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儿你可能有点难受,但是没办法,为了让你在运动中其他受伤骨骼不至於出现变形,必须这麽干。”
“我不接受!你没听见吗?”何海澄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的,额角青筋直跳。
可无论他再怎麽生气,苏明还是指挥著护士,把他小心的挪进那台特殊的仪器上。
那东西有点象做CT的设备,但又不是。何海澄被搬上去之後,护士们很快的就把他的两条腿和右胳膊,包括躯干部分都固定住了,只有一只打了石膏的左手不受束缚。
苏明面无表情的告诉他,“现在,你尽力的把左手抬起,用大臂的力量,把手腕抬高五厘米。三个为一组,完成三组,就可以吃饭了。”
这怎麽可能?何海澄知道,自己左手的骨折情况确实是最轻的。但也骨折了好不好?手指头活动没问题,但想抬起一厘米都困难,何况是五厘米?
“我办不到。”何海澄拒绝完成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尤其,是在男孩面前。
苏明让医生护士都出去了,低头看著他,“你要做不到,就没有饭吃。”
“那我就不吃!”何海澄气著了,他居然用那个警官对付徒弟的方法来对付自己?他会屈服吗?绝不!
男孩什麽话也没说,只那麽深深的看著他,然後把一只红色的小遥控器交到他的手里,“如果你改变主意了,就按这个。”
何海澄无比确信,自己不会改变主意的。所以他把那个小遥控器用手指推到了地下。
男孩又看他一眼,捡起控制器重新放在他的手边,默默走了。
何海澄很想把那个摇控器再扔下去,可他又觉得那样实在孩子气,所以他努力不去触碰那个摇控器,沈默的和空气对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没有人来送饭,也没有人来打扰,何海澄好象被隔绝在无人的孤岛里,除了逐渐变暗的光线提醒他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并没有任何动静。
犹豫再三,何海澄按下了摇控器。这并不是因为他肚子饿得受不了了,而是因为──
“我想方便一下。”
天知道要他在苏明面前说出这句话,得需要多大的忍耐才保持住脸上的表情?
不过苏明好象一直就没离开过,他一按那东西,他立即就推门进来了。只是他吐出的那两个字,就不太美妙了。
“什麽叫不行?”何海澄吼了起来,“你到底想要怎样?”
男孩依旧平静,“完成餐前练习,你才能做其他的事情。”
何海澄不想理他,可他快被那股尿意逼疯了,强忍疼痛的勉力微微抬起左手,“你看,我根本就做不到!”
“你做得到。”男孩迅捷无比的抓住他的胳膊,“是你用力的方式不对……”
“放开我!”就算隔著厚厚的用作固定的支架,何海澄还象是被什麽东西蛰到手一样猛地把他甩开。
男孩的尴尬是显而易见的,可就是那麽一瞬间,他似是发现了对付何海澄的好办法。
重新将手放在何海澄的左胳膊上,眼神坚定,“你刚才已经做到了。如果你真的那麽讨厌我,就快点把任务完成。否则的话,我可能还要清理你失禁的衣物,你想要这样吗?”
何海澄光是听著,脸就已经涨得通红。活这麽大,他头一回是真真切切的被人威胁到了。
“我会恨你!”
男孩垂下眼睑,静默了好一时,才轻轻答出个字──“好。”
只是这一回,他那微微颤抖的声线里,终於透露出一抹苦涩。
作家的话:
木有恨,哪有爱,小明明,HOLD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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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心31
早上下了一点雨,虽然不大,但打在玻璃窗上的细碎沙沙声还是会扰人清梦。尤其这雨还会在窗外交织出层层叠叠望不到边的雨雾,模糊著人的视线,就更叫人生厌了。
醒来已经有好一会子,可何海澄却连半声平日里听惯了的鸟语也没听到,心里忍不住有隐隐的忧,那些小生灵们,可还安好?
