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我想陪着潇潇。”
她全然没有平日的冷静淡然,这场突如其来又荒诞怪异的灾难似乎打碎了她的面具,让她忽然明白了要怎样表达情绪。
黎元初从来没有过这种激烈的感情,她的心直到此刻依然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着一般。脑海中反复播放着虞潇潇扑向自己的画面,黎元初只觉得手上仍然保留着虞潇潇的体温,耳边仍是她吃力的吐字,眼前仍残留着她从未有过的放肆笑颜。
彼时的恐惧消散后,虞潇潇那时的脸突然生动鲜活且无与伦比的美丽。
黎元初从未见过那样的虞潇潇,被惊艳冲击的大脑甚至一度停止思考,直到虞潇潇力竭,昏倒在她怀中。
或许正是因为这些剧烈的波动,她此时此刻无法理性思考,只想好好守在妻子的身边——经历了那样恐怖的生死时刻,潇潇一定希望醒来第一眼就看到她。
“小姐,您要是病倒了还怎么照顾夫人?还是先洗澡换身衣服,处理好伤口吧。夫人醒来看到你这个模样,肯定会担心的。”
管家忙不迭在一旁劝阻,加上医生和护士的劝说,黎元初冷静思考后到底还是去收拾了一下自己。
这场事故既是天灾也算人祸,被雷电劈断的大树是直接原因,但归根结底还是黎家祖传的老宅在结构方面过于古老,为了保留古色古香而没有兼顾安全性,所以屋顶一下就被大树压塌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场事故没引起人员死亡,受伤最重的虞潇潇也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
医院,清晨六点。
虞潇潇从一阵疼痛中醒来,趴伏的睡姿让她浑身酸痛。她下意识想摸摸疼痛的后脑,却发现自己的手正被什么柔软紧紧包裹着。
虞潇潇艰难地侧过脸,看到一个人影趴在床边,应该是睡着了。她昏沉的大脑此时终于开始运转,前一晚的回忆顿时涌入了脑海。
噢,她竟然没死。
趴在床边的当然是黎元初,就算看不到脸,虞潇潇凭借着她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以及生得极其端正的发旋也能判断出来。
疼死她了!
虞潇潇用力抽回手,打算调整一下自己的姿势,这番举动也让黎元初惊醒。
平日里一直以冷淡形象示人的黎总此时睡眼惺忪,发丝凌乱,素颜憔悴,倦容疲惫。因为趴在床边睡着,她的脸上甚至还出现了几道红痕,看起来实在有几分滑稽。
“潇潇?”
黎元初面露惊喜,忙不迭拉住虞潇潇的手嘘寒问暖,表现出了让虞潇潇难以招架的热情。
“你醒了?觉得身体怎么样?伤口是不是还很疼?”
虞潇潇好不容易转过身,被她这么一拉,左后肩的伤处立时压在了床铺上,疼得忍不住叫了一声。
“潇潇,你没事吧?伤口是不是很疼?”
黎元初一脸着急与担忧,这极大地减弱了她冷漠的气质。不过虞潇潇这时没有心情欣赏她难得一见的神情,不耐烦地抽回手撑住身体,借此减缓压迫带来的疼痛。
“知道我疼的话,还不快点去叫医生?你拉着我有什么用。”
太蠢了。
虞潇潇发现,原来黎元初根本没她平日里表现得那么游刃有余,不客气地说,她此时的反应十分没有常识。
曾经的虞潇潇到底是带着什么样的滤镜,才会觉得黎元初魅力非凡?
“啊?”黎元初没预料到妻子会有这样的态度,但一想到她身上的伤又立马反应过来,“哦哦,潇潇你等等,我立马去叫医生。”
她说着忙不迭起身,却因为趴得太久半身麻痹,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到地上。
“……”
大概实在是没有过这么丢脸的表现,黎元初美丽白皙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咳,潇潇,你、你等等。”
虞潇潇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努嘴指向床头:“你可以按呼叫铃。”
黎元初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还有呼叫铃这东西,脸上的红晕更加鲜艳,身上原本保有的冷淡气质几乎彻底失去了踪迹。
“哦、哦哦。”
她撑着半边麻痹的身躯伸手摁响了呼叫铃,医生和护士很快来到了病房。黎元初虽然从虞潇潇醒来后就觉得哪里不对,但因为担心占了上风,一直没好好思考。
“医生,我太太怎么样了?”
