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娟麻利地洗手,见尚喆怔怔,笑着说:“你会是个好医生的。”
尚喆笑,“这你都能预知?”
“我是先知,这你得信。”其实王晓娟还想说,我当初就知道能跟着你的步伐走,如今不也照样实现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当初一场手术那个女生晕倒丢了丑还是怎么,对尚喆和王晓娟的态度并不算友好。医院里很多医生和病人交流,甚至是医生之间交流用的都是广东话,那女生本地人占有优势,每次和医生就广东话交流,每每都让尚喆和王晓娟支着耳朵也听不懂到底讲的是什么。
语言是个折磨人的东西,若是听不懂,真是苦恼的很。偶尔袁大军打电话来,尚喆必要提的便是那满医院的花香鸟语多么的折磨人。医生是老一辈的,病人里很多是很难听懂普通话自己却不会说的,要求全国普及普通话实在是太难了。袁大军有时候提议,要不先回临江吧,毕竟一切都熟悉,等他有时间就回去看他。每次尚喆也必然拒绝,他若回了临江才是折磨呢。以后别说两个人每个月的见面了,那么远的距离若是对方出了什么事情,都不能是第一个赶到彼此身边的。
60.新章
比起在校园生活,实习的日子是累的。在学校偶尔可以睡到十点甚至更晚,只要身体精神觉得累,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随心所欲的休息,可实习不行。为了刘主任把他推荐过来这个背景,他就要表现的格外好。为了能让学校的领导一如既往的认可自己,方便以后跟随袁大军的路,他也只能表现的格外好。每天要准时甚至很早的到医院,打扫一下科室办公室的卫生,添热水,整理这一天能用到的各种单据。哪天有急诊,他就要跟着,有时候晚上十点还没从手术台上下来。
这种时候如果他没有让人帮忙挂电话回去,林峰必然会骑车子过来接他的。这让尚喆觉得温暖又感动,心里总惦记着快点给他找个伴,还不止一次向袁大军提过。袁大军表示会留意,但是部队爷们儿虽然多,也不是拉一个就能上,这事儿得靠缘分。尚喆指示说,留意是可以的,但不要自己上心,不然有他的好看。
实习日子尚喆没说过苦,反而偶尔一些像摘出阑尾一样的小手术,主刀大夫会在一旁指导着交给他做。每每这样,尚喆都要激动得等到袁大军的电话好一顿兴奋。他挺希望自己能尽快独挡一面的。可他的心情又是压抑的,每天他都能在手术室外看到各色人物上演各色大戏。或为了情或为了钱,有人因为不好的消息哭断了肠,有人为了要不要继续救治已经没什么生存价值的老人吵翻了天。一方小小的医院,每天上演着各种情景剧。除此之外,让他不舒服的还有他那个舍友和那个晕倒在手术室的张莹。
王鹤平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就和张莹认识,两个人很快就走的很近。张莹即使说普通话本地口音也很重,据说她就没有走出过广州这座城市。尚喆不明白操一口广东话有什么优越感可言,可张莹明显的就觉得自己比他们这两个外地人要强很多,说话做事都带着明显的界线。
尚喆虽然不喜欢这样趾高气昂的人,但也不至于表现在脸上。在某些方面,他还是挺能忍的,或者说不屑于与那些人计较降低自己的素质。可一个午休值班的时候,尚喆还是和王鹤平吵了一架,几乎动了手。
实习生没有自己的办公室,除了跟着科室大夫走,剩下休息的时间就都在一间空闲的屋子里。王鹤平和张莹喜欢凑在一起说话他早就是知道的,这次回去的时候见到两个人又有说有笑也没在意,反正两个人说什么他也听不懂。尚喆好意地冲他们点点头,看见王晓娟跟着进来笑着问:“累不累?今天一上午你都没歇着。”
“还行吧,学到不少东西。”
那边冷哼一声唧唧咕咕又说了很多话,尚喆在这边呆了四年多,再听不懂地方化常用语还是能知道意思的。张莹刚才那一堆话里有一个“卜佬”,这次是看着他们说的。加上语气表情,说那话不是骂人的谁能信呢?
尚喆将口罩放进口袋,笑着说:“你们每天这样花香鸟语,可惜了,我们一点也听不懂。”
王晓娟怔了一下,半转过身冲尚喆眨眨眼睛收拾东西。那边王鹤平却不愿意了,站起来问:“你说谁是鸟人?”
“这里有鸟人吗?”尚喆很无辜,他明明说的是鸟。有些鸟不是好鸟,但做鸟人还是差点档次的。王鹤平和张莹这几天的唧唧咕咕他都看在眼里呢,两个人很会偷奸耍滑,因为尚喆他们两个方言不地道,一些好处还都让他们给落了。这些可以不计较,但是放任他们这么在背后唧唧歪歪不是尚喆的作风。被一家人宠出来的人,像尚喆这么能忍的人已经很少了。
张莹用蹩脚的普通话说:“他们是说自己喽,鹤平不用理他们。”
“确实是说自己。”王鹤平笑的很淫荡,“男人和男人玩鸟,怪不得自称鸟人。”
尚喆脸上肌肉僵了僵,转头笑问,“晓娟,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道?”
