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珣对着这张照片研究几天几夜,闭上眼,细腻的指纹一遍遍碾过照片里的人,投入全副精神力量试图重新描绘对方容貌,没有成功。图像太模糊,看不到正脸,只靠一段脖子半个后脑勺,根本无法模拟出嫌疑人面部特征。他也不是神。
楚珣就是不甘心。
十几年间身居高位执掌权力,在事件中得利,于香港有人脉和联络员,有能力且不惜使用丧心病狂手段截杀情报暗算总参特工视人命如草芥……逻辑的包围圈一环一环缩小,具备这样背景、条件、手段的人,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楚珣毫不隐晦地说出他的一条条分析,盯着贺部长。
贺诚低声问:“你心里想的……哪个?”
楚珣喉头抖动,轻咽了一下,快速地说:“哪个老家伙在中间趋炎附势,隔岸观火,墙头草顺风就倒,借力上位谋取政治私利?……您问我,我就说了,我认为是侯。”
贺诚神情凝重,没有接话,沉默着。
事关重大。
贺诚缓缓摇头:“这个不好说。冯,王,也都符合你分析的条件。”
楚珣眼底光芒闪烁:“姓侯的因为一己私仇,借机打压同袍落井下石,这种事儿他不是没干过。那人本质上就是个小人,气量狭窄,嫉贤妒能,养出的儿子也不是正经人,掏空国库变卖家产吃里扒外的东西……贺叔叔,我,我可不是因为他家跟内谁家的私人恩怨啊!”
楚珣最后一句明显画蛇添足。要说他完全没夹带私货,不带个人感情色彩,那是扯谎。是人都有自己一套私心,都有想要维护的人,都有想要除掉的眼中钉。
贺诚用眼神制止楚珣:“小珣,这种话不要轻易说,你没有任何直接证据。”
对待普通嫌疑人,没证据可以直接抓,请进国安九局喝茶,先过堂审了再说。然而面对身居高位深藏不露的对手,没有证据你丝毫奈何不了对方,甚至一着不慎打草惊蛇不但抓不出真凶反而自身政途难保。官场上的门道,贺老总可比楚珣更为老谋深算。
楚珣说:“没证据我就找他们家的证据。”
贺诚说:“千万别轻举妄动,不能急。我们需要找到这样一个人出卖国家机密通敌的证据,来日方长,咱们就跟这只大秃鹫慢慢斗法。”
楚珣垂下眼,没跟他贺叔叔纠缠挑战对方耐性。他直觉认为自己没判断错,他只是尚未抓到侯家真正致命的证据。楚珣是个相当记仇的人,霍家蒙难、自己与二武被迫分开十几年,心里那笔账他时刻惦记着反攻倒算。
“身上穿军装,腰里没摸过枪”,楚珣那时暗地揣摩,这样一句话,什么涵义?这个“伪军”又是谁?
楚珣大病一场,在北郊别墅休养。
他退烧后数日卧床不起,也是从这年发觉,自己身体某些地方开始逐渐地衰弱。或许是常年练功,过度透支身体潜在的能力,器官加速老化。他还不到三十岁,时常感觉疲乏困倦,工作期间偶尔晕倒,盗汗不止,精神上承受的压力让他整个人如同一段绷紧的钢丝随时处于崩断的边缘……
养病期间,难得有机会与某人天天打照面,一伙人成天混在一起。一场病反而让他享受到这些年最轻松愉悦的一段时光。
他在小红楼楼上养病,霍传武就住小红楼一层某处把角位置,保镖团专门住的小房间。
小霍同志每天早起,穿上干净军装衫裤,领口系得规整严实,一手插兜,一尊沉默如山的大神,从楼下往楼上溜达。这人站在门口沉默地张望,看楚珣扎针打点滴。
小护士蹲在楚珣床前,费劲地捋小细胳膊,捋好几趟了,戳进去又抽出来,瞄一瞄再一针戳进去。
楚珣叫:“哎呦,哎呦……把我手背快扎成莲蓬了,我这么好看的一双手,变莲蓬手了。”
小护士不甘示弱:“楚总,我就没见过这么细的血管,你这还是男人的手吗?你这是姑娘的手。”
霍传武从门框边露出一张酷酷的脸,心想,楚珣的手可比姑娘的手好看多了。
楚珣早就瞟见门外站的大神,眼皮一翻,冲小护士一努嘴:“那位血管最粗,你去扎他。”
小护士回眸冲门口的帅哥一笑:“我前天扎过他了,我就喜欢那大粗血管。”
护士小妞临出门还跟霍同志说笑几句,一对杏核眼顾盼神飞,透着开心劲儿。楚珣可算看出来了,那小妞喜欢的不只是粗血管,分明喜欢的是帅气粗硬的汉子。
霍传武对小护士始终淡淡的,垂着眼,不抬眼盯着看女孩。
这人慢慢踱步到楚珣床前,站定。
俩人再见面有些说不出的尴尬,为那晚的事,也为之前的争执吵架,吵完架火气未消,转眼就滚到一张床上,男人果然不需要节操。楚珣把被子拉高,只露一张脸,斜眼审视来人。他不说话,传武也不说话。
楚珣哼出一声:“甭跟二爷这傻站着,交待吧。”
霍传武宽阔的肩膀一耸,那副样子好像说,霍爷反正做都做了,俺就这样了,咱俩心知肚明,俺在你面前还有啥可交待?
