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了电话,尚太太在窗口,静静地抽烟,任烟草的味道静静地弥漫。
你们是随便在一起的,还是认真的?让妈妈看看吧。
第二天早晨,尚方醒过来时,看见哥哥已经穿好衣服,在窗口抽烟。“哥。”他叫了一声,尚都伏看了他一眼,掐了烟,似乎思考着什么,片刻后走过去吻他。两个人亲了一会,一个穿戴整齐,一个光着,倒在被窝里抱着,觉得很舒服。
尚都伏顿了一会,望着窗外的天空,似乎要说什么事情,却很难开口,最终一下一下抚摸着尚方的后背:“Lew会做这样的事,应该是因为发生了什么。”
尚方从他怀里探出脑袋来,忍不住又亲了一下他的下巴,也思考了一会,斟酌着用词:“你叔叔是怎么伤的腿,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脾气?”
尚方看着他的神色,又说:“妈为什么和刘易斯的妈妈那么像,明明不是一个国家的人。”
尚都伏眼中沉沉的,不说话。
尚方尽量点到即止,留了一段时间让尚都伏思考,而后才说:“要不要再去你叔叔家看看?”
“……”尚都伏垂眸,很久才揉了揉尚方的脊背,起身来,“去一趟吧,我先出去一下。”
尚方看着哥哥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尚都伏好像瘦了一点,挺直如山的姿态,像是在抗拒着什么。他又想起昨晚刘易斯的话。找帮手,帮手……
虽然他哥的人没有死亡的,却有好几个重伤,剩下的,也有一半不能再上战场了。他们能用的人,加上林的人也就剩下三十来个人了。虽然看刘易斯的态度,不一定还要再打,但没有人壮声势,恐怕还会出很多严重的问题。
那几十个索缇诺家的人,还扣押在刘易斯手里,他这个人性情不定,完全看不透会做什么,而尚都伏虽然表面上不表现,实际上压力极大,极其担心。那些人都是这十年来陪伴他长大,效忠于他,曾为他出生入死过的家人,是他可以依靠、信任,也是需要他保护、负责的人。
其中任何一个人再也回不来的话,那个人的妻女、父母,整个家族,还有尚都伏自己,都不会饶过自己。
必须赢,不能出一点差错。
怎么办,有什么办法?
然而,尚方刚穿好衣服,刷牙洗脸,打算出门时,房间里的电话却刚好响了。他愣了愣,以为是哥哥打来要说什么,接起来,却听到熟悉的声音。
“阿方,”林城的嗓音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你前几天见过我叔叔了,是么?”
林城?
叔叔?
尚方立即反应过来,为什么他听到林河这个名字的时候时有些熟悉,为什么他在林的房子中看见那些书架和精装书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林哥。”他握紧电话,心中升起一种希望,“你会帮我们吗?”
“实际上,我现在正在考虑跟哪一方站在一边,虽然叔叔跟尚太太熟识,但我现在接手了家业,是个商人,而Lewis显然是更合适的领导者,能给我带来更大的利益。”
“不过,我也可以帮你。”林城的声音很温和,那种开朗飞扬的音调变了许多,却更让人觉得亲切,虽然他说的话,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只要你跟我……做一次。”
“或者把林家全部的力量给他,或者把林家全部的力量给你。一切都在你的选择。”
十分钟后,尚方来到楼下,刚好看见尚都伏跟受重伤头上包着纱布的队长,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的沙发上,看上去在争论什么,队长身边还跟了两个人,看着他都是一副不落忍的神情,看着他扔在一旁的双拐,却完全不能说什么,来动摇队长的决定。
尚方贴着墙根过去了些,静静听着几个人的话。
尚都伏:“我这边人手够,不需要你,回医院休息去!”
队长很沉得住气,即便是在暂时废了一条胳膊一条腿的情况下,仍然维持着硬汉极有气势的坐姿:“有消息说,那个人去求助纽约的黑手党了,纽约五大家族接着就出动了三个家族的人,你身边还能动的就剩下二十几个人,还说人手够?”他顿了顿,哼笑一声,“这二十几个人还都是挂了彩的吧。”
尚都伏闭上眼睛,面无表情:“我有办法。”
“你有个屁办法!”队长脾气上来了,像是撸起袖子想要干架,旁边人赶紧扶住他,“他妈的,老子的兄弟还有好几个被那个婊/子养的捆在那,昨天晚上他们身上捆着的都是炸药!你他妈捆一个试试?你看见他们那样,不想杀了那帮死兔崽子?别告诉我你要放弃他们,就这么算了!”
