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灯灭,人走茶凉,上层建筑重新整合,各方势力纵横捭阖,一代新人换旧人。打江山的那代人眼瞅着都已经作古入土,留下身后一代守江山的徒子徒孙,慢慢蚕食享用父辈留下的资本。
总参三部原先侯一群手下机要位置的人员,全部整治撤换,上边儿大树一倒,树底下庇荫的猢狲哪还能保安然无虞。二部三部的特工暗中潜伏、盯梢,慢慢着手动作,针对的是冯家一派。冯家涉及严重经济问题,出事也就早一天晚一天了,显然又是一场恶战。
与此同时,京城六十五年大庆,盛会召开,香山碧云寺山巅传来枪声,白玉塔林上空惊鸟盘旋,山门喋血,钟声悠悠回荡……
有人多年寒窑苦熬得偿所愿。
有人终于混出狱了。
阳光斜斜地照在大床上,一觉睡到上午,被窝里气息温暖。
楚珣睁眼,传武靠在他怀里。两人面对面侧卧,习惯的姿势,二武人高马大的,每回钻到被窝里,偏就喜欢把头枕到楚珣胸口上,让楚珣搂着睡,下意识地,仍然停留在二十年前的旧时光。
传武其实醒很久了,睡懒觉真不太习惯,从六点钟生物钟敲响,脑袋瓜里开始嘟嘟地吹起床号,叠被铺床出早操了。
传武就一动不动,睁着眼睛,感受着楚珣均匀的鼻息吹到他脑门上,沐浴在阳光里。
楚珣一低头,咧嘴一乐。
传武不吭声,一头钻到楚珣怀里,抱紧了,那架势恨不得钻进去,剖开楚珣的胸膛,两个人整个儿融在一处。
楚珣声音带着迷蒙和沙哑:“干什么呢,吃奶啊。”
传武张嘴叼上去,狠狠吮了一口。
楚珣:“哎呦……”
俩人抱着闹了一会儿。楚珣睡觉穿戴整齐,罩一件光滑的丝绸睡袍,特讲究。传武把睡袍扯开,吻楚珣的肩膀,那里面明明比绸子还要滑。传武睡得豪放随意,裸着一身漂亮肌肉,内裤上的小黄鸡因为晨勃而凸显,身形肥了一圈,摇头晃脑,蠢蠢欲动。
霍传武从被窝里起身,缓缓走向浴室。楚小二已经霸占洗手间半小时以上,对着镜子捯饬。
传武往镜子里瞟一眼:“不要抠饬脸了,恁长得可俊的。”
楚珣斜眼一瞟,某人正背对着他,面对马桶,脊背上的肌肉宽阔舒缓,掀开裤裆,拎出大鸟。传武胸腔里吁出沉沉的一声,很舒服似的。
楚珣从后面出手,一把扯掉这人裤头,露出浑圆漂亮的臀部……
传武也不在乎,痛快完了提上裤头转过身,一把抱住人勒在怀里:“昨晚去哪了?”
楚珣抹爽肤水:“跟陈焕和他们国安领导吃个饭。”
传武:“揍剩么跟他吃饭呢?”
楚珣涂精华素:“谈事么,谈内谁他们家那口子的事儿,能递上话就帮人说一句。小钧儿那傻孩子,熬这么多年怪不容易的,可算把人弄出监狱了,争取做成假释或者保外吧。”
传武:“哦。”
楚珣抹面霜,斜眼:“查岗啊?”
传武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特男人地一哼:“莫油的。”
楚珣可算逮着了,立刻拿手上东西招呼:“爽肤水……精华素没抹呢……面霜再来一层……有种儿你丫别他妈跑啊!还有防晒呢,回来,给老子滚回来继续查岗啊,审我啊!”
霍二爷撒丫子,头也不回……
张文喜一把神刀,确实是家传绝学,手到病除,术后第二天,传武把拐杖扔了,正常行走。然而若想恢复腿上那套霍家十八招,还需要康复训练。
过一会儿,小霍同志拎着干净内裤回来,洗澡换装。
楚珣眯眼一瞄:“拿的哪条内裤?”
传武拎起来看看:“超人总动员。”
楚珣:“今天星期几?”
传武:“星期六么。”
楚珣伸手一指,传武怔怔地,被那根指头定住似的。
霍二爷憋屈着,撅起嘴巴,默默地掉转身,星期六不是超人总动员,星期六是葫芦娃……
大约半月之后,京城高层各系人马又是一役正面恶战,总参特工与国安局联手实施抓捕。
长安街畔的玉兰在街灯下绽放清冷的光芒,会所门前两枚大红灯笼光芒幽暗,透着大战前的紧迫惊心。街角各处可见形迹谨慎戴着墨镜的酷帅男人,按着耳机,低声联络……
楚珣坐在指挥车内,车子在城墙阴影下静待。
楚珣戴着金边眼镜,埋头在电脑内察看监控,读取数据,不时通过微型话筒与各路人手通话,确认行动路线。
车后座正中坐着霍传武,一身黑衣,伸开两腿,裤子绷在大腿上,神情严肃。
传武细心擦拭他的长枪,压好子弹。
楚珣没有回头,轻声问:“行吗?”