霍传武不后悔。他事后回味,心境慢慢地清晰,透亮。他喜欢‘那个’,他是真心地爱小珣。
楚珣斜眯着眼:“嗳,我抽疯在床上折腾,你都干什么来着?”
霍传武面不改色:“帮你解药性来着。”
楚珣冷笑一声,尖锐地问:“帮我解药性,然后你特爽吧?”
霍传武认真地想了两秒钟,不置可否:“还成吧。”
楚珣是在二武面前一贯骄傲,二武是早看惯这人撒泼耍性子,二人轻车熟路,敞开了你来我往,很享受这种斗嘴方式。
楚珣直接乐出来,你姥姥的霍传武。
二爷我这么好看,你小子多少年都没这么爽过呢吧!你这混球觉得我“还成”?这时候还跟二爷死鸭子嘴硬,不承认你稀罕我。
“就你这粗人,一双粗手,你也是的,也不知道手劲儿放轻着,我那玩意儿都他妈撸肿了。”
“你手上有茧子,我的二宝贝长那么嫩,你当是拿刨子刨木头呢,生生给我刨掉一层皮!”
楚小二爷真的肿了,这金贵的身子,可疼坏了。医生给楚珣涂药包扎,那地儿愣是磨出一块红肉。楚珣这搓火懊恼的,自己夹腿疼着,还不好意思跟贺叔叔诉苦骂二武不是东西占我便宜了!
霍传武垂下眼,睫毛浓密好看,哼道:“你当时没喊疼。”
他想说你当时也爽着呢,往霍爷身上乱蹭,是谁扮小狗乱拱还舔俺来着?
房门一关,俩人之间什么私房话都敢扯,楚珣指着这人骂:“就你那一身驴劲儿,我没反抗能力的时候,幸亏你没把我‘那个’了。要不然二爷的小菊花非得让你他妈的给我捅漏了,捅成个大漏斗!”
霍传武:“……”
楚珣一使眼色,揶揄道:“我碰过你那里,你这是从缅甸回来,逮机会报仇呢?!”
楚珣脸皮相对厚实,说话不吝。他这话太露骨,霍传武不吭气,耳朵却憋红了,回答“是”还是“不是”?
耳朵红说明什么?说明楚珣一针见血,戳到了痛点。缅甸那档子掰扯不清的烂事可不能提,要说霍二爷朝思暮想辗转反侧没惦记着反攻倒算,那是撒谎,那就不是个欲望正常的男人。传武每晚被窝里抱着枕头,两腿夹着被子,脑子里想的还能有谁?
楚珣是热的,滚烫烫地埋入他的身体,俩人裸身贴合顶弄的滋味儿,疼痛而刺激。他也想要小珣,他想知道这人身体里是不是也是热的……只是每一回时机都不太对。
楚珣从来就没昏迷。他自始至终意识清楚,那晚悍然压在他身上、汗湿着脸埋进他胸口、趁乱对他“上下其手”的人,就是他的二武。
楚珣原先心里对霍传武还有几分愧疚,然而后来两人动情陷入迷乱干的那些事,又让他有限的几分愧疚迅速烟消云散——二武总之也没吃亏。这也就是二武能在他身上为所欲为,他不会追究这人。
二武手法粗鲁霸道,发情时胸膛里粗喘着,口里呼出热烈的气息,浑身上下滚烫,坚硬的胯骨发力冲撞他,在他肚皮上磨蹭。二武下身壮硕,拼命顶弄他会阴穴位置,那地儿十分脆弱,顶得他爽得发狂,揉弄他的茎头让他当场叫了出来。那种粗糙硬朗的手感,很男人,带着最原始质朴的欲望,与自亵的感觉完全不同,让他疯狂射了好几次……楚珣回忆那些混乱的场景,瞳膜上高大的人影,慢慢就与多年前那个满头是汗趴在他身上蛮干的男孩重合。
十五年前他对着某人害羞地抖着小粉鸟,没能射出来,如今终于交货了。
没有辜负,从来就没变过。
即使对方误解他,还吵架。
霍传武道出压抑的真心话:“小珣,追查真凶慢慢来,你那些方式……别对自己太苛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楚珣反问,“你以为我就是为小林?”
霍传武默然不语。完全不介怀不吃味,不可能的。
楚珣盯着对方的眼,眼神清澈:“我不是只为他。”
楚珣说话间,趁对方不备,手指在传武裤裆柔软处迅速一弹,弹到里面吊着的一套东西,弹到胎记一样的旧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