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寻摸了摸额头上的发带,懵懂地问:“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显示自己平民身份的标记,”阿错解释道,“一来芒宿人普遍轻视异族混血,你眉心的朱砂颜色太淡,很容易就会被认出来,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二来,芒宿贵族子弟为了证明自己灵能力的强大,动辄对别人发起挑战,一旦接受了挑战,死伤概不负责,这给灵能力较弱的人带来很大的忧患,但是如果带上了这条发带,就承认了自己是灵能力最低等的平民身份,尊者有过禁令,任何人不得向平民发起挑战,否则会受到处罚。所以说,这条发带相当于是平民的护身符。”
皇甫寻看了看阿错额头上相同式样的发带,恍然道:“就像阿错的一样,是么?”
“没错,”阿错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发带,显得有些底气不足,“我也是……嗯,也是平民。”
皇甫寻望着他微微笑了起来:“能和阿错一起当平民,我很高兴。”
阿错不明所以地看向他,被他脸上毫无杂质的明朗笑容晃了一眼,紧绷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咕哝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你这傻子。”
*****
苏泽醒来之后,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睡在陈希扬家的客房里。昨天因为缠着陈希扬教他玩《冰河帝国》玩得太晚,所以干脆就在陈希扬这里睡下了。
他在床上直挺挺地躺着,回想起方才的梦境,满脑子的问号。
此时陈希扬推开一条门缝,问道:“苏泽,醒了没?”
苏泽把脑袋一歪,继续装睡。
陈希扬黑线:“你几岁了,居然还跟我玩这么拙劣的赖床方式?”
苏泽一动不动,继续装睡。
陈希扬“嗯哼”一声冷笑,走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抬起一只脚便往苏泽肚子上踩下去。
苏泽骨碌一个翻身滚下床来,险险避过那一脚,口中抱怨道:“好啦好啦,我醒了!到底有什么事啊,连个懒觉也不让我睡。”
“起来跟我干活去。”
苏泽眨巴了一下眼睛:“干什么活?”
“骆柒不是今天要过来么,总得买点菜盛情款待一下吧。”
“哦。”苏泽一想也是,简单洗漱了一下,便跟着陈希扬出去买菜。
提着菜篮子走了几步之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抓了抓后脑勺,兀自“嘿嘿”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陈希扬撇了他一眼,“一脸傻相。”
“我只是觉得……陈希扬,你好像不像以前那么讨厌骆柒了耶,你居然会为了招待他而出去买菜,这在以前简直不可想象!”
陈希扬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随即冷着脸道:“别误会了,我只是帮着你贿赂他罢了。”
“贿赂他?”
“你不是要跟他借灵媒御玺么,怎么说也得把他伺候好了不是?”
苏泽知道陈希扬这是死鸭子嘴硬,也不戳破他,继续“嘿嘿嘿”地自得其乐。
两人出了鬼街,一边闲聊一边在附近的菜市场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两人手上都是满满的东西,而苏泽的话题又转到梦境上来了。
“陈希扬,你会不会重复做同一个主题的梦?”
陈希扬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同一个主题?”
“就是,这个梦里面的人物设定和以前的梦是一模一样的。”
陈希扬嗤笑了一声:“还人物设定呢,你当你是在做游戏设计啊?”
“我是说真的啊,”苏泽道,“你还记得昨天我跟你说的那个梦吗,梦里面你说你叫阿错,我说我叫皇甫寻。”
陈希扬敛去脸上笑意,看了他一眼:“怎么?”
“昨晚我又梦见我和你在一起了,你还是叫阿错,我还是叫皇甫寻,不过那个剧情……好像是接着前天晚上的梦境继续的!”
“梦还有连着做的?”
“所以我才觉得很不可思议啊!其实我原本昨天就想告诉你的,那个梦的背景,跟上次我在七星山地宫里面做的梦很像,里面也有芒宿国,有灵媒族人,只不过上次我们是在神木峰上,这一次我们在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小镇上。”
陈希扬蹙了蹙眉,垂下了眼眸,似乎在思考什么。
苏泽继续回忆道:“你的模样看上去比现在年轻一些,估计有十六七岁左右吧,我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
陈希扬一个眼风扫过来:“你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占我便宜啊,我好歹算是你的长辈,你连名带姓地叫我也就算了,居然还在梦里YY自己和我同龄?”