传武:“没问题。”
楚珣从后视镜里看人:“腿行吗?”
传武目光平静,带着这人特有的沉稳和一股倔劲儿:“眼睛和枪都好使着。”
楚珣微微一闭眼:“同样的错误咱们不犯第二回,这次不能让那家伙从眼皮底下跑了。”
楚珣轻敲话筒:“小陈,你的人到位了?”
对面的人声音自信轻佻:“早都到了。”
楚珣的电脑地形图里闪烁着一众人员部署的位置,眼光落在追踪器显示的其中一枚小红灯上,下意识多看一眼,嘴角现出弧度,久闻不如一见。
第九十一章 天罗地网
这事尚待从头说起,打掉侯家之后,高层和纪委这次动手收拾的目标,是姓冯的一党。
国安专案调查组针对冯家收集的线索档案,攒了整整一文件柜,几百份材料。到达这个级别层面的高官涉案,就不是下面一两条人命可以将其拉下马来,归根结底还是几派势力的权力斗争,上层权力构成更新换代。这一派的裙带党羽接连失势,冯氏又涉嫌严重经济问题,成为致命的把柄,这种情势下无异于自掘坟墓,被一股脑反攻清算。
再说先前被捕的侯公子,自知遭遇灭顶之灾,他爸爸叛逃出国回不来了,简直就是把他逼上绝路,坑死他一条小命。侯一群没路可走,这时候不管不顾,他还有什么理由死扛着拒不交代、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据说,侯一群被拘禁关押着,每天撒泼装疯,装神经病、癫痫病,用头撞门,把米饭往鼻子里塞,就差给他一根绳直接上吊了,闹得鸡犬不宁,九局办事员对这人头疼死了。
负责看管侯公子的人骂:“你妈的,这人再闹,不是忒么想寻死吗,把丫跟楼下地下室里那位关一屋。”
同事附和道:“操,把小猴跟辉子关一屋,不揍出他的屎尿来,真当咱们九局小白楼的‘狱霸’辉爷爷不存在呐!”
侯一群趴在审讯桌上流着大鼻涕,哭得像个三孙子,把什么都招了。老子忒么是无辜的,我就是傻,被人骗了,都是冯小勇那小子教我干的,“新红”基金那笔钱是冯小勇设的圈套,钱都被他卷跑了,老子只喝了一口汤就栽进来了,肉都让那混蛋吃下肚了!
还有楚瑜,姓楚的他妈的也有一份,凭什么他们都逍遥法外,老子一人儿关深牢下大狱在这鬼地方喝菜汤!
随后某天早上,楚珣还没起床,直接让他们家那败家子儿给堵被窝里。
房门砸得震天响,喘息声凌乱急促,楚瑜一头撞进来:“珣儿,小珣儿。”
楚珣头发揉乱,裹着睡袍,细长的眼朦胧微眯,开门一看,皱眉:“你干什么?”
楚瑜罩着一件风衣,身形高大却显得极其狼狈,进屋迅速关上门,呼哧带喘,神情闪烁。
楚瑜说:“珣儿,我,我跟你,谈个事。”
楚珣往嘴里填一粒薄荷糖,润润喉咙,坐在沙发里:“大早上的,谈什么,不能打电话?”
哥俩平时不住一起,也都不住军区大院,关系不咸不淡,各干自己一摊生意,楚瑜平日根本就没来过小二的公寓。
楚瑜坐下,揉着他弟的大腿:“珣儿,哥生意上有点儿麻烦,最近不太顺,你帮我个忙。”
楚珣暗暗打量:“什么麻烦,帮什么忙?”
楚瑜:“我得出去一趟,避避风头,我……我想去新加坡或者加拿大,你帮我安排下……”
楚珣面色冷冷地:“你惹什么事儿了。”
楚瑜坐在沙发上,衣服没脱,脑门上全是冷汗,调开视线。
楚珣在他哥面前其实更像个哥,也不客气,不含糊,教训人的话都说腻了,就盯着楚瑜:“说实话,你干什么了。”
楚瑜脸色燥红,委屈着,骂了一句:“操,不就是‘新红’那笔基金,当初说好按股分成,公司又不是我搞的,项目不是我批的,都是冯小勇侯一群那俩王八蛋搞出来的,现在都他妈想推我头上!”
楚珣脸一沉,低声骂了一句“白痴”,扭脸就想走。
楚瑜这些年混京城圈子,依靠狐朋狗友的关系,着实发了一笔财。当然,他牵连出事也是迟早。
楚瑜从小就是个邪路子,在部队大院里偷窃公物、倒卖军需品。这人九十年代开始做大生意,趁着那会儿深交所有几只股票特别火,利用红圈儿里内部消息,提前购入大量低价股,高点抛出,手里的钱翻了好几番,一下子就发了。后来又参与走私,走私钢材,走私矿产,走私豪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