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想象。”我回答。
“我也想象不出来,但那次我是真的心慌心跳,包括后来他给我打的那个电话。”徐阳说。
徐阳在印刷厂看到的赵平,看起来挺冷漠的。徐阳看他,他基本躲避徐阳的目光。他们一句话也没说。
徐阳生活里认识的同志有限,而且他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和赵平散了。所以徐阳想在网络上看看能否认识人,谈个感情或者上个床都无所谓。但徐阳很快发现他谈不了感情,没有耐心,一点找不到乐趣,甚至找人上床都觉得麻烦,都不如自己脑子里幻想着,手撸着,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不用担心对方让自己扫兴,还是自己让对方扫兴。。。
“失恋的时候绝对不要想着马上投入下一段,根本就不可能。”徐阳说。
“你觉得你是失恋?”我问徐阳。
“当然是。网上人问我,我都说我被甩了。”
“如果真是对方对你没感情了,也不是不能投入新的感情,你的问题是,你知道赵平不是甩你。”我说。
徐阳愣了愣,点头:“你说得对。。。所以我要找到证据,说服自己:赵平对我其实没感情。那样的话我才能走出去。我甚至希望他告诉我,他喜欢上其他人了,我就彻底死心了。”
徐阳在陈述的时候,口气非常轻松,就跟玩儿闹一样。这种极不正常的轻松,让我甚至怀疑徐阳那段时间非常的痛苦。
徐阳溜到赵平的微博里窥探,自他们分手后,赵平什么新的歌词也没贴,一个留言也没有。
公司里有人反映印刷厂那边工作又出小问题,有人提出审核工作出差错,是不是考虑换人。徐阳说就用赵平,多加强沟通,有什么问题就解决什么问题。
在赵平搬出他们同居公寓后的大概两个星期后,徐阳接到赵平电话。这是他们自那之后第一次通话。那是个周末,徐阳心都蹦到嗓子眼。
“我问你个问题。。。”赵平直奔主题,很冷淡,很公事公办的口气:“我姑父向我问起你,说到你和李国文的矛盾,我怎么说?”
徐阳震惊:“他怎么会问起你这个?你不是跟他说不上话吗?”
赵平那边叹口气:“你不是一直想让我问嘛,我那次去时候提过两次,但他没跟我说什么。今天我过来,他就问起来。后来打个岔就没继续说,我怕等会儿他再问。”
“你在哪儿打电话?”
“我在他们别墅外面。”
沉默。
“你想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呗。”徐阳开口,很是骄傲。
“我是把你当。。。当朋友呢,还是合租的室友?”
“你觉得呢?”徐阳口气很硬。
“。。。合租室友吧。。。”赵平回答。
“随你。”徐阳回答。
“那我知道了。”赵平说完,挂了电话。
徐阳心里挺坦然的,他想既然赵平这么认可他和他的关系已经是普通的合租室友,他也只能接受了。那么赵平不会帮他打探大老板的意图,更不会为他说好话,这些都是情理中,他必须接受。
星期一正常上班,星期二徐阳老板把他叫到办公室,通知徐阳销售这部分工作完全交给李国文,另外跟印刷厂的协调也是在李国文的领导下。
徐阳都傻了,他直接问二老板怎么回事。老板告诉他,白总都发怒了,因为他了解到徐阳为了跟李国文的竞争,完全不顾公司的利益,在跟客户私下拆台。
“这是李国文跟老板那里造谣!”徐阳怒吼。
“据我所知这事跟李国文没关系,不是他说的。。。你这么做,说实话我也很失望,你让我在老板那里都没办法为你说什么。。。”
徐阳渐渐有些明白,然后彻底地明白了。。。徐阳让自己冷静,他跟老板做了解释,后来请老板帮忙,跟大老板安排了面谈,解释说这些都是子虚乌有,可能聊天的时候,因为一时解气瞎说,而真正工作上,他是如何跟客户沟通,为了能签下合同。
当天下午,李国文就通知徐阳跟他去趟印刷厂。在印刷厂,徐阳看见赵平正和其他工人有说有笑。后来李国文还半正式地介绍自己以后负责的工作,徐阳看到赵平满脸无邪的,认真地看着,听着,好像很支持公司的变动。。。
那天徐阳从印刷厂回来就直接回了家。他在床上躺了一会,他感觉内心憋闷的,连肠胃都跟着翻搅。他起来,看见冰箱里有不少啤酒,于是就一瓶瓶地喝。喝着喝着,徐阳就开始哭了起来,他也不去擦泪,他就让眼泪一直流,流到衣服上,桌子上,鼻涕往手背上抹,往桌子上抹,一直喝,一直喝。。。
