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扬低头喝了一小口酒,少年的面容浮现在他的面前,一会儿是悲伤要流泪的双眼,一会儿又是最后那个狡黠的微笑。
“他叫什么名字?”
“霍一清,一清二白的一清。”
荆扬突然站起身来将最后一口酒喝完,将杯子撂在桌子上,“我先走了。”说完飞快地离开了座位。荆文还没反应过来,荆扬就已经走出了大门,荆文坐在吧台上看着自家大哥的背影奇怪:“怎么才来就走了?”
荆扬重新走到那个暗巷里,里面是一对男女在亲热。荆扬瞥了一眼毫不避讳地走到刚才那个少年站的地方,低下头,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一张百元大钞,不自觉地握紧。
一张大钞被碾成了一团。
一清二白的一清吗?还真是讽刺。
☆、争执
霍一清和男人边拥吻边进了电梯门,门卫新来的小保安愣愣地看着他们,目光随着他们移动,霍一清看到了不禁不生气,还冲着小保安眨了眨眼。小保安脸一红赶忙低下了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霍一清忍不住笑了一下。男人正啃着他的肩膀,突然咬了一口,在上面留下一个牙印,霍一清嘤咛着叫出声。男人在他耳边磨蹭,“你不专心。”
迷迷糊糊之间两个人下了电梯,走廊的灯没有开,他们也不介意,踉踉跄跄地走着,霍一清的衬衫已经被扒到了肩膀。
霍一清边笑边往后面缩,“痒,先让我开门。”然后在兜里摸出钥匙,插了几次都没有对准锁孔,男人不耐烦地抓过他的手往里面一送,门马上就打开了。
“笨蛋,连插钥匙都不会。”
霍一清踮起脚尖去吻他,低声道:“我只会被插。”男人被他逗笑了,大手覆上了他的臀,让他更靠近自己。
客厅的灯突然亮了起来,由黑暗道明亮眼睛刺得难受,霍一清眯着眼不满地道:“开灯干什么?”男人却没有反应,直盯着一个地方看,霍一清随意一瞥,酒完全醒了。
一个少年站在角落,手还按在灯的开关上,正看着他们。
男人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眼前的这个,眼睛眯了眯,居然一模一样。
霍一清猛得从男人身上下来,把衬衫扯了扯,但还是没办法掩饰他狼狈不堪的事实。男人煞有兴致地看着那个衣着简单,面容严肃的少年。
霍一清走上前来拦住男人看向少年的眼光,挡到了他的面前,有点可怜地道:“你能不能先回去?”男人瞥了他一眼,视线却仍胶着在他身后的少年上。
霍一清摇了摇男人的胳膊,“行不行?”男人的目光才回到他身上,对他笑笑,“好。”然后刮了刮他的鼻子,“改天你可要补偿我。”霍一清在少年的面前没有平常放得开,只是笑着点点头。
男人把外套甩到肩上就离开了,临走前还看了一眼站在墙角的少年。
房间里又重回了安静。
霍一清的脸有一些潮红,少年没说话,他也没理会,自己冲到盥洗台用冷水扑了把脸,等热度褪下去一点,才走了出来。少年还站在刚才的位置上。
霍一清瞄了一眼他,坐到沙发上,“你来干什么,也不说一声。”少年沉静的面容才有了一丝波动,勉强笑了一下,“我来看看你,顺便帮你打扫一下。”
打扫?
刚才霍一清就注意到了,整个房间整洁了不少,本来凌乱地铺满衣服的沙发现在已经变得清爽。他装作不经意地瞅了瞅卧室,少年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小声道:“卧室我也收拾了。”
霍一清表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难受得要命,如果他没有记错,昨天卧室里还没有收拾,套子什么丢得到处都是。
霍一清闭了一下眼,又睁开看着眼前的茶几,说:“把钥匙还给我。”少年不动,霍一清把目光逼过去,“霍一宁!”
霍一宁这才慢慢踱了过来,把钥匙放到他的手上,然后淡淡地道:“我手上不只一把,还给你了我还有。”霍一清一听怒道:“你小子翅膀硬了还知道狡兔三窟了!”
