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色的宽阔身形在人群中穿梭。他巧妙地顺着人流方向推进,利用周围乘客掩护自己周身,伺机而动,突然加速甩开对手!钢铁丛林中一头矫健的猎豹,暗色斑纹在车厢晃动的灯光下灼灼发亮,强大,俊美,耀眼,眼神浓重锐利,肩头散发震慑性的气场……
他不断地上车,再下车,不断地换乘,改变路线,让盯梢的对手无从判断。
旺角、九龙塘、罗湖……
拥挤的车厢中,狡诈诡谲的三角眼从背后靠近,尖锐的利器向肋下偷袭!
霍传武侧身一躲,粗粝的手指擒住恶徒手腕,发力,用指力生生捏断对手掌骨和几根手指。
恶战点燃他血液里暗涌的怒火,湮没于岁月中的战火硝烟重新腾出眼底,传武右脸的伤疤变得猩红,从靴帮里抽出军刺……
隧道角落里一阵纠缠,传武颈侧和大腿上现出血痕,血从大腿肌肉里迸出,流到裤子上。他手中的棱刺深深没入对手两道锁骨中间,随后将另一名雇佣兵直接卸脱两条胳膊,甩进杂货间,将门卡死。
又一趟列车轰鸣着进站,霍传武衬衫和风衣里面滴着血,面容坚毅冷硬,迅速没入车厢,随车而去。
他的任务还没完成。他记挂着楚珣,要与楚珣最终汇合,一道入关。
楚珣这时悄悄搭乘另一条线的地铁,在人流相对稀少的某站下车。
至关重要的情报就藏在楚珣身上,嵌在他身体里。
楚珣那时剥掉衬衫,肩膀光裸,额头枕在传武的肩窝里,咬着牙,手指慢慢发热,发力。
他将两只微型胶卷摁进自己左肩上臂,另两只胶卷嵌入右肩锁骨下方的肌肉里。他的手指仿佛能将小部分身体肌肉融化,将重要东西楔入某些部位。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应对特殊时刻。
霍传武那时一条胳膊紧紧勒住他,手掌轻轻拍抚,帮他抹掉脑门的汗,下意识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传武的头侧过来,嘴唇轻轻划过楚珣湿漉漉的额头。逆境中催生出的强烈的不舍,让两人在临时分别之际狠狠抱住对方,低喘着,胸膛撞上胸膛。某些念头转瞬即逝,战场上没时间了。
……
楚珣悄悄然步入一座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在角落的趴车位找到那辆颜色款式很不起眼半新不旧的车。车身落一层薄灰,一看就有个把月没移动过。
楚珣用他的万能指甲刀打开车门,环顾四周,沉着地驾车离开。
他常来香港,熟悉地形方位,也是因为经常在这地儿进行秘密情报交易,他在几个地方为自己藏了临时跑路需要的家伙事儿。
楚珣一路驾车沿地铁线往北开,眼角掠过这座城市森林,眼中是浮光魅影,灯红酒绿。
他已经成功甩脱盯梢,他现在无比的安全,一路开过去就是闸口,但他忧心他的两个搭档。
楚珣用指纹轻轻摩擦话筒,不出声,只用手指的沙沙声呼叫对方。
对面传来同样轻微的一声咳。
某人烟抽多了,嗓音粗憨之中带着沙哑,很有男人味儿。那一声咳嗽像暗夜里噗得燃起一丛小火苗,像寂静的天空中一点红星,让楚珣的心一下子暖了,心房暗暗地抖。
楚珣哑声问:“在?”
霍传武:“在。”
楚珣:“有尾巴吗?”
霍传武呼吸急促,带着一串喷麦声,听得出刚刚经历追逐恶战:“扫清了。”
楚珣:“在哪条线?”
霍传武:“往罗湖方向的车上。”
楚珣:“我去接你,一起走。”
霍传武拒绝:“你如果安全就自己走,尽快入关,不用管我。”
楚珣不容对方反驳,话音里带着那一份倔:“不走,我等你。”
第五十七章 花火
三人组计划周密,林俊走机场方向从空中入关,霍传武走地铁线路从罗湖口岸入关,而楚珣走客流量较少的沙头角口岸,驾车入关。
霍传武身手迅捷,仍然像他当年单人独骑行走于缅甸山区那样,在复杂的丛林丘陵地带迅速判断方位寻找最佳逃生路线。他从地铁车厢里冲出,一手撑住楼梯护栏,两条长腿空中一剪,翻身跃下,风衣在身后张开飘逸的后摆……
楚珣车子泊在暗处,手指下意识摩挲方向盘,快要从方向盘上撸掉一层皮。指间出汗让他指纹知觉变得模糊,却又让他的全副感官意识前所未有地清晰,敏感,丝丝缕缕缠绕牵挂着一个人!