徐阳第二天一直睡到了下午才醒,他用了三天的时间做了“深思熟虑”的思考,工作就是为了挣钱的,不是为了让自己忍耐受罪,受罪的钱,他不挣。星期五徐阳辞了职。
辞职的事徐阳告诉了父母,徐父徐母异口同声建议他不用着急找工作,好好休养两个礼拜。他们甚至要给徐阳钱,怕他手头紧,还说他们的钱等他们死了,不都是徐阳的,现在给、那时候给都一样。
徐阳一个人住在父母买的那套房子里。他因为有些感冒,他心里想着别传染给父母,所以住到那里,但他其实是不愿意父母知道他和赵平散伙。
徐阳辞职的那个周末就接到赵平的电话,他没接,直接关了机。后来徐阳索性又弄了个手机号,把有用的联系都转到新手机上。赵平依然给徐阳打电话或者留短信,徐阳从来没看就直接删除了。
徐阳又自我安慰,他觉得这样很好,很轻松,他接下来是集中精力找工作,他要找个比原来那公司更好的工作。他相信时间,他相信自己。
那天晚上,徐母打过来电话,告诉徐阳赵平在他父母家里。他说因为联系不到徐阳,找不到他,所以很着急。而且得知赵平给他家搬过家。
徐阳听到这个消息后很恼火。他担心赵平跟他母亲说什么不该说的,于是他给赵平打了电话。
“你去我家干什么?你赶紧出来。”
“我已经出来了,我没说什么,我就说你手机打不通,担心。。。我实在找不到你。。。我都。。。我都快疯了。。。你恨我恨到这辈子都不想见我了是吗?”赵平说。
“我不想说那些了,没意思。。。翻页了。。。”徐阳回答。
“我不是要干什么,或者幻想跟你和好。。。“赵平这样说:“我听说你辞职我都懵了,我跟白峰。。。我当时跟他说话,就想既然你愿意我们已经没特殊关系,我也就当是我们没关系。。。”
“然后你就告诉他我为了跟李国文争权,给公司拆台?”徐阳一直告诫自己不问这个问题,因为赵平不值得他再试图理解、信任,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我绝对,我发誓我没这么说!。。。”
“你怎么说的?”徐阳冷静、严厉的语气。
“。。。我都想不太起来了,我就想着有一说一,他问我什么我就回答什么。。。我没说你给公司拆台这样的话,肯定没说。。。我听别人说你让老板给撤了,我才明白。。。那天你和李国文过来,我都没明白。。。”
徐阳不说话。
“徐阳。。。”
“说。”
沉默
“没什么说的就挂了。”徐阳说。
“我前天听《领悟》,一首歌,听着听着我就。。。我就忍不住。。。我贴在博客里。。。”赵平马上说。
徐阳不说话。他觉得他那时是冷静的。
“我以为知道你对我够了,不需要我了,是我最难受的,可我发觉,你辞职,是我搞砸的,让你生气,让你出这样的事,那不知道要难受多少倍。。。”
徐阳听出来,赵平那边已经把持不住。但徐阳又不得不面对自己那时感觉到的伤害,背叛,委屈,他即使感觉到某种平衡安慰,他也不想去听。
徐阳沉默。
“你还有可能回公司吗?”赵平问。
“我已经找到工作,后天就去上班。”徐阳回答。
“工作好吗?”
“也是做出版印刷的,公司规模没法跟那个比,但职位很高。”
“那就好。。。我知道你恨我。。。我活该。。。我这人就没给身边的人带来什么好事。。。我也不想继续在公司做了。。。”
“为什么?”徐阳想到他走之后,可能赵平做不长审核的工作:“如果做不上审核,你就做原来打杂那些也比搬家强。”
“我做什么工作一点无所谓。。。我是心里难受,天天,随时随刻都觉得你会来印刷厂,能看见你,干什么都想起你,太折磨人了。。。”
徐阳听着,眼里有泪,但他不想流露。
“我知道你对我已经没感觉了,我原来最不能接受这个,我以为我能很决绝果断,我很自尊,可我发现完全不是那样,我哪儿有什么自尊,你就是看着我都恶心,我也想见到你,跟你联系上,我发觉我其实特别贱。。。。”
“不是。。。”徐阳打断他:“以后我也不想再说这些了,咱们今天就说明白。。。 我对你有感觉,而且可能比你对我还多。就因为这样,咱们真就没可能了,我怎么也过不来那个劲儿。”徐阳非常坦率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