霍一宁瞅着他,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说:“狡兔三窟不是这么用的。”
霍一清看着他却笑了,点着头,“行,你有文化,我没有!你好好的回去念你的书去,别TMD在这里碍我的眼!”说完就把霍一宁往门外推。
霍一宁刚才伪装出来的平静在这个时候完全崩溃,他几乎要哭出来,站在身后拉着霍一清的袖子不肯走。
“哥。”
这一声哥叫出来,霍一清的动作停了下来,再也舍不得赶他了。霍一宁扯了扯霍一清的袖子,霍一清甩开他的手,自己坐回了沙发上。
这间屋子不大,一室一厅,但是却是这个城市最贵的地盘之一,从顶层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夜景。但是却是霍一清最不喜欢的地方,他讨厌这里,所以也不希望霍一宁来这里。
尤其是,每一次都让他看见自己的丑态。
“哥,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带了饺子,你吃一点吧?”霍一宁小心翼翼地问道。霍一清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霍一宁马上高兴地跑到厨房去下饺子了。
看着忙碌的弟弟,霍一清不禁笑了,同样是白衬衫休闲裤,两个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纯洁与低贱,简直是云泥之别。
一盘饺子马上就端到了霍一清的面前,霍一宁怕他等不及又说不吃了,所以以最快的速度做好了。
“你包的?什么馅?”霍一清拿筷子挑了两下,很嫌弃的样子。
霍一宁答道:“三鲜,你爱吃的。”他们兄弟俩小时候最想吃的就是隔壁饺子店的三鲜饺子,每次过年过节也不过吃个素馅的,直到那家店关门,他们也没有吃到过。
霍一清听了果然挺高兴,面上也没那么难看,一口一个吃了起来,“你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
霍一宁摇摇头,“我吃过了。”霍一清才想起来现在早过了吃饭的时候了。霍一宁又对他说:“哥,剩下的我给你放冰箱里了,你没事可以下了吃,别喝太多酒了,就算要喝也要先吃点东西。”霍一清早就习惯了他的长篇大论,但是还是忍不住说:“你能不能别跟个管家婆一样?”
霍一宁说:“你要是能让人省心,我就不说了。”
霍一清白了他一眼,不跟他争论。霍一宁看着他忍不住笑了笑。霍一清吃完之后,霍一宁上来把碗收拾到厨房去,带上手套又准备洗碗。
霍一清阻止他,“别洗了,很晚了,你早点回学校去吧。”霍一宁飞快地拿起抹布,开了水,“我很快的。”霍一清拗他不过,也走到厨房里把水龙头一转,热水器一打着,水慢慢地变温暖。霍一宁刚想说句谢谢,霍一清就走了出去,没影了。
霍一清走进卧室,里面果然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地都被拖得发亮。他打开衣柜,里面的衣服都被洗过整齐地挂好。霍一清烦躁地不想去看,蹲下来抽出钥匙打开最下面的抽屉。
霍一宁的速度果然很快,很快就洗完了,站在卧室门口等着霍一清。霍一清看见了,想到霍一宁今天进来收拾屋子会看到的那些东西,心里很不是滋味,对着他刻薄地说:“我没在你都可以随便进,现在又不敢了吗?”
霍一宁才慢慢走进来,在他面前站定,两只手绞在一起,“对不起,哥。”霍一清没理他,从抽屉的最下面一层拿出一张卡,塞到霍一宁的手里,“你去看妈的时候买点东西给医生护士,剩下的钱就留着自己花。”
霍一宁说:“我来找你不是来管你要钱的。”霍一清瞄着他,骂道:“我有这么说吗?要你拿你就拿着,不要钱?不要钱你准备饿死啊!还是你准备让妈饿死!”霍一宁低着头不说话。
霍一清见他这样声音也软了下来,“我听说你们学校的人都挺有钱的,不用太省了,别让人家瞧不起。”
霍一宁抬起头问道:“哥,你不去看看妈吗?”霍一清摆摆手,“不去不去。我明天要搬到霍家住几天。”一抬头看着霍一宁咬着唇看着他,不禁皱眉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回去,等会儿宿舍关门了。”
霍一宁就被霍一清半推着出了门,到门口了还一直在说话,“哥,你一定要按时吃饭,对了,我还给你买了巧克力,放在茶几上了,你要是饿了,可以吃一点。”声音被隔绝在冰冷的铁门外,砰的一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总算走了,这个管家婆。霍一清如释重负地坐到沙发上,捡起放在茶几上的一盒巧克力,抽出一条撕开包装塞到嘴里,很甜,甜得有些发苦。
第二天晚饭还没吃霍一清就出发了,走在充满喧嚣的马路上,他打了一个的士,到市中心的华天大酒店。他上车的时候连开车的啤酒肚老司机都多看了他两眼。他今天特意穿了一件米白色的立领风衣,下面是紧身包臀的牛仔裤,在这个天气来说有点冷了,所以他上车的时候不禁搓了搓手。
他怀里揣着霍明给他的房卡,忘了说,霍明是他的父亲。不过他从来不称呼霍明为父亲,霍明也不许他那么叫,除了某些时候。他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下,在后视镜里看到自己,嗯,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