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尚喆在前两者之间做了选择,最后还是决定跟着学校的部队去做好人。到山区的医疗队成员都是学校的尖子生,并且已经到了大三大四大五,能够独立做一些诊断的。申请的过程并不容易,苏尚喆为了曾加通过率,主动申请的是后勤。他们医术再高,总要有个人管吃住吧。他是这么想的,不过看样子把自己是家中小少爷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好在最后虽然在期末考试结束后收拾行礼跟着大部队出发了,学校带头人也没有把他当作一个后勤人员来带,而是一个普通的需要历练的医学生。苏尚喆只给家里挂了个电话,就踏上了贵州之旅。
袁大军抽出时间到了学校的时候,宿舍只剩下林峰齐东海和沈强。齐东海在学校附近找了兼职,趁着暑假勤工俭学。沈强用全宿舍人的图书证借了很多杂书,就穿着裤衩在宿舍放纵,准备享受几天。林峰高雅多了,人家有点绘画的底子,受解剖图的影响,正在笔记本上画骷髅系列的漫画。见袁大军推门进来也没奇怪,又画了一笔才指着苏尚喆光秃秃的床铺说:“袁大哥,你家小弟学雷锋去山区下乡送温暖了。”
“什么时候走的?”
“有两天了。他们下乡的团队走的都很早,期末考试完直接就用大巴拉走了,一夜都没多留。没给你说?”
“唔。”袁大军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问:“他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林峰看着自己本子上的骷髅先生,觉得有点抽象,“学习很努力,兴趣越来越广了。有一回竟然拉着我去看别人打球,天降红雨!”
林峰想起什么事,突然站起来走到阳台上,把两三个囫囵包裹搬出来摞在他面前说:“袁大哥,你这东西还拿走吧,苏尚喆也不吃,又不让我们吃,堆在阳台上占地方,每回检查卫生总受批评。”
袁大军搓了下鼻子,咳了一声说:“你们吃吧,你们照顾尚喆,我应该请你们客。”
“嘿嘿,谢袁大哥。”林峰顺手就开了一箱,拿出来一罐午餐肉。他念着这几箱好东西很久了,就是每次玉手一伸,必定遭遇苏尚喆的必杀技——凌空飞白眼。
“你和苏尚喆吵架了?”沈强问。
“没。”袁大军抓抓头,眉头皱着有些烦躁,又无意识的抓了两下头说:“我先走了。”
“袁大哥慢走,我送送你。”
“不用。”袁大军扭头就走,表情有点僵硬。
沈强问:“他俩闹翻了?”
“你懂个屁!”林峰把箱子搬到自己床铺下,被沈强扔过来的拖鞋砸到了脑袋。
“我不懂屁,你懂,屁是你亲戚!你死定了,苏尚喆不让动的东西你也吃!”
“袁大军让吃的!有种你别吃!”
沈强跳下床去抢,“有种你也别吃!”
俩人正拽着一箱水果罐头各持一角,林峰的光脚还踹在沈强肚子上,房门又被推开了,袁大军站在门口对看见的状况毫无所觉,平静地开口问:“知道他们那里的电话吗?地址也行。”
“对不起咯袁大哥,学校每次下乡地区划的都挺大,听学长说是流动式的,在乡镇想了解了情况不一定停在哪里呢。你写信也不现实,等你信到了,他们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
袁大军关上门走了,僵持的两个人瞬间活力恢复,两条腿踢来踢去一场大战又开始了。沈强气喘吁吁,“你丫就是一牲畜,带毛的!你不是过天就跟着大一的支教部队走了吗,两对在一个地方。”
“谁说的?”林峰把罐头挑挑拣拣往自己柜子里塞,“还差几里地呢,不知道能不能遇上。袁大哥这么好的人,我能糊弄他吗?”
“德性!”
苏尚喆下乡的生活还是很有意思的。
汽车穿过山石公路,最终停留在一处丘陵地段。丘陵的好处就是不像石头山那样贫瘠,最起码辟出来的田地很肥沃,玉米已经有半人高,长势喜人。
住处是村里的支书在村大队安排的,是大队办公的两口窑洞。里面虽然黑乎乎的几乎没有什么采光的讲究,但很神奇的,苏尚喆往那破烂的木头门口一站,竟然能感觉到有凉气从窑洞里刮出来,清爽的很。
村子里的孩子很好奇,围着两眼窑洞探头探脑,苏尚喆过来时带了一包奶糖,挨个分了,立即就赢得到了一群孩子的友谊。
“你们从哪儿来啊?”一个正在换牙缺了两颗门牙的男孩子问。
“广州。”
“在这住几天?”