☆、第36章
“那你又能做什么?!”尚都伏似乎忽然被压力压垮的大坝,怒火如洪水一般倾泻而出,提高声音怒吼,“狙击手?少了一条腿的狙击手?他妈的出了事你都跑不出来!”
“跑不出来老子就交代在那里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不知道?全美国的黑手党没有一个站在你身边的!谁他妈会想要跟一个杂种做生意?!你从来就没融入过黑手党的圈子!找帮手?你他妈找到月球去也一个人都拉不来!你就等着剩下的人也全被那个婊/子养的吞了,连带着你的老妈你全家一起去死吧!”
“小点声,会死吗?”尚都伏眼中冷到极点,低声提醒他,“回你的病床上去,能丢掉那两根多余的腿之前,别他妈出来丢人现眼!”
“……!”队长愤懑地扭过头去,眼中几乎涌起泪水,也不用那两个人扶,自己住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往门口走,像是从辉煌的战场上退下来,如今却已百无一用的伤残老兵,让人看得心肝直颤。两个小弟抱歉地看着尚都伏,点了个头,就连忙去追他们老大。尚都伏淡淡地看着他们出门去,直到队长好好地上了车才收回目光,点起一支烟,很久,才极其费力一般,吐出一口烟雾,那侧影僵直着,仿佛暮色下冰冷的黑色岩石,孤独地硬撑着,却早已无力,只能如熄灭的火堆般,冒出飘渺的孤烟。
尚方在墙角低着头,微微握了握拳头,又松开,似乎在努力下定决心,又缓缓泄气无法抉择。他们有别的办法的,一定有的。但是……但是连受了重伤的人都必须要上战场了,这时,还能有什么胜算?
墙上的表针又移了一格,尚方清了清嗓子,尽量卸掉一身压力,让自己能笑得出来,过去坐在他哥身边,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走吧?其实实在不行,可以把刘易斯他老爸老妈也绑走,跟他交换。”
尚都伏掐了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尚方挑挑眉毛,很想吐舌头:“好吧,我也觉得不靠谱。”他站起身往车子那边走,刻意轻松地说,“今天是去干什么?跟刘易斯的老妈交流一下他儿子是发了什么疯?探查一下他的心理状况?”
尚都伏插着风衣口袋跟上来,率先坐入驾驶座:“今天那两个人都不在家,昨天晚上就被Lew送去纽约避难了。”
尚方正在系安全带,愣了一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那……我们去干嘛?”
尚都伏启动车子,握着方向盘从容而平静:“抄家。”
仿佛一晃,车子就停到了那栋熟悉的静谧别墅前,跟昨天一样,这栋房子还是散发着一种中世纪贵族的气质,那种光泽和气度,令人瞻仰,然而,尚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栋内部腐朽的别墅,仿佛连外壳都要坚持不住,如同蔓延出裂缝的花纹的蛋壳一样,纵使再洁白,也岌岌可危,几欲倒塌。
看着尚都伏连墙都不打算翻,揣了吧枪就开始拿小刀片开院子华丽繁复的铁门,尚小少爷寒毛都竖起来了。哥哥啊,擅闯民宅是犯法的好吗,你确定咱们真的就这么正大光明地进去吗,真的不会被人发现然后以正当防卫我为理由一枪毙了吗?
让他崩溃的是,居然一个正义的居民或者巡警都没有经过,青天白日之下,好好的一栋有门有锁的豪华别墅,居然就这么被他哥用刀片撬了撬,就吱呀吱呀地张开怀抱,热情大方地迎接他们进去了……
尚小少爷看着那个外表单纯实则可怕的刀片君,顿时觉得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安全了。
两个人一边往里走,尚都伏一边说:“我本来不该让你看到今天可能看到的东西的,但是……”他思考了片刻,停下脚步来,转向尚方,似乎希望他能明白,“我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尚方被那样的眼神看得怔了怔,心跳居然有点快,立即点头:“我懂。”
“不过,最对不起的还不是你,老妈应该不愿意让我们来到这里的。”尚都伏转回身去,看着那栋优美的洋房,仰视着它,像仰视一段秘史,一段过去。
毕竟我们今天要看的,很可能是她这一生最大的伤。
虽然,那也是刘易斯最大的伤。
“从里到外,把房子的每个角落都搜一遍,任何蛛丝马迹都别放过,很可能会有文件或者信件一类的东西,不一定藏在房间里,说不定被埋在树底下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