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下午,学校组织看电影。这个看电影是每个学期的固定节目,一学期至少有两场,说是爱国电影,但当没有爱国电影看的时候,也会有一些流行动作片。
学校组织的看电影,是到电影院去看,镇上唯一的电影院。这跟谈天和陈赞他们村的露天电影不一样,电影院的座位是阶梯式的,就一个大厅,里面可以坐上几百上千人,也不是后来的那种小放映厅。
因为近些年电视机和录像厅的逐渐普及,电影不再是人们唯一的休闲娱乐方式,电影院从以前的宠儿变成了如今门可罗雀的局面。只有当学生包场时才不虚席,平时则空置在那里蒙尘。
电影院为了维持生计,经常会在夜晚放一些港台的爱情动作片,向广大有闲有钱的成年市民开放。当然,那都是跟学生无关的。学生看的动作片,那是动刀动枪打打杀杀的动作片,而且,此枪是真枪,非彼枪。
这天下午的电影是一部名副其实的动作片,还是抗日战争时期的,都算得上是爱国动作片了。一群热血青年看得热血沸腾,尤其是在片中,居然还夹杂了一段主角的侠骨柔情,和女主亲上了,而且那个镜头,足足有五秒钟的时间。男女主吻得十分投入。
羞涩的女生们惊叫出声,用手挡住了眼睛。男生们则看得津津有味,陈赞一边磕着瓜子,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荧屏,这样的尺度,对于一个从21世纪穿越回去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小菜一碟了。
谈天看着这个镜头,突然想起了去年夏天在潘力家看到那个片来,脸上不由一热,有些不自在地转过脸去看陈赞。
陈赞全神贯注地磕着瓜子,看着屏幕,影院里没有灯,黑漆漆的,只有屏幕上映射出来的光线。谈天却看从侧面看清了陈赞的长睫毛,他突然生出一个胆大的念头,要是自己假装不小心亲他一口,他会不会生气?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便像中了魔一般疯狂地盘踞在他的心头,再也驱散不去了。亲,就假装自己是不小心碰到的;不能亲,他肯定会生气的,好久都不会理自己。谈天心里的天使和恶魔在打架,胜负难分。
直到电影放完了,四周厚重的门帘被拉开,门被打开,光线从四周投射进来,大家都纷纷起身离场,谈天才懊恼地发现,自己还是什么都没做,而且电影后来演了什么都完全没有印象。
“坛子,走啊。”陈赞起身,将瓜子壳和剩下的瓜子都拿起来准备离开,发现谈天还双眼发直地盯着正在出字幕的荧屏看,“看什么呢?”
谈天回过神来:“哦,完了啊?”
陈赞翻了个白眼,梦游去了吧,看个电影都能胡思乱想,真有他的。转身不再理他,自顾自出去了。
谈天连忙站起身去追陈赞,不小心被椅子把手撞了好几下,疼得他呲牙咧嘴也没停下来。
这个时间已经是五月下旬了,夏天早已到来,路旁法国梧桐上的浓荫密匝匝地落下来,与人分享几丝阴凉。
谈天追上陈赞,从侧面看着他的脸,那张脸经过一冬和一春的养护,呈现出一种健康的白皙。因为常吃蜂蜜的缘故,陈赞的皮肤十分细腻。谈天自己的皮肤也不差,没有其他同学脸上的青春烦恼痘。
谈天注意到陈赞的脸上还有一层淡淡的绒毛,是以衬托得他的脸庞格外柔和。谈天想,这张脸,亲上去会有什么感觉呢,有蜂蜜的香甜和清香,还是淡淡的乳香?戏文中不常说乳臭未干么,陈赞应该也算是乳臭未干吧。
陈赞突然转过头来:“看什么呢?”
谈天慌忙伸手摸自己的额头:“看你脸上长痘痘没。你看我这里是不是长了个青春痘?”
