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赵平看起来依然很难受很委屈,但他没再跟徐阳争论什么。
“我饿了。。。”徐阳说。
“做蛋炒饭行吗?”赵平问。
赵平去做饭的时候,徐阳在电脑上看赵平改的审核表,他于是开始帮赵平继续修改,赵平把饭端过来的时候,徐阳已经改得基本完工了。
“谁要是再敢说你这个做得不对,你告诉他这是徐阳做的。”
赵平很吃惊徐阳在帮他修改:“我还以为你在上网玩儿呢。。。我不是要你帮我改,我觉得我完全能做得让你满意,我不信我不如王文慧更能明白你的意思。。。”
徐阳哭笑不得,他拉赵平坐自己腿上,搂着他:“傻瓜蛋!。。。心疼死我。。。在工作上,或者某个事情上,欣赏赞同一个人,或者感觉不错,这。。。这和能喜欢上这个人,差十万八千里呢,毫无关系的两种感觉。。。”徐阳试图做赵平的思想工作。
“她要是个很帅的帅哥儿呢?”
“他能在每件事件的反应上都跟你一样,思维完全跟你一样嘛?能让我随时觉得有趣,可爱,轻松,开心嘛?。。。或者说,现在给你一个比我还成熟,比我帅,喜欢你的,你就变心了?”
“有你我谁也看不上,都比你差太远了。”
“这不得了,我也一样,这就叫适合,咱们俩正好合适。”
赵平笑了。
“以后别再吃这种醋了,太没影儿了。我也太冤枉了。”
“我知道。。。所以我心里再难受我说不出口。。。可控制不住难受,就好比,我要是对你夸别的男人。。。比如夸李国文,说他能干,我欣赏他,我觉得他帅,你什么感觉?”
徐阳语塞了,赵平给他的这个设想,徐阳想都不原意去想,于是他们开始吃饭。
到晚上关灯躺到床上,徐阳脑子里去思考赵平给他的那个设想,然后徐阳突然茅塞顿开。。。他扑过去,粗鲁地撩起赵平的背心,扒了赵平的裤衩,压着他:“你要是敢夸李国文,或者公司里其他男人,我宰了你们的心思都有。”
赵平从吃惊到发笑:“你明白了吧。”
“你别笑,我说的是真的。”徐阳继续。
“我才不会夸他们,他们连你一个脚指甲盖都比不上。”
徐阳听赵平的形容方式好笑,他胡乱亲吻着赵平。
徐阳后来再也没跟王文慧一起去过印刷厂,他很注意和她保持距离。徐阳甚至发觉,他连夸奖王文慧一句都难以启齿,即使赵平听不到,徐阳也内心发虚。后来徐阳感觉王文慧没从前那样为他玩命儿干活了,再后来文慧辞职走人。
徐阳自己心里犯过嘀咕,假如自己是个皇帝,赵平是不是就是那个祸国殃民的褒姒,妲己,妹喜。不过徐阳很庆幸他不是皇帝,他就是一个城市高级打工仔,他再怎么“荒淫无度”,也无国可祸,无民可殃。
四十三
徐阳一度停下来,没继续讲述有关他和赵平的种种,而是突然要与我探讨关于同志关系保持长久的话题。
“你不是说这个很恶俗嘛?”我想起在最初,我们讨论小说题目。
“我是觉得刻意追求长久是件挺恶俗的事。。。我或许有逆反心理,从小被正面的假大空洗脑就已经本能反感,到长大后发现自己是个“与众不同”的同志,更加剧了逆反,觉得那些主流的、宣传的,烦人、恶心。。。
直人的世界里,他们歌颂主流价值我倒能忍受,毕竟他们装B装习惯了,一如既往地装B是可以理解的,可作为非主流的咱们,连个B都没得装,还在感情上性关系上装腔作势,巴结着那些主流的,所谓道德的、正确的、美好的,看着都欠操。。。”徐阳突然骂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大家应该尽情地放纵?多多419,加强始乱终弃?”我没明白徐阳的意思。
徐阳微微摇头,表示否认:“我的意思是,我特别讨厌拿这些主流的价值观去说事,去要求别人,让大家去刻意追求,之后甚至去向主流献媚,说你看,我们的世界也政治正确,保证绝不骚扰祸害你们,也有不419,性派对的,有长久的,一生一世的。。。对了,还有一个真理,越人前满口仁义道德的,越人后男盗女娼,有时候我觉得我都这样,用人前的装道德平衡自己人后的真肮脏。。。”
徐阳突然之间慷慨陈词,好像年轻气盛,义愤填膺。很是唐突,毫无来由。
“你不是要说长久吗?”我问。
“对,我不屑于刻意追求长久,但当我无论是和福庆在一起,还是和赵平,我内心无法控制,好像被人驱使着,向往追求的依然是那些令我不屑的东西。。。”
