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不相为谋 (celiacici)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celiacici
- 入库:04.10
这样的懂事,远比只照顾自己情绪的挽留要更令秦寅心如刀割,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我会的”。
随后便是一阵沉默。
都想多看彼此几眼,却又怕看得多了,之前所做的努力便前功尽弃。
关了灯,上了锁,方小培被傅晔牵住了手。
这美好的一幕,让秦寅庆幸,在回首这告一段落的人生时,并不只有建筑在伤痛上的倒叙的甜蜜。
希望自己没能得到的幸福,能在他们身上,枝繁叶茂。
秦寅独自提着行李箱上了高铁,没让任何人送行。这样似乎只是去旅行,而不是和过去告别。
刚开车没多久,身边的人就都睡得迷迷糊糊的。唯独秦寅望着窗外发呆。思绪在记忆中东拉西扯,将那些毫无关联的画面组合成一些一闪而过的情绪,却偏偏不去触碰关于那个人的任何信息。
这种幼稚的、极端的,条件反射的自我保护,会在痛感麻木以后,配合着时间衍生出失忆般的疗效。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与那人擦肩而过,都想不起这个有些熟悉的面容究竟属于哪一段记忆,即使想起了,也已记不清,当时究竟是怎样的痛不欲生。
自嘲的扯了个弧度,却在收到移动发来的“欢迎来到杭州”的短信时,毫无征兆地泪流满面。那并非出自本意的泪水,似洪水猛兽,冲垮了堤岸,将无法负荷的痛苦带出体外,又似滴水穿石,透过那千方百计构筑的表面的平和,窥探千疮百孔的内里。
这世上当真有无条件的爱情?
信誓旦旦地说不计较,可当被抛弃、被辜负时,生出的想要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念头,终究证明了这份感情,并没有想象的那样伟大。
不过是一介凡人,却始终不愿承认付出的同时也抱有俗不可耐的私心,好似这便玷污了感情的神圣。
可感情当真神圣?
自己顶礼膜拜的东西,对方却弃之敝履。归根结底,将感情拉下这神坛的,并不是所谓的“流水无情”,而是一心向往却无法企及的摒弃自我的纯粹。
来接应的人,带着秦寅行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
参观对方公司的一路,只是机械地报以微笑,却什么话也听不进。拿了些资料,推掉了饭局,在下榻的酒店附近徘徊,随后在一个不起眼的公园前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卖气球和棉花糖的小贩们卖力吆喝着收摊价。这里,自然没有废弃的秋千,也没有一脸落寞的等着家人寻找的别扭男人。有的,只是秦寅对于任何与这段感情相联系的场景的下意识的追寻。
等醒悟时,已独自坐在了公园一角的长椅上。抬起头,正见了一轮落日将余晖披散在这座慵懒的城市上,静若处子。
秦寅看得有些入迷,直到身边有人道:“年轻人,不回家?”
秦寅讶异地扭过头,看着身旁那个白发苍苍却精神抖擞的老人,老人戴着一副老花眼镜,穿着洗得泛白却依旧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衬衫。
秦寅环顾四周才意识到,已经到了闭园的时间。
老人和秦寅一同走到门口,两人聊了几句,都觉得十分投机,分别时,老人说:“有缘再见!”
有缘……
秦寅望着老人的背影咀嚼着这个字眼。
他认定的有缘人,都已经与他失之交臂,或泾渭分明。
“缘”这个说法,不过是将巧合当成命定的自欺欺人的幌子。
退烧了的方锦毅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面无表情地盯着对面沙发上微笑着的兔子抱枕。
躯体的不适褪去后,心上的疼痛便一点一点地复苏,直到猛地扼紧他的咽喉。
方小培和傅晔已经被他看似冷淡实则粗暴地驱逐出去。除了眼不见为净,还掺杂着名为心虚的恐惧。
他怕他们问,问秦寅离开的原因,问他是否后悔。
如果不悔,又为何坐在这里,绞尽脑汁地搜罗着秦寅的罪状,向自己证明这个决定的明智?