“一个暑假吧。”
“哎呀,我们暑假还有一个多月哩。”
苏尚喆点点头,帮着同学把砖头垒起来往上架木板,床不够用。
“老师,这边蚊子可厉害了,睡觉的时候要在窑洞口点艾。”
“谢谢小妹妹。”
苏尚喆已经体会到了,窑洞里面温度低还好,门口甚至能听见蚊子的“嗡嗡”声。抬头,可以看见门口上方密密的一片蚊虫。
35、寻找
围着的孩子等着他们把“床”架好铺好被褥,天色渐暗下来,慢慢都散了。缺门牙的那个男孩子还转着圆眼睛扒着门柱站着,热情的问苏尚喆,“老师,我去给你们割艾草吧?”
“你该回家吃晚饭了,回去晚了你爸妈担心。”
“没事,我去吧。”男孩子跑出去,不一会儿就抱着艾草跑回来,堆在门口热情的解释该怎么点才能浓烟滚滚,嘴里还道:“老师,你的糖可真甜。”
一同过来的姚远师兄冲苏尚喆挑眉,苏尚喆忍住笑,又摸出来一颗糖递给那孩子,“谢谢你帮老师割艾草。”
“嘿嘿,明天我还帮你割。”
男孩子小心翼翼的把糖放进口袋里,一手捂着口袋跑了。
“他们可精了,知道怎么讨好人。”姚远笑着说,“你看吧,明天小家伙肯定还得早早的来。”
话音刚落小家伙就窜过来了,因为少两颗门牙声音一大嘴巴就有点漏风,大老远的喊:“老丝,我叫二黑,明天等我来了再割艾草,他们割的都没我割的好。”
苏尚喆愣了一下,半天回不了神。
姚远玩笑道:“村里孩子们的名字总是有意思的很,还有把牲畜名字直接拿来用的。明天要是听见谁叫二狗、毛驴、三蹶子,也别觉得奇怪。”
“农村有迷信,说是起的名字越贱孩子越好养活。”
“行啊尚喆,这都知道。”
“汉武帝的小名就是这么来的吧。”彘儿彘儿,苏尚喆在心里念叨两遍,大黑两个字还是不受控制的涌到了脑子里。
山区的夜很凉很安静,躺在床上能听见虫叫声。好吧,如果没有蚊子在自己耳边哼哼唧唧就更好了。尚喆用床单把自己完完全全的包裹起来,还是觉得身上被蚊子咬了。姚远在一旁低声和师兄聊天,“山区什么病最多?听说你们去年下乡正好遭遇一场传染病?”
“去年雨水多,农村牛粪猪粪什么的也不清理,雨水泡泡人踩踩,一个村子好多人都拉肚子,控制不住,还死了个孩子。”
“不会是霍乱吧!”
“像,不过不是。”
因为是木板架起来的一排,大家睡在一起就是个大通铺,还颇有点文革前佃农们住的样子。遥远扭头对苏尚喆说:“不行啊苏尚喆,你可得注意点儿。瘦不拉叽的,真得了什么病缺医少药。”
“你不就是医吗。”苏尚喆窝在被单里瓮声瓮气。
“呵,看来你对师兄的医术十分信任呐。”
“是呐是呐。大师兄,师父被蚊妖给咬啦!”苏尚喆怪声怪气。
几个人哈哈笑,又把来时路上见到的风景聊了一遍才渐渐入睡。
尚喆睡的不是太好,蚊子不眠不休的嗡嗡嗡,还在他脸上叮了数个大包。尚喆哈欠连连,眼睛睁不开,偏偏脑子里的画面不停的闪。他亲了袁大军,袁大军擦了嘴,推开了他。苏尚喆翻来覆去,最后长长叹了口气,面朝下趴着睡,把脑子里那个袁大军狠狠的塞到茅房里。
遥远含含糊糊的说:“别折腾了,明天还得早起游街串巷。”
“唔。”
山里的早晨是清凉的,阳光是柔媚的,鸟叫声是甜美的,就连早早起来围观他们洗脸刷牙的孩子们都是热情洋溢的。二黑不知道是真的惦记他的糖还是想和他亲近,一大早就在窑洞门口等着,见他出来就跟前跟后。
“老师,你被蚊子咬啦?!”
“老师,你的糖可好吃了。”
“老师,你用的啥东西刷牙啊,真香。”
一个女娃娃甜甜的在一旁喊:“笨蛋,那是牙膏,薄荷味儿的。”
“去去去,就你聪明。”二黑对女娃娃不屑一顾。
“不解风情的家伙,将来讨不到老婆。”姚远揉二黑的头,被小家伙嫌弃地躲开了。
“谁娶她呀,流大鼻涕!”
女娃娃愣了一下,下嘴唇包住上嘴唇,嘴巴扁了几次,见没人哄也没人骂他,捂着眼睛哭着跑了。二黑把人气走好像也没开心,气哼哼的踢着脚下的石头。姚远冲苏尚喆撇嘴,苏尚喆扭头道:“还不去劝劝,把人气跑了。”
“哼,我才不去呢。”二黑提了桶去蓄水池旁汲水,回去的时候表情闷闷的,等苏尚喆洗过脸才说:“老师,你给芹妞看看她鼻子吧,总是大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