我终于是听明白了,对徐阳说:“这就对了,要不这故事怎么能起名《混乱》呢。”
徐阳说就两人的关系稳定长久而言,他是坚决反对直人的两性关系比同志们更稳定长久的说法。当然他说的是男同志,至于拉拉的世界,他听说很乱很随便,又听说比男女关系还稳定,完全不了解。
先不说那些八零后九零后结婚两年离婚的随处可见,就是那些不离的,婚内或身体出轨,或感情出轨,或身体感情都出轨的更是比比皆是。无论男女也好,同志也好,维系两人关系的因素,不碍乎就是在各方面的契合度。
比如他和赵平,首先是床上感觉太好。这点徐阳认为很重要,找爱人首先就是找能一起做爱的人。这就好比找餐馆,它首先是要能吃饭并且菜色可口。餐厅内无论是环境如何优雅,服务生如何可人,如果饭菜吃不习惯,那一定是找错了餐馆。
当然吃多了也会吃腻,但即便是去其他餐厅换换口味,但终究还是要回到那个一直饭菜可口并且早已吃习惯,有很多记忆的那个餐厅。至少他徐阳对外面吃餐厅是这个认识。
“福庆对你来说是个找错的餐厅?”我问徐阳。
“不。”徐阳很肯定回答:“那个饭菜虽然不是说美味无比,但也基本可口。但最后因为环境太不好,比如太脏太嘈杂,服务生服务水平太差,要价太高,最终连饭菜都不想吃了。”
徐阳的理论,听得我乐了:“继续说。”
徐阳认为他和赵平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就是都愿意了解对方,倾听对方,都不喜欢去挑剔自己爱的人。他们在例如工作,未来生存方式,家庭关系这样的大事上,有着完全不同的要求和底线,但他们都相互理解认同对方的底线。
而在对生活小节上,他们非常一致地没什么大不了的原则,完全没底线。徐阳觉得自己脾气不好,但赵平说他其实有随和的一面,而且心粗很少真正计较。赵平觉得自己懒散没拖拉没恒心任性,但徐阳对于他能敏锐地适当调整,他的胆小不喜欢争论冲突,充满了无条件宠爱怜爱。
热恋期早就结束了,但他们还是能从对方一举手投足一言一行时散发的“独特”味道里,再次感觉对方充满了趣味,时不时就会让已经不太动的心又心动一下。徐阳和赵平最大的共识就是都认为对方“傻”,赵平对徐阳偶尔流露出憨乎乎的表现是如醉如痴,徐阳对赵平因为痴而无意中表现得是个“傻瓜蛋”,能把徐阳的心给征服得连个渣都没给自己留下。
“但是。。。”徐阳用个转折词:“同志关系有一点无法和直人的婚姻关系去拼,那就是大多数异性恋婚姻关系,他们可能会因为太多顾虑太多牵绊,比如舆论,经济利益,子女,不会因为一次矛盾,一时的情绪,就能意气用事轻易分手。同志们就有可能,我认识的两对儿都是因为一时的情绪,说分就分了,两人都后悔,可也不能复合了。”
我没有打断徐阳,我等待他马上就说到他和赵平的“一次矛盾,一时的情绪”。可我猜错了。
“赵平能做出很多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有些特别有意思,有些。。。。只能说我们差别很大,差别有时候可能造成矛盾,但有时候成为吸引对方的魅力。”徐阳这样开场。
因为之前有王文慧的经验,以及从前福庆对周水晶反应的教训,徐阳在答应他母亲去相亲后,犹豫该不该告诉赵平。他从内心讲是那么地想告诉赵平,他渴望分担,但他又担心赵平不愉快。赵平如果不愉快,一定会影响到徐阳不愉快,那么原本渴望的分担,会变成加重的负担。
徐阳说相亲的过程没什么值得讲述的。女方是自己开车到咖啡厅见面,徐阳送走那个女孩后,按徐母的强烈要求回趟家汇报,于是跟母亲有了一次冲突。这冲突严格说是徐阳引起的,他这次相亲从一开始就感觉很心烦,女方豪爽洒脱注重实际,徐阳看着她那一举一动都倒胃口,于是速战速决,并且对于母亲的询问反应粗暴。
“以后这样的别给我介绍!都什么烂人。。。”徐阳又加上一句:“以后您就不要给我介绍了,我也不见,不干这事。”
“人家怎么了?人家研究生毕业在外企工作,你这样是不是对妈妈也太不尊重了!。。。你说你现在在做什么?当个同。。。同志,居然跟一个社会底层。。。干粗活的。。。。”徐阳妈似乎都说不下去,无法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