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一屋子的烟味扑面而来。
沈妈愣了愣,赶紧进去,把面放下,然后看着儿子:“你怎么抽烟了?这么多烟头——你这孩子,怎么……”
沈竹也不说话,径自回到阳台坐着。
沈妈抹抹眼泪,跟着过来。
“妈,我没事,面凉了我就吃,你去忙你的吧。”
沈妈现在根本就没事可忙,一天到晚的就是玩,现在儿子回来了,儿子的一切,那就是比天还大的事。
“孩子,你跟妈说说,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沈妈心疼地看着儿子消瘦的脸颊,眼圈又红了:“妈说了,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妈也不懂你们那些情情爱爱的,可妈觉得,这俩人啊,合适了,就在一块,不合适了,早晚也得分。是你的,跑也跑不了,不是你的,咱也不强求。孩子,妈不忍心看你这个样子,妈也不是说非得给你介绍个对象,妈的意思,就是先当个朋友,散散心,你觉得合适,就处下去,不合适,妈也不勉强……”
沈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沈竹还是一言不发。
沈妈叹口气:“孩子,你,你就不能跟妈说说吗?你总说不结婚,不结婚,你这不是成心让妈难受吗?你现在还年轻,不结婚没什么,可等我和你爸都不在了,你一个人可怎么办?”
“一个人也挺好,实在不行了,就去养老院。”沈竹弹了烟灰,脸上有了些玩世不恭的漠然。
沈妈这下可是吓着了,看孩子那样,绝对不像是随便说说的——她一下子就哭了:“你这孩子,你这,可让当妈的怎么活啊?”
沈竹心里也不是滋味,可他也想过了,与其以后让父母难受,还不如趁这个机会把话说明白了,反正这辈子他是准备就这样了,一个人过,也挺好。
“你从小到大,都没让家里操心,怎么这都快三十的人了,反而不懂事了呢?”沈妈抽噎着开口:“孩子啊,天底下好姑娘多的是,咱不能因为一个,就一辈子单着啊!”
沈竹也觉得眼眶酸胀得难受,抬眸看一眼自己的母亲,年过不惑的女人眼里是满满的担忧和心疼。
沈竹吸吸鼻子,闭了眼睛:“妈,这事儿,我自己做主。你放心,我会好好的,一个人过也没什么大不了。您不用给我操心,介绍姑娘什么的,也别想了,我压根就没想过。”
最后这谈话,还是不了了之了。
沈妈后来跟家里其他成员说了沈竹的话,最后家里人一致认定,这只是沈竹的目前状态,刚失恋,肯定言语偏激,这一段时间,都不去惹他就好了,随他怎么样吧。
沈妈也觉得,当务之急,是先把儿子的身体养好,那天儿子洗澡出来,她看见儿子没来得及穿上衣的胸膛上,肋骨一条一条的,真是心疼得不得了。
相亲那事,彻底被沈妈妈抛在脑后了,现在一门心思地就给沈竹做好吃的。
但让沈妈无奈的,沈竹还是吃得很少,有一次她强迫他多喝了一碗汤,那孩子倒是听话,喝了,结果没一会儿,就趴到洗手间吐了。
当时真是把沈妈吓坏了,以为沈竹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了,拉着沈竹就要去医院。
沈竹洗了脸,漱了口,坐在沙发上摇头:“妈,我没事,就是吃得少。”
沈妈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她现在有心事,老年人睡眠时间又少,她晚上半夜半夜地睡不着,好几次都听到沈竹房间里有动静,她猜着,沈竹肯定也没睡。
这孩子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事,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其实一家人都着急,但干着急,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开始,他们觉得沈竹这种状态,可能也就是一时的,几天就过去了,可谁知道,一晃,一个月过去了,沈竹还是那副模样。
更让人心疼的,沈竹病倒了。
普通的感冒而已,一开始沈爸沈妈也没在意,沈竹更是没放在心上,连药都不想吃,还是沈妈盯着他吃下去的,可谁也没想到,他半夜开始发烧,又没说,一直撑着,等家里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在床上烧得人事不省。
然后,送医院,打针输液,酒精擦浴,冰袋降温,什么都用过了,可是体温就是降不下来。
最后,医生都束手无策了。
沈妈哭倒在沈爸怀里,白头发都愁出来了。
医生说:“你看这病人,老是在叫一个人的名字,要不,你们把那人叫过来,心结解了,说不定这烧就退了。”
这一家人早听到了,沈榄还特意去沈竹手机了去翻了,可就是没有一个不知道是小何,小河,还是小贺的电话。
他们也知道,沈竹嘴里叫着的这个人,肯定就是害得沈竹成了这样的罪魁祸首,但他们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根本就找不到那个人的电话。
而沈竹最后一个的通话记录,显示的,是一个叫艾朗的名字。
死马当活马医,沈榄把电话打出去了。
那边很快就接了,是一个低沉的男中音:“沈竹?”
