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锦言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套睡衣,睡衣穿在身上虽然不紧绷,但显得有些短,手脚都露出老大一截,睡衣颜色也有点老气。身上盖的是床浅蓝色的空调被,被子上散着阵阵清香。
庄锦言就这么麻木的坐在床上,他没有思考为什么自己会到这个陌生房间,也没想过为什么自己会穿成这样,只是呆呆的看着被子上淡色的小碎花,这淡得近乎发白的蓝色小花极似父母坟前的祭花,哦!他再没有爸爸妈妈了,他们都不要他了。庄锦言想到这里,脸慢慢埋进两只手掌,只觉曾被酒精麻醉过的心脏又开始收缩疼痛。
“嗨!”卧室门被轻轻打开,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庄锦言抬头,只见一个相当漂亮的十三、四岁少年正站在卧室门口看着他。
“你醒啦!先吃点东西吧。”少年一脸微笑走到床头。这少年就是花品素,昨天花品素睡在了客房(瞧,花品素对要抱的大腿是掏心掏肺,连自己房间都让出来了),早晨六点不到就醒来,过个十几分时间,他就要来看下庄锦言有没有苏醒,一直等到九点多,听到自己房间有响声后,连忙赶过来献殷勤。
庄锦言看着这少年不出声,他心底明白自己昨天喝醉,应该是这少年家里人帮了自己,按道理他应该先表示感谢,可是这时的庄锦言浑身懒洋洋,家庭的不幸,让他连最基本的礼貌都给抛弃。
“额,我是花品素,咱们是一个学校的。”花品素对这样冷清的庄锦言有点自来熟。
庄锦言漆黑的眼睛木然的看着花品素,双唇紧抿,依然一言不发。
“我家就在回一回饭店对面,你昨天喝醉,老板娘不认得你家在哪里,不知道怎么送你回家,我在饭店看见,就让老板娘叫人背着你先送到我家来。”花品素嘴里啰哩啰嗦说着庄锦言在自己家的原因。
“谢谢!”庄锦言终于冷冷清清地说了两个字。
“你昨天中午只喝了酒,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先吃点清淡的垫垫胃吧。”花品素对庄锦言的冷淡一点都没有介意。
“不麻烦了!”庄锦言掀开被子。
“我妈昨天就帮你做了,给你洗了澡后,你一直没醒,只好放冰箱里,刚才我刚在厨房热了一下。”花品素态度热情。
“洗澡?”庄锦言僵住,这男孩的妈妈帮他洗澡?
“你昨天吐了身上和房间里到处都是,我和我爸爸就帮你洗了个澡。”花品素不是雷锋,不习惯写日记,只想通通说出来让庄锦言牢记心中。“你身上的衣服我妈已经帮你洗好凉在阳台了,你现在穿的是我爸的睡衣。”
“谢谢!你爸爸妈妈呢?”庄锦言松了口气,穿上床前的拖鞋,准备去对帮助过他的人道谢。
“我爸爸妈妈都去卖鱼了,现在家里就我一人。”花父花母照例一大早就去了自家水产铺子,花品朴上午去上舞蹈课了。
“哦,那请把我的衣服拿来,我想回家去。”既然想道谢人的不在,庄锦言就想早点离开这里,如今的庄锦言只想离人堆远远的,他想一个人安静地舔伤口。
“先吃点东西吧,我妈妈昨天专门为你做的。”花品素一听庄锦言要走,心里急了,这庄锦言不像对他有多感激的样子嘛,不行,不能让这后世的福布斯富豪就这样离开,得在他心里加强印象!
庄锦言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年神情真挚,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有着希翼。
自从庄锦言父亲被双规后,庄锦言看过各种各样的眼神,有幸灾乐祸,有怜悯,有不怀好意,但少年这样纯净的却没有。
看到庄锦言点头后的花品素,嘴角上扬,两眼微眯。“你去洗脸刷牙,我去帮你把粥盛了冷冷。”
花品素达到和庄锦言多交流的目的,转身屁颠屁颠去了厨房。看着花品素的背影,庄锦言心底流入了股暖流:这少年真是个纯真善良的好孩子!
在花家饭厅,庄锦言和花品素相对坐在饭桌上喝着绿豆粥,花品素已经吃过早饭,不过为了陪伴庄锦言,他还是给自己盛了小半碗。
庄锦言其实是两天没吃什么东西,在喝绿豆粥前,他并没有胃口,当不冷不热的一大碗粥喝下去后,他竟然觉得自己肚子没饱,有了食欲。
“我再帮你盛一碗。”花品素眼睛一直注意着庄锦言,见庄锦言碗里快空的时候,连忙站起帮他添满。
庄锦言两碗温热的粥下肚,整个人精气神回来了一半,脸上麻木的表情也少了点。
“你的名字是花...”庄锦言有点记不清花品素刚才自我介绍的名字。
“我叫花品素!品德的品!朴素的素!”花品素连忙把自己名字报清楚,务必要庄锦言记清恩人姓名,不然以后庄锦言忘记,想对他花品素报恩找不到人报可就不妙了。
“花品素?”庄锦言重复了下少年的名字。
“嗯,对,我还有个姐姐叫花品朴。”
“品德朴素。”庄锦言觉得这少年名如其人。
“对对!”花品素眉开眼笑,花爸取名就是牛,这名字多好记啊,想忘都不容易忘!