苏泽撇了撇嘴:“我实话实说而已,这梦又不是我主观意志能左右的。”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你这梦难道不是你潜意识中主观愿望的反映么?”
苏泽被驳得哑口无言,他对佛洛依德不熟,还真不太清楚潜意识和梦境究竟能有多大关联。
两人刚走到家门口,苏泽的手机就响了。
“苏泽,我咋找不到鬼街的入口了?”手机里传来骆柒的声音。
“这么快就下飞机了?”苏泽一怔,随即道,“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吧。”
“就在你上两次带着我进入鬼街的地方啊,可真邪门了,我明明记得是在这附近的,但就是死活找不到入口……难道是我记错了?”
“咳,”苏泽讪笑了一下,“陈希扬对鬼街的入口设了保护结界,一般人走不进来的,就算硬闯进来也会迷路。
骆柒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突然发起飙来:“你TM早说啊我差点要怀疑自己得老年痴呆了啊啊啊!”
昨晚你这么急着挂电话,我哪还能想到这些啊!苏泽在心里叫屈,但他没敢在这时候火上浇油,只好先安抚骆柒:“行行,你呆在原地别动啊,我马上就出去接你。”
十几分钟之后,苏泽便带着骆柒进了门。
陈希扬发现骆柒的大包小包都被苏泽扛在肩膀上,好奇地问:“骆柒,你这是……借宿呢,还是搬家啊?”
“我来投靠你们了。”骆柒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投靠?”苏泽和陈希扬异口同声地问,都有些不可置信,骆柒怎么说也是骆家二公子,怎么可能沦落到投靠他们的地步?
骆柒不看他们脸上惊诧的表情,直接把背包中的一团报纸拿出来放在桌上:“如果你们想跟我收房租费的话,我拿这个抵总可以了吧?”
苏泽哭笑不得:“骆柒,你脑子抽住了吧,居然拿废报纸当房租费?”
陈希扬见那团报纸里面似乎裹了什么东西,对苏泽道:“你去看看里面包了什么。”
苏泽依言将报纸团拆开,顿时怔住了,里面居然是没有了盒子的灵媒御玺!他抬头看向骆柒,结结巴巴地问:“骆柒,你没搞错吧,居然拿灵媒御玺抵……抵房租费?”
骆柒没有回答他,神情颓丧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我在鬼街外头转悠了这么久,快渴死了,有水么?”
陈希扬点了点头,转身去厨房倒水。
苏泽觉得骆柒的举动很不对劲,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追问道:“骆柒,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骆柒只是盯着眼前的灵媒御玺发呆,什么话也不说。
“先别问了,让他喝完水再说。”陈希扬端着一杯水走出来,神色平静地递给骆柒。
骆柒拿起杯子“咕咚咕咚”一气喝完,然后抹了抹嘴巴,叹了口气:“我……没有家了。不,应该说从一开始,我就不曾有过家。这灵媒御玺,算是我现在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吧。”
第一章 黄粱梦境(四)
事情回溯到一周之前。
办完了骆衡华的丧事,骆融和骆柒兄弟俩都未能完全从悲痛之中挣脱出来,一连几日,骆融都与骆柒同吃同睡,当然,除了吃和睡,他们更多的时间是在聊天。
骆融跟骆柒讲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从最初送走骆柒之后一家三口的艰难度日,到后来骆衡华抓住机遇做一些小本买卖,赚了一笔钱之后,他们还完了以前的债务,骆衡华的野心又开始冒头,着手与合伙人做更大的生意。
当骆衡华生意逐步走上正轨之后,骆母则把心思放在了寻找小儿子的事情上,他们找到了当时骆柒养父母的地址,才得知夫妇俩全都已经遇难,他们的孩子虽然没有找到尸体,但也已经失踪多年,不知生死了。
这一下骆母受到了非常大的打击,整日生活在懊悔自责的阴影中,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这样过了几年之后,骆氏的生意已经如日中天,骆母却因悲痛过度而撒手人寰。
骆融说到此处,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声音也有些哽咽。骆柒默不作声地听着,脸上早已泪痕交错。
当他失去养父母,再度变成孤儿的时候,也曾在心底痛恨过自己的亲生父母,痛恨他们没有在自己最孤独无助的时候来找自己。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之后,再回顾当时的心境,他突然发现,当时的痛恨在如今看来,早已如同过眼云烟,消散殆尽,现在留下的,仅仅是失去了双亲的痛苦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