陈赞拿开他的手,看了一下:“蚊子叮的。”
“啊?难怪昨天晚上一直听见有蚊子嗡嗡作响呢。”谈天故作恍然大悟地说。
陈赞想了一下:“天气热了,该挂蚊帐了。我明天晚上回去,顺便帮你捎蚊帐过来吧。”
谈天说:“不用了,明天我也请假回家去,我也有两个礼拜没回去了。”
陈赞想说,下周不就要放月假了么,但是也没说出来,因为上完下午的课回去,早就没有车了,要走路回去,有个伴也挺好的。
谈天心里一直惦记着电影院里生出的那个念头,总要找个机会吻一下陈赞才好,这个念头一旦生成,就像水蛭一样钻在念头中拔不出来了。
甚至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谈天还想着,是不是趁陈赞睡着了,偷偷去亲一口。但是上铺的郑伯齐一直打着手电在看书,谈天等了半天,手电都没关,最后实在熬不住了,打了个哈欠睡了,临睡前还想:讨厌的郑伯齐,就你那笨样子,非得熬夜才能把成绩维持在第一,等小爷哪天超过你去。
其实他不知道,人郑伯齐正打着手电在看《天龙八部》呢。
周六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陈赞去食堂买了四个糯米团子,分给谈天两个,一边吃一边往回走。正餐回家再吃。
五月里,白天已经很长了,上完最后一节课是下午五点二十分,走路回去,可以在天擦黑的时候到家。
谈天和陈赞一边走一边说话,谈天说:“早知道就该把自行车骑过来,这样就不用走路回去了。”
陈赞淡淡地说:“以前我们卖菌子的时候,大热天的也是走路来回呢。”
谈天仰天长叹:“哎,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陈赞惊奇:“嘿,坛子,不错啊,有长进!”
谈天嘿嘿笑了:“跟着你能不长进么。”
“行啊,越来越有出息,不仅会奉承人,还会顺便夸自己。”陈赞笑起来,这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谈天不仅能出口成章了,还会奉承人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谈天越发笑得得意了。
天快黑的时候,他们到了村道口,还没拐进村道,便看见一个人慌里慌张地从村道上疾步走了过来。
陈赞看清来人,开口打招呼:“有利叔,这么晚去哪儿呢。”
利麻子吓了一大跳,抬头一见陈赞和谈天,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胡乱点了一下头,唔了一声便迅速走了。
谈天看着那人的背影,啐了一口:“这样的人你还叫他叔,他配吗?”
陈赞说:“这只是基本礼貌,他们没情义,我们得有家教。”
谈天若有所思,突然说:“刚刚闻到他身上好大一股汽油味。”
陈赞扭头看了眼消失在暮色中的利麻子:“我也闻到了。”
就在这时,陈赞看见了村子那边火光冲天而起:“失火了!”说着拔腿就往村子跑。
谈天连忙跟上去。
陈赞跑到村口,总是聚满了各色人等的小店如今只剩灯火,房门都闭上了。
陈赞绕过小店,急忙抓住一个人问:“许文伯伯,哪里起火了?”
陈许文一看见陈赞,连忙说:“哎呀,小赞你回来了,赶紧去拿桶子救火,你家后山烧起来了。”
陈赞闻言脸色刷白,谈天连忙抓起他的手拉着他往后山跑。
陈赞慌乱中还记得拿桶子的事:“要去拿桶。”
谈天径直跑到附近的一户人家:“借两个桶。”也不等人家答应与否,提上两只桶就往后山跑。
跑近一点一看,原来火烧在后山的西南角,是茶园挨近竹林的那一片,村里的乡邻几乎都在赶来帮忙扑火。陈赞和谈天从山前的池塘里提上水,拔腿便往火边跑。
但这杯水车薪实在赶不上大火的燃势,陈赞在人群中看着被熏得满脸漆黑的爸爸和妈妈,连忙拉住爸爸:“爸,赶紧叫几个人去砍竹子,砍出一条隔离带来,火势就不会蔓延过去了。”
陈昌隆一听有理,赶紧叫了几个壮劳力帮忙,回家去拿柴刀砍竹子去了。
陈赞继续和谈天奋力提水灭火。好在此际正是初夏,植被都是绿色的,比起秋冬之际来又稍微好了一些,并且晚上刮的是东南风,起火点是在西南角,才没有蔓延至整个油茶园。
再者油茶并不高,火势烧起来,并没有高到人不能控制的地步,也降低了灭火的难度。竹林的火比较难控制,还好有了陈赞的主意,大火最后只蔓延到隔离带,便慢慢熄灭了。
还好这附近除了一位鳏居的陈老汉,并没有什么人家。陈老汉一向独来独往,在后山的竹林边上修了一间土屋,火势蔓延起来之后,人们第一个就将他叫了出来。大火一直蔓延到他家附近,将靠近林子的茅厕和猪圈烧掉了,还好并没有烧了房子。
这一晚,大家一直忙到快十二点,才终于将火扑灭。陈昌隆沙哑着声音跟大家道谢。人群慢慢散去,只有几个村干部留了下来。
53、第五十二章 自有恶报
大火终于灭了,黑暗中,还有一些地方火光明灭不定。刘双双和张明丽流着泪收拾着最后的残局。
陈赞看着满山的狼藉,不由得想哭。这一次油茶起码被烧了十几亩,竹林也去了四分之一,真是飞来横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