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chelle:“……”
尚都伏:“……”
尚方:“QAQ!”
左脸和右脸都,好、好痛啊……TAT
MichelleSortino的家在市郊的一片幽静别墅区,四辆车在第三个路口默契地四散,技巧超高地飚了两个街区,就重新融于车流中,让追上来的两部警车无功而返,连牌号都没记下来。到了别墅区,两辆车一东一西,潜伏在拐弯处,另两辆一个停在别墅门外,一个停进车库。
尚都伏下车,眼神复杂地看着这栋熟悉的别墅,这里有他无数的回忆,和三年前罪恶感深重逃来美国时,几乎全部的支撑。他寄给尚方的包裹上所填的自己在美国的地址,就是这里。
尚太太踩着钻光高跟鞋下车,看到这栋房子,心里一抽,十几年前苦夏的回忆如腥咸的海水,夹杂着臭鱼烂虾奔涌而来,让人恶心,窒息,当年自尊心受到的屈辱无法控制地从心底和着血挖出来。
“我在外面守着,”尚妈一屁股又坐回车里,翘着二郎腿,抱着胳膊,一甩大波浪长发,“你们自己进去吧,她敢造反直接一枪点了。”
尚方有点发愣,叫道:“妈?”
尚妈咬住嘴唇,倔强地偏着头,甚至不愿意往车外面看。“好了,”尚都伏揽过尚方的肩膀,“进去吧。”尚小少爷一再回了好多次头,确认他妈妈车上至少司机还在,才恋恋不舍地进了别墅攀着常青藤的雕花木门。
四个林的黑道保镖已经在屋子里各个角落摸过一遍,确认干净,把窗帘拉上,防止狙击,在两人进入客厅坐在沙发上后,一边两个站在二人身后。Michelle年纪应该比尚太太再大一些,但风情犹在,也不像许多的西方女人,会在中年之后迅速地皮肤下垂。她很美,但在这座房子里,却不比在外面,仿佛一进入这里,就有什么缠上了她,压迫着她,让她难以喘过气来,眉间总点缀着隐忧。
两个人用英文交流,明明在美利坚合众国,却一个英式英语,一个法式英语,幸亏保镖不讲话,不然说不定会蹦出Chinglish。
尚都伏:“你在车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刘易斯出了什么问题?”
Michelle:“Lew并没有夺走你的位子的意图,他所想的不是名位,只是因为想错了一件事情而走进的歧路。他很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但是你了解他,他不是个坏心的人,请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就跟他彻底反目成仇,不要伤害他。”
尚都伏垂下眼:“他控制了家族,控制了我的人,我身边只有十几个靠着母亲关系才得到的帮手,你让我不要伤害他……不觉得刚好颠倒了么。”
“Duf,”Michelle握住双手,急切道,“Lew根本就不是掌控黑手党家族的料!”
尚都伏冷冷道:“我看他倒做得很好。”
“很好?他只是凭一时意气!只是因为头脑发昏!他甚至不是为了自己……”
“那么他是为了谁?”尚都伏冷淡地勾了勾嘴角,“我么?”
他的气势,哪怕是不经意间流露的丁点冷意,也让人从脚底下升起寒气,不敢对视不敢出声。尚方没有见过这样的哥哥,在旁边看着,有种忽然不认识他了的感觉。在他印象中,他哥冷漠严肃偶尔暴躁,却并不会……拥有如此震慑人心的气场。并不会产生恐惧,却像弱小的动物见到了林中的王者时,那种敬畏。
Michelle咽了口唾沫,在黑暗的空间中,瞳孔一点点放大,无论他人会产生的是不是敬畏,她却忽然极其的恐惧,她的手指搅在一起,喉咙上下耸动着,似乎要说什么。忽然,仿佛从窗外传来一声重击,如同用钝钝的木棒敲击地面的声音。对于时刻警惕的人而言,任何不同寻常的声响都令人心惊紧张,尚都伏立即下意识挡住窗口,将尚方护在身后,四个保镖迅速把枪对向窗口和门,一时间,气氛仿佛绷紧的弦,让人一口气屏在胸口呼吸不得。Michelle却有些心惊地,往楼上看去。
棕红色的木质楼梯直直向上延伸,直到淹没在黑暗中,奇特的是,一级一级的阶梯仿佛刻意减小了坡度和高度,让人想起斜坡上锯齿状的减速纹。
而后,又是一声,碰。碰。碰。虽然与刚才的声音似乎有些许的不同,然而,这次是确定能听见,声音是从楼梯上传来的,有人仿佛在将旅行箱一级一级地拖下楼梯,又或者是在不断用木棒砸着地面。
窗帘微微拂动,四个保镖反应迅速,立即把枪口对准了楼梯。Michelle一惊,半欠身想要阻拦,尚都伏却淡淡看着楼梯,举起手做了一个把枪收起来的手势,四个保镖愣了一下,半晌后,你看我,我看你地把枪塞回去,警惕地继续看着那奇异却骇人的楼梯口。