王晓娟茫然,“消毒水的味道?”
“不是,禽类的臭味。”尚喆一本正经。
“你个仆街。”王鹤平涨红了脸,拳头都攥了起来,“别以为你和林峰那点破事别人都不知道,走后门的变态!”
尚喆走前两步,几乎贴到王鹤平身上,王鹤平嫌弃地推开,弹了弹自己的衣服。尚喆咬着牙一字一顿说:“把你说的话咽回去!”
尚喆个头比王鹤平高,但白白净净的毫无威慑力,好在发起火来眼睛里那股冷意还是不容忽视的。王鹤平看着张莹笑:“上次医院接诊那个艾滋病就是走后门儿,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工作真他妈的危险。”
尚喆气的哆嗦,从消毒酒精杯里抓出一把剪刀,攥住他的衣领喊:“我要你把刚才说的话咽回去!”
王鹤平耸肩,“你要我怎样我就得照做?”
尚喆腮帮因为激动抽了抽,牙齿紧咬,若是下一刻甩了拳头出来一点也不意外。他把剪刀抵在王鹤平颈动脉上,恶狠狠的说:“不要等我说第二遍,我怕什么,死过一回的人了!”
王鹤平看着他圆瞪的眼睛终于有点变色,抿着嘴不说话。尚喆深呼吸,怎么都压不下心里那股愤怒。
王晓娟过去拉尚喆,“你都说是禽类的臭味了,干嘛还和禽类计较,侮辱自己智商啊。”
冰凉的剪刀在王鹤平脖子上滑来滑去,剪刀下的男人很不争气地开始发抖,并不光洁的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让尚喆心底一阵恶心。尚喆忽然诡异地笑了笑转头问王晓娟:“这里捅开了血应该是喷射状出来的,你说能喷几分钟?”
尚喆心里不舒服,他想起了自己被迷昏的经历。但不可否认,抽风的效果是惊人的,对面的人惊得脸都白了。尚喆收回剪刀扔回酒精杯,走回洗手池旁洗手,吹了声口哨道:“没种的很!别说咱们是一个宿舍的,就是只是一个系的,那出门在外也能算是亲戚。既然你非得当仇人,那我也没意见。你刚才那话我就当你放了个屁,别让我再听见第二次。”
尚喆说这话硬气的很,心里却有些发虚。他背对着王鹤平,那人要是愣劲儿上来从后面偷袭,自己就惨了。不过他还是高估了王鹤平的勇气,人家盯着他后背看了半晌,闷头走了。张莹似乎有话要说,王晓娟抱着胳膊冷冷盯着她。北方女孩儿胜在个头高,即使是瘦,骨架子也放在那里。
看着两个人灰溜溜的离开,王晓娟吐了口气说:“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脾气的。”
尚喆耸肩,“我本来就很有脾气,侮辱我朋友就是找不自在。”
尚喆想着自己刚才那股蛮劲儿,忍不住就想乐。他可还没怎么发过飙,在家里生气了顶多也就是甩了脸子摔了门什么的,更何况这种事情是基本不会发生的。
这事儿尚喆没告诉袁大军,事实上两个人又联系不上了。尚喆不知道袁大军又到了那里,每天回去的时候总有些无精打采,以至于连林峰这几天的精神变化都没有看出来。
林峰实习比尚喆轻松多了,他目标没有尚喆明确,人也比他活泼些,即使偷懒都偷得让人没法苛责。更重要的是,他最近见到尚武了,他感到开心。
尚武来广有几天了,那天林峰又早早回家,在小区一旁的小花园里看见抽烟的尚武。他也不上去坐,问了一下尚喆的情况就准备走。他心情不好,不想让弟弟发觉,也没精力装作很开心的样子。
林峰留他在家里吃过饭再走,尚喆全天的班,要到晚上八点才能回来。尚武有什么心事他没敢问,只尽力让他觉得舒服。吃饭的时候尚武还喝了点酒,可能是路上真的累着了,也可能是那些烦心事已经搅和得让他筋疲力尽。吃过中饭还在林峰房间小睡了一会儿,他怕酒味沾到弟弟床上。
林峰几乎用虔诚的态度轻手轻脚的给他擦了脸,又用清凉油给他按摩太阳穴,看着睡着的人皱紧的眉头慢慢松开,心里开心的不得了。那天尚武临走的时候问他白天怎么没上班,林峰说了谎,告诉他自己都是夜班,然后回到医院就各处奔走把自己该上的班换成了夜班,还巧舌如簧的说服指导医生让自己白天能偶尔缺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