脑中浮现的点点滴滴,无不咬牙切齿地叫嚣着他的忘恩负义与卑鄙无耻,用这自相矛盾的痛苦来惩罚他的理智。
分明错不在他,却是由他这个受害者来承担揭穿这场骗局所带来的后果。
无处伸冤,也无从辩驳。
理智一锤定音,感情却掩面而泣。
看似强势的一方,未必就是最后的胜者。
至少此刻,分庭抗礼的两个极端,渐渐的使天平倾斜向了那个他所不愿看到的结果。
那是一座暗无天日、坚不可摧的囹圄,那名为“时间”的看守,不知疲倦地严刑拷打,直到逼得他吐露心声……
但这一日,并不会太快道来。在这之前,他还能理直气壮地说一句“不悔”。
忽然的,手机一震:“甜爱路48号”。
这莫名其妙的短信,配合着发件人的姓名,就像一鞭子抽在了他的心上,鲜血淋漓地惨烈,却又被狠狠抹了把盐。
☆、第66章 如影随形
后视镜里看着自己眼下的青黑和生出的胡渣,这狼狈好似在嘲笑他表里不一的虚伪。
分明认定了他所给予的都是居心叵测,分明认定了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最佳选择,可当见了那条短信,却是第一时间抓了钥匙就往外跑。
那原本被压制的辩驳的声音,渐渐占据了上风。或许他有什么苦衷?又或者那只是个误会。如果给一个解释的机会,是否能让一切倒回到最初的温情脉脉?
匆匆停好车,沿着甜爱路寻找。
终于,在一座挂着橘色招牌的小店前停下了脚步。那名为“草莓味兔子”的小店,被刷上了柔和的淡黄,橘红色的灯光照得这一方天地就好似童话中的场景。
兔子储蓄罐、兔子玩偶、兔子卡套、兔子车挂……大都是手工制作的,有几样方锦毅见过,比如那一排放在橱柜顶端的他钓来的娃娃,比如那一串曾看着秦寅亲手缝制的兔子门帘。
当时方锦毅问他,缝那么多干什么。
秦寅半开下玩笑道:“施法啊!要一定数量才能让魔法生效。”
魔法?
骤然一阵疼痛自心口扩散。
与其说是魔法,倒不如说是紧箍咒。
让那原本圈在心上的后悔与自责骤然收紧,箍住了心脉。
方锦毅深吸一口气,强撑着推开那扇玻璃门。出现在视野中的,却并非那再熟悉不过的施咒之人。
“爸爸。”方小培坐在高脚凳上,好似并不意外口是心非的方锦毅会如此迅速地出现在这里,“秦寅哥哥问爷爷要了你的日记。”
这样解释完,便静静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些已经够了,已足够瓦解所有包裹着软弱的武装。
方锦毅抿紧了唇,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方小培站起身,给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是秦寅哥哥的。”说着递上了钥匙和手机。
方锦毅看着那两样东西,一个是为他而描绘的关于童年、关于未来的梦想,一个是切断所有联系永不相见的决心——这自相矛盾的一对,同时交到他的手中,就是对他最有力也最残忍的报复。
亏他还想着,见了这小混蛋,要心平气和地听他解释,一反常态地说些妥协的话,只要能改变这糟糕的结局,只要能让两人的关系弥合如初,他什么都愿意做……
可原来,那看似人畜无害的小混蛋,在“了断”这二字上,做得如此得心应手。
这一盘死局,如何能解?
方锦毅浑浑噩噩地开车穿过这满是情侣的甜爱路,又坐在了那废弃公园的一角。
这回,他却等不来那个红着眼眶说要带他回家的人。
手机里,是方小培刚刚发来的短信:“爸爸,你用来惩罚秦寅哥哥的东西,也惩罚了你自己。”
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看似懦弱的孩子,竟然会对他说出这样一句宛如诅咒的刻薄话。
逆子。
当真是逆子!
可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如此直言不讳地戳中他的痛处,质问他的色厉内荏?
秦寅不会这样做,因为他在乎。
即使在遭到自己冷淡的驱逐以后,他依旧照顾着他的感受,给个得偿所愿的眼不见为净。
可当初,是谁劝说,距离并不能斩断感情的维系?
如今这又在做什么?还是说,他以为,得到了时间的辅佐,便能弥补这话里的漏洞?
过来人都知道,时间并不能治愈伤痛,而只能让放不下的人习惯了这种伤痛造就的麻木。
或许后半辈子,都要守着这一把钥匙、一部手机,忍着一遍又一遍撕开伤口的疼痛,来缓解如影随形、情不自禁的思念。
他的手机里,并未留下什么特别的信息,有的,只是永远比方锦毅早起一小时的始终打开的闹钟。
他要给父子俩做饭,要带雪球散步,要把昨晚洗好的衣服晾出去,要听电台里的天气预报,看是否需要添衣,是否需要带伞。
他从来没有抱怨过,因为这是在他看来,为家人做的,理所应当的事。若真有企图,他完全可以更有策略、更有技巧地让方锦毅失去警惕,再一举攻破。要利用这份日久生情的依恋并不难,可他却选择了功亏一篑的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