这栋别墅的里面与外表看起来,与林在荒芜山岗上的房子完全相反,外面,这是一座雪白的,攀着翠绿常青藤的优雅宅邸,但是一进屋,或者呼吸里面的空气时间长一些,就会吸入一种如同干尸的味道,那样的霉味,仿佛从每一个角落,没一条缝隙中涌出来,争先恐后地钻入人的每一个毛孔,如同慢性中毒,让人一点点,一丝一毫的,被同化成同一种物质,从此,无法再改变。
碰碰的声音原来越近,黑暗的阶梯尽头出现了一个底座般的东西,然后,渐渐地,随着一阶一阶下来的闷响,双脚,扶手,黑色的扁扁的轮胎,羊毛质地一般的灰色毛衫,却无论怎么看都像是病号服。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渐渐从昏暗中显出全部的身影。他有灰白的如杂草一般枯槁的头发,老年斑,微微颤抖的下颌仿佛一直在咀嚼着什么东西。
他的双手指节粗大而粗糙,机械一般地,一下一下操作着轮椅,尚方看懂了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怎么样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躯体,每一条神经,进行着对于常人无比简单,却让他痛恨痛苦的行动时,立即生出一种想要上前帮助他的感觉。但他被老人的眼神看得吓住了。
死鱼一般的眼睛,仿佛已经死亡的眼神,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疯狂和恨意,以及一丝丝诡异的笑容。
尚方小声问哥哥:“那是谁?”
“我的叔叔,TanesDiSortino。”尚都伏说,仿佛已经司空见惯,却忽然有一丝明了的黯淡,“Aunt Michelle的丈夫,我的哥哥,刘易斯的父亲。”
所有人就那么愣了,没人上前,甚至没有人动弹一下,这个老人拥有一种让人恐惧又震撼的力量,他似乎自己也能感觉到这样的掌控力,在终于到达地面的时候,甚至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Michelle!”老人带着那种疯狂的笑意,扫着周围这些人,仿佛看到了腐肉的鬣狗,眼珠子都要绿了,声音让人想起里面完全纤维化的扭曲树木,“他们来我们家做什么?逮捕我吗?”他看着那几个荷枪实弹的保镖,把两只手腕并在一起,向他们伸,笑容越来越深,脸上沟壑纵横扯出恐怖的纹路,“逮捕我!带走我!让我坐电椅!让我接受正义的审判!”
Michelle看向他的目光,像是无数次看见家里的孩子把盆栽碰到的家长,余光瞥了尚都伏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反应,站起身来,无奈地走向老头子,扶起他,揉了揉他头上灰色的毛发:“Ton,你脑袋里又有那些奇怪的幻想了对不对?没有人会逮捕你的,我们在谈事情,你下来做什么?嗯?”
忽然,Tonas看见了尚都伏,一双眼睛顿时更亮,几乎是发出类似妖物的蓝光来,像怕惊扰了什么一样,咧开嘴,压低声音说:“你是Duf吧……?”
尚都伏仍然坐在沙发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在看着一个死物。
“你妈妈呢?Mariana呢?”Tonas脸上变态的笑容简直要放出光来,忽然举起双手,边从嗓子眼里尖叫,大嚷,“Mariana!Maria!你在哪?”他像是觅食的野狼,到处看着,嗅着,“你在哪,Mariana?那个婊/子,跟我的婆娘长着同一张脸的婊/子……”
尚方皱起眉头,之前的同情完全消散,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缩,尚都伏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轻轻抬手按住尚方的手,温热中透露着一丝让他放松宽慰的摩挲。Michelle垂下眼,遮掩住眼底些微的慌乱无措,口吻尽量冷静:“好了,Ton,我们回屋去,等太阳落山的时候我推着你去小径散步,去湖边看夕阳……”
谁知,听到这话,Tonas却忽然一改之前让人胆寒的气势,像冬眠的熊一样缩起身子,把手揣进怀里,小声咕哝:“我才不去,Lew不在,我不、不出去。”说着警惕地瞥着荷枪实弹的保镖,还有沙发上的二人,又瞄了一眼Michelle,顿了顿,狐疑地在她身上看了一圈,眉头蹙得更紧:“Mitchy,你换过衣服了?”
“什么?”Michelle愣了一下,看着自己身上,“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