以往那么多次性爱前戏一样真刀真枪的肉搏厮杀,因心情不爽而发挥超常的褚画甚至稍占上风。直到韩骁突然不顾被扣分的危险探身向前将他搂抱了住,他在他耳旁轻轻吹出一口热气,以一个极为朦胧暧昧的声音说道,“我知道那个蝴蝶纹身来自何处,那让我恶心。”
  那个瞬间褚画的大脑完全被抽离成了真空。
  他瞠大眼眸,灵魂出窍,以一种缴械投降或者束手待毙的状态望向对方——韩骁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他,猛然一记扫腿踢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观众们希望看一场势均力敌的精彩比赛。耳膜瞬间发出的破裂般的嗡鸣声,连同来自四面八方的惋惜与叫喊声汇成一股湍流,推推搡搡,又覆没过他的头顶。褚画本想起身继续,但是一阵强烈袭来的沮丧感让他头晕目眩,呼吸塞阻,他想张口吸进一口新鲜空气,结果却想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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