“何先生,早上好。”当时锺指向六点半,房门被准时轻轻敲开了,一个天蓝色圆领直身护士服的男孩子礼貌的进来跟何海澄打了个招呼。
他的相貌平实而端正,是标准的大众脸,配合著敬业但理智的工作态度,属於那种让患者很好接受的类型。也就因为如此,何海澄才选他做为唯一一个贴身照顾自己的护士。
照顾他吃喝拉撒的护士。
可除了知道他叫小周,何海澄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和另外两个男护士,以及医生一起,组成了他的医疗小分队。
“早。”虽然心情很糟糕,但根深蒂固的良好教养还是让何海澄回了一个字,然後才继续出神的看著窗外,继续他的──心烦意乱。
“何先生,是心情不太好吗?”男孩站在床边,关切又不失分寸的问。
这样的友善让何海澄的心情好过了点,但也只限於那麽一点点而已。
“我很烦,今天让我先静一静吧。”
小周的眼神里明显出现一丝犹豫,何海澄紧接著告诉他,“我暂时可以不吃饭也不上厕所。”
小周的神情很快变成无奈。但他还是应了一个“好”字,然後什麽也不多说的退出了房间。
世界终於又清静下来了,何海澄继续把目光投向落地窗外的雨雾里。
他突然很想要支烟。
虽然,他并不会吸烟,但此刻,却很想要一点淡淡的,温暖的气息围绕著自己。
但他也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
因为他,肯定不会提供。
门,再一次被敲开了。
何海澄没有回头,却能感受到他那股子逼人的气势。也谈不上逼人,他现在会很识趣的只停留在离自己一米远的距离,可就是让何海澄如芒刺在背,各种不舒服。
“你怎麽了?”苏明低低的开了口,谦卑怯懦的语气听起来就象是做错事的小孩。
可何海澄知道,事情完全就他妈的不是那麽一回事!
心里头的火气无处可泄,只能生生的又往里使劲压了压,何海澄没有转头,只冷冷的说,“出去。”
男孩却固执的不肯走,又问,“为什麽?”
瞧见没有?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伪装成一副受气包的样子,可明明受憋屈的是自己!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叫你出去!不管你是用爬的还是用滚的,总之请你离开这个房间!”
静默了两秒,男孩走到了落地窗前,挡住了他的视线,“你不告诉我原因,我不会离开?”
烦死了!
钝刀子割肉,这就是何海澄现在的心情。下一秒,他已经无法自控的大吼大叫起来,“我说你很烦你知不知道?我不想看到你,你偏偏要出现。还成天顶著头白毛在人眼前晃来晃去,你是在干什麽?想勾起我的同情心吗?我告诉你,我不会的!如果你真的内疚,你为什麽不去把自己四肢打成我这样子,然後躺在床上尝尝我现在生不如死的滋味?”
相比起他的激动,男孩更加的静默了。
发泄了一通的何海澄象是冲垮一道堤防的洪水,终於平静了些许,“我不想跟你吵架,我也真的很不想见到你。我能不能拜托你,不要再管我的事了?”
顿了一顿,他吐露出刚刚做出的决定,“我要回家。”
“不可能。”男孩无情又断然拒绝了。
三个字,顿时激起何海澄更加高涨的洪峰,“再在这里呆下去,我会疯的!”
“可你现在还没疯,不是吗?”
雨天并不明亮的光从男孩背後投过来,在他脸上投入一圈冷酷的影。并不过分犀利,却有著一种格外模糊而厚重的味道,让人看不透深浅。就象是这层层雨雾,看似很绵软,但若是走进去,你才会发现,完全找不到尽头。
“你为什麽非要逼得我这麽恨你呢?”何海澄看著对面的那个白发的男孩,眼神复杂得超乎了他自己能够理解的界限。
男孩瘦削的身影依旧站在那儿,不闪不避,象是铜铸铁浇一般。
连声音也是。
“留下,你才可能康复。”苏明一直望著自己的脚尖,冰冷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温度,只是陈述著事实,“今天是第十一天,你已经可以用摇控器开窗帘,控制自己的升降床了。如果采用普通疗法,你是不可能做到的。”
何海澄无语。
他当然知道苏明说的是事实,如果在十一天前,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能这麽快的做到这些,可这些事是他付出多大的努力才换来的?
几乎象被强制上了发条的铁青蛙,一个劲的往前蹦躂,几乎是拼尽全力才勉强完成男孩设定的一个个的目标。
何海澄感知得到力量的恢复,可他真的好累,好累。
除了睡觉,他的精神和肉体无时无刻不承担著最大负荷的压力,因为所有的项目都是苏明监督他完成的。
何海澄不知道苏明是怀著怎样的心情来面对自己的,可他不是圣人,无法视若无睹的把苏明当成陌生人来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