“品素!谢谢你,谢谢你的家人。”庄锦言站了起来对花品素再次道谢。
“我去给你拿衣服。”花品素明白庄锦言这是想离开。
庄锦言接过花品素从阳台拿来的衣服,进了花品素房间,带上了门在里面换衣服。花品素对着自己紧闭的房间徶了下嘴,关什么门,昨天精光光的都已经看了个遍,不就东西大了点,有什么稀奇。
庄锦言自己家因为有做家务的工作人员,他已经养成了随手关门的习惯,并不知道自己这随手一关,让门外的少年嘀咕了半天。
花母把庄锦言的衣服洗得很干净,T恤上的酒斑污迹什么的痕迹都已洗掉,散发着清香的衣服穿在身上后,庄锦言的落拓形象仿佛也已消失。
“给,你口袋里的东西。”庄锦言一出房间,花品素就把昨天从庄锦言牛仔裤兜掏出的东西递给他,昨天花母洗庄锦言的衣服时,把东西掏出来交给了儿子保管。
“谢谢!”庄景言接过花品素交给他的东西,这些东西只是皮夹和一串钥匙,庄锦言看着钥匙叹了口气。
“怎么啦?”花品素觉得庄锦言的脸上有抹苦笑。
“这钥匙我用不到几天了,我家的房子是区政府分配的,我父亲不在就得让给别人。”庄锦言说完有点后悔,自己家那点破事告诉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干什么。
“这是谁这么缺德?落井下石也不要这么快吧?”花品素觉得区政府的人做得过份了,庄锦言的父亲才死几天啊,就要赶他儿子离开。
“早搬晚搬都一样,就是我一时没法把家里的东西找个地方安放,不然我哪会等到他们来通知。”庄锦言神色淡淡,人情冷暖他已尝够,区政府赶他离开已不觉得是侮辱。
“搬我家里去吧!”花品素忽然建议。
“哦,不!不麻烦了,我家里东西有点多,是我父母的遗物。”庄锦言打量花家的房子,这房子一看就是新的,面积是很大,可他家里东西要放这里,新房子里就显得非常杂乱。
“我不是说这里的家,是西区青巷子那的旧房子,那边的旧房子有九十多平米,够你放东西,而且随便你放几年。”
“随便放几年?”
“是啊,那边房子要留给我姐当嫁妆,我姐才高一啊,等她嫁人不是还有得等吗?”花家的旧居,依着花父本来是要卖掉换现金的,是花品素坚决反对才没卖。开玩笑,申市现在的房子简直是白菜价,现在卖掉要后悔死!花品素不能说后世房子价格会像直升机那样飙升,只能借口房子要给姐姐当嫁妆,才哄得疼儿子疼得有点另类的花父同意,花父也不等那卖旧房子的钱用,既然儿子坚决反对,花父便答应儿子不卖旧居,花父认为,旧居不卖,亏也就亏房钱放在银行的那几个利息,用几个银行利息讨儿子高兴很值得。
“我付你家房租如何?”庄锦言听了有点动心。
庄父被双规后,庄锦言想用自己的成绩为自己父亲扳回点颜面,决定拒绝保送,参加高考,不想离高考还有五天,自己父亲就在双规处自杀。失去最爱的亲人,庄锦言已经没有心思想什么考试不考试,他放弃了高考为自己父亲办了丧事,庄父的葬礼非常简单,不但身前好友为避风头没有前来,连自己舅舅那边也无人前来吊丧。他父亲的头七刚过,第二天一大早,区办公室负责人就上门通知他搬离,庄锦言气愤之下离家,不知不觉走到仁爱学校附近,等他清醒过来,意识到今天是高考最后一天后,心里又是一阵疼痛。
尝尽世态炎凉的庄锦言看到路边有家饭店就冲了进去,他要借酒消愁。现在酒醒了,他还得面对现实,家肯定是要搬的,父母的遗物不能丢失。
“说什么房租啊?我家那房子空着也空着,你把东西搬进去,还可以帮我家照看下房子的。”花品素挺挺小胸脯,现在收庄锦言的房租,以后开口叫庄锦帮忙什么的,就不太好意思开口啦,所以还是让庄锦言欠他花家的才好,欠得越多,以后还起来才越麻利嘛!
“那谢谢了,我先把东西搬你家旧居去,等以后找到合适的地方我再搬走。”庄锦言一时也租不到合适的房子,他又不想让区政府认为他想赖在公家的房子,就想尽快搬出来。
“我去找钥匙!”花品素行动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