医生一检查完,黎元初就在一旁迫不及待地询问了起来。虞潇潇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她的脸,上面紧张与关心的神情完全不似作伪。
“虞小姐暂时没有发烧现象,不过在伤口痊愈之前还要注意感染的问题,至少要留院观察一周左右。”
黎元初明显松了口气:“好的,谢谢医生。”
护士为虞潇潇换了药,医生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黎元初用心记了,而后将医生和护士送出门。
在此期间,虞潇潇一直默不作声地观察着黎元初。
黎元初此时的面色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不过与平日相比,神情依然算得上生动。她细长的柳眉微微皱起,眼角耷拉,或许是因为昨晚的经历,她的唇色还有些苍白,唇线抿得很紧,目光担忧地望着虞潇潇。
“潇潇……”
不同于之前的慌张与狼狈,黎元初姿态优雅地在床边坐下,望着虞潇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虞潇潇穿着宽松的病号服,面色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淡地望着黎元初。为了处理后脑的伤口,医生在紧急情况下剪去了她那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并不怎么整齐的短发有些不羁地竖立着,衬托得她瘦伶伶的瓜子脸愈发凌厉。
黎元初看着有些陌生的妻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幸好,虞潇潇有不少话想说,主动打破了沉默,“我不是虞潇潇,是T-2000。”
只不过黎元初完全听不懂虞潇潇的话,因而导致病房里陷入了更深的静默中。
黎元初有些发愣地望着妻子,既不理解“我不是虞潇潇”这句话,更不理解“T-2000”这个词汇。
“潇潇……”
虞潇潇叹了口气,用一只修长纤细的手掌捂住了半张清隽的脸,露出了有些头疼的神情。
“好吧,我知道你一时改不过来,允许你暂时称呼我虞潇潇。”
黎元初有种奇妙的感觉,虽然还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她十分确定一件事,那就是眼前的妻子不对劲。
“你到底在说什么?”
就算与妻子相处得再少,黎元初也十分确定这不是虞潇潇的性格。她的妻子温婉柔顺……甚至可以说有些缺乏个性,既富有教养也非常注重礼仪,即便是在她这个伴侣面前也从来都是温和得体的模样。
“唉,我重新且具体地和你解释一遍吧。”虞潇潇冷眼看向黎元初,淡褐色的瞳眸带着一点儿琥珀的色泽,“黎小姐,希望你能冷静点听我说,我并不是你所知道的虞潇潇,而是编号为T-2000的生化人。”
随着虞潇潇的话,黎元初逐渐睁大了双眼,那双如同黑夜般深邃清冷的瞳眸慢慢显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情绪。
“生……化人?”
她重复了一遍这个难以消化的词汇,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否则,她怎么会连着两天遭遇这些奇幻的事呢?
“对,生化人,”虞潇潇笃定地点了点头,却因为牵扯到后脑的伤而疼得龇牙咧嘴,“嘶——”
黎元初看着虞潇潇露出她平日里绝不会出现的夸张神情,呆呆地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虞潇潇扶着额头,在床上换了一个相对比较舒适的姿势以缓解疼痛。
“好疼,虽然是生化人,但果然还是能感受到疼痛呢。”
听到此处,呆滞的黎元初突然反应了过来——潇潇一定是伤到了脑袋!
“哦,生化人,”黎元初豁然开朗,心中立时做下决定——此时不能刺激虞潇潇,得先顺着她的话说,“你昨晚好像有提到过。”
她得先安抚好潇潇,之后再找医生商量。
虞潇潇见她似乎有些信了,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是的,我也是昨晚才想起来。在此之前,我确实以为自己就是虞潇潇,但实际上,虞潇潇在十年前就死了。虞潇潇的父母无法接受女儿去世的事实,找王教授帮忙创造了我,从那时候开始我以虞潇潇的身份生活到了现在。”
黎元初只当虞潇潇是在胡言乱语,没有认真去听内容,装模作样地点头道:“我明白了,不过就算你是生化人也完全没有关系。你从十年前开始就以潇潇的身份生活,那么和我结婚的人就是你,我的妻子也是你。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介意的。”
潇潇是为她受的伤,她又怎么会因为潇潇精神失常就嫌弃潇潇呢?
从前,她不够关心潇潇,但这一次她会陪潇潇度过难关。
黎元初想到此处,有些动情地握住了虞潇潇的手:“潇潇,你放心养伤吧,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虞潇潇莫名其妙地看着黎元初堪称温柔的脸,毫不留情地抽回了手。
“黎小姐,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我是生化人的话,我们的婚姻就是无效的,我不是你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