沈榄赶紧解释:“你好,我是沈竹的弟弟,给您打电话,冒昧了。”
艾朗把手机拿下来看了看,颦眉:“有事?”
“是这样的,我哥,他病了,高烧不退,用了很多法子也没用……”
艾朗站起来,捏着手机冲着木则然抬了抬下巴:“病了?”
“对,”沈榄不知道怎么的,觉得电话那一端的男人能带给人一股无形的压力:“我哥一直在叫一个人的名字,医生说,看能不能把那个人找来,安慰我哥……”
“莫小河?”艾朗脱口而出。
“对!他一直在叫什么小河小河,请问,您认识这个人吗?我找不到他的联系方式,这才给您打电话,真的不好意思……”
“我也不一定能联系到他,我试试吧。”艾朗看着木则然的口型,点头:“沈竹现在在哪里?把地址给我。”
挂了电话,沈榄松了一口气,看向自己的爸爸妈妈还有老婆:“那个人说可以帮忙,但不一定能联系到。”
看着病床上在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消瘦下去的沈竹,沈爸沈妈都快愁死了,医生也说了,照这样下去,对身体的损害是很大的。
本来一家人很高兴的,中了大奖,以后的日子都不愁了,可谁也没想到,一向懂事自立的大儿子竟然会一下子倒下去了,这下好了,欢天喜地被愁云惨雾代替了。
沈妈现在是天天以泪洗面,其实父母都是对第一个孩子有着特殊的感情,沈榄比沈竹小三岁,沈榄没出生的时候,沈爸沈妈就是把沈竹当心尖子那样疼的,就算以后有了沈榄,可这份感情,也是没法改变的。
再说了,他们心里,沈竹一直就是沉稳懂事的,他们现在也老了,甚至隐隐觉得大儿子就是家里的顶梁柱的那种感觉,但现在,一切都乱了。
医生说找不到发烧的病因,作祟的,是病人的心理因素。
小县城里的人,日子过得也普通平凡,谁也不知道所谓的爱恨离别生死大爱到底是什么样的,电视上演的那些为了分手自杀生病什么的,他们总觉得离他们很遥远,可现在,这样的事,就发生在了沈竹身上。
一开始沈竹就是单纯地叫莫小河的名字,后来情绪就比较激动,什么我爱你,别离开我之类的,反正一直都在胡言乱语,那个模样,让谁看了也心疼。
沈榄给艾朗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沈竹发烧的第三天了,医院里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一家人想着是不是要转到省城里去,老这样烧下去,烧坏了脑子怎么办?
一家人正商量着呢,病房外面的门响了。
一开始以为是医生护士,可沈榄一开门,就愣住了。
门外边站着的,是两个从来没见过的男人。
而且,这两个男人的气质,怎么说呢,一看就不是小县城的人,高雅,贵气,翩翩风采。
“请问,沈竹是在这里吗?”木则然开口。
沈榄愣愣地点头:“是的,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沈竹的朋友,听说他病了,过来看看。”木则然语气柔和,脸上又带着笑,比之一脸漠然的艾朗,显然更容易让人产生亲和力。
沈榄赶紧侧身请他们进来:“快请进!”
木则然大步走过来,艾朗跟在他后面。
来不及跟病房里其他人打招呼,木则然就在床边抓了沈竹的手,弯腰,在沈竹耳边叫着:“沈竹?沈竹?沈竹,我是则然,你醒醒啊……”
沈榄看了艾朗一眼,慌忙移了目光,总觉得这个男人一身的冰冷,让人害怕。
他的目光落在木则然身上,开口:“不好意思,我哥,他都烧了好几天了,一直也不清醒……”
木则然颦了眉,听艾朗说了以后,他就急的不行,要过来看看,但亲眼见了以后,才知道沈竹病得这么厉害。
他起身,直接看向艾朗:“把人带走!这地方医疗条件太落后了。”
艾朗点头:“我去安排。”
说完,转身走了。
沈榄一下子就听出来了,离开的那个男人,就是自己打电话的那个。
木则然这才看向沈榄:“你是沈竹的弟弟吧?你放心,我们是沈竹的朋友,不会害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