他以往出任务从来没这么紧张!或许因为以往执行任务没经历过如此惊心动魄的狙击逃亡,以往出任务身边也没带着霍传武、没这份特殊的牵挂。
霍传武刚一露头,楚珣一眼瞧见这人。传武脑瓜上顶着莫名其妙一丛鸟窝似的发型,穿着蹩手蹩脚的林俊的风衣,戴着不知道谁的一副墨镜。这人从站台跃上楼梯闪出地铁出口一瞬间,豹一样的身形,楚珣绝对认不错这个人。
楚珣的车子同时杀到,急停身前。
霍传武开门撞进车厢,楚珣一踩油门,车子流畅地滑入前方滚滚车流中,车厢里一阵悸动喘息,空气中流动着无言的默契,和想念。
楚珣在等待期间也跟另一位爷通了话,互报平安。
楚珣:“安全?”
那一头传来林俊一贯沉稳的调子,令人极其放心:“安全。”
楚珣叮嘱:“我就快到口岸,你也尽快撤离。”
林俊温存笑道:“明白,你放宽心。”
楚珣一路开着车,时不时扭头瞟传武。他鼻子太灵敏,立即闻出车厢里一股轻微的血腥气:“你伤哪了?”
霍传武仰靠在椅子里,两腿伸开,小车的空间顿时显得局促,都摆不开这人两条结实的长腿。恶战之后全身透着疲惫,传武淡淡地说:“外伤,不要紧。”
传武慢慢剥掉林俊的风衣,可憋坏了,浑身肌肉勒得透不过气。他其实一路就在心里嘀咕,娘的,霍爷明明生就一副武二郎的身板,硬套个宋江的衣服,俺能舒服吗?
风衣里淌出血,滴到车厢地板上。
楚珣一手拽开工具箱,掏出药膏纱布给对方。
传武用嘴咬着纱布,撕开一条,胡乱粗暴地包扎。楚珣皱眉道:“没你那么驴的,多疼啊。”
“我来给你弄……”
俩人趁着等交通灯的机会,迅速互换位置。传武从副驾位挪腚,一屁股坐进驾驶座,楚珣翻过身,一条长腿从传武身上探过去。
错身的片刻工夫,楚珣几乎坐在传武大腿上。俩人胸膛贴了胸膛,四目相对,眼珠都是漆黑漆黑的,眼底不透光,模模糊糊涨满的全是忧心牵挂。机场里命悬一线的狙杀与反制,分兵与逃亡,历历在目,彼此都在拿命守护对方的安危,生死关头谁也不可能抛下谁。
传武喉结抖动,垂下睫毛,脸上有两块红云。这人每回与楚珣挨得太近,嘴角都抿出一丝与其人冷峻酷帅硬汉身形极不相称的羞涩,特有意思。
皮肤相蹭,毛茸茸的,浑身像起电,雄性动物的生理本能作祟,血液暗涌……
大院梧桐树树荫下,红砖墙长城上,几个小坏蛋凑一坨,看楚司令变戏法。
楚司令两只手半握拳在众人面前一晃,手法花里胡哨,手指修长好看。
珣珣眼露狡黠笑意:“猜,哪只手有巧克力?猜对的吃糖,猜错的吃糖纸!”
钧钧:“左手左手,肯定换左手了!”
二武默默地,一指:“右手。”
博文:“你怎么老是猜右手?你个木头瓤子!”
钧钧:“二武又猜错了,罚他吃糖纸,每回都是他猜错,他就没蒙对过!”
二武嘴角一耸,摸摸头,永远都猜不透他的妞儿哪只手里握着糖。
楚珣哈哈哈地笑话这人,臭美地抖着一身毛儿,然后手掌在暗处一闪,把巧克力悄悄塞到他的男孩兜里……
楚珣坐进副驾位,侧过身,小心翼翼解开传武的衬衣,里面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霍传武两眼平视前方,车速飞快,尽量不去低头看人,一股温热滑腻的触感在他腰间流动。小珣的手永远是烫的……
楚珣包扎完毕,手掌覆盖在伤口处:“疼吗,给你焐焐。”
“辛苦了。”
楚珣嘴角抿出笑意,说出感谢。
二武又一次为他受伤。每一回他都默记在心,咱们来日方长。
……
前面口岸等待过关的车辆排成长队,一寸一寸往前挪动。
楚珣还是不放心,记挂着小林,再一次接通频道:“你在哪?”
林俊说:“上飞机了,三分钟后起飞。”
楚珣抬眉道:“这么顺利?”
楚珣以为林俊这一路肯定不会平安。林俊穿着他的衣服,打扮成“楚公子”模样一路引开杀手追兵。他脑海里一遍遍回放机场内惊险的一幕,无辜的陌生男子被一枪爆头,血肉模糊,红的白的脑花四溅崩了一脸。
楚珣有洁癖,跑了这么远的路,抬手一闻,仍然觉着自己手上衣襟上全部沾染脑浆气味,令他喉咙不适。他一路悬着心,担心有替补枪手、机场的一幕再重来一遍,小林在重重追兵包围圈中如何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