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则然一把甩开他,从床上跳起来,赤脚就往外面走。
艾朗一把从后面抱住他:“则然,你别这样,我们,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
木则然开口了,艾朗心里一喜,直接从身后站到他面前,伸手捧住他的脸:“则然,我道歉,我当时没想那么多,那个电脑,是不是对你很重要?我给你买了新的,我……。”
“艾朗!”木则然目光里的茫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和寒意:“你尊重过我吗?在你心里,把我当什么?”
艾朗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一时,愣住了。
木则然继续开口:“你连最起码的尊重都不给我,我竟然还奢望你能爱我,我真是够贱的!艾朗,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你不走,我走!”
艾朗被他言语里的那种狠绝和绝望吓到了,可偏偏,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等他想再开口,才惊觉,自己已经被木则然推出了门外。
良久,他站着一动不动,长这么大,第一次,开始思索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真的那么让人无法接受。
爱情让人捉摸不透,爱情让人成长,爱情让人坚强,爱情让人受伤,爱情里有很多未知的荆棘坎坷。
可即使如此,世上很多人,还是拼命地朝着爱情的河流跳下去,不管不顾。
莫天问就是其中一个啊。
只是,许卓这条河,他都跳了十几年了,现在,还不能自由自在地在里面遨游。
偶尔扑腾一下,溅起一身水花,可能是痛,可能是喜。
那晚,莫天问的临别索吻,其实很顺利。
许卓对这方面的事,一向反应迟钝。
当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莫天问吻了自己时,莫天问已经肆无忌惮地在他口腔里从这头舔到了那头,许卓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就这个空白,又足够莫天问勾着许卓的舌头,尽力纠缠。
于是,莫天问的唇离开的时候,许卓脸上,透着几分粉晕,表情,有点迷茫,呆呆的,看在莫天问眼里,却是别致的性感迷人。
见好就收,莫天问深知这个道理的重要性,大手松开许卓的腰身,最后还是忍不住,又飞快地在许卓唇角亲了一口,这才转身逃走。
于是,他没看到,他走后,许卓慢慢将身子靠在了门框上,伸手抚上自己的唇,唇角,勾了起来。
良久,许卓才回了房间,趴在床上,第一次任性地想——或许,什么都不想,就这样,也很好。
可怜的人,是莫天问。
回去以后,他还提心吊胆的。
甚至,电话都不敢给许卓打一个。
想想许卓说的什么股份转让的事,也让他越来越烦。
第二天,他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些事。
在他看来,这都无所谓,可如果这样能让许卓高兴,他也只能遵命行事了。
感冒还没好,可他上班了——不上班干什么啊?如果许卓在家,他肯定就赖着休息了,但许卓不在,他装柔弱给谁看啊!
他已经让西子去了分公司,在他看来,刺激许卓这件事,搞不好能弄巧成拙,算了,还是别冒险了。
第二天,许卓给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世上,还有惊喜两个字的存在。
许卓打电话也没别的事,就是礼貌地问他身体怎么样了,没多说,几句话就挂了。
但这足以让莫天问沾沾自喜了。
于是,一整天,工作效率出奇的高。
下了班,莫天问极力压抑了想去许卓那里的冲动,想着,不能这么操之过急。
他想着,或许,许卓还会打电话过来。
但是,没有。
于是,今天,沈竹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让他有了一个很好的理由,去给许卓打电话。
许卓正收拾东西,学校都放假了,导师说有个朋友很喜欢许卓的画,想让两个人见一面,许卓正准备去见面,就接到了莫天问的电话。
许卓的画,在莫天问看来,都很美,但是,莫天问没敢说,他觉得,许卓的画里,都透着一股压抑和莫名的萧索。
有这种看法的,不止莫天问一个,许卓之前那些老师还有他投稿的那些画册报刊,也都觉得许卓的画,太过死板,没有情趣。
所以,自己的能力能被老师肯定,许卓很高兴。
连带着,和莫天问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飞扬的味道。
莫天问立即就察觉了,怕许卓反感,没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就说明天就是周末了,让许卓记得来。
许卓愉快地答应了,时间差不多了,他礼貌地切断了通话。
莫天问高兴得抱着手机上的屏保亲了好几口,之后才觉得自己这动作太幼稚了,想着幸好这办公室没别人,不然可丢人了。
他不由得挺直脊背,清了清嗓子,重新投入了工作状态,但那勾起的唇角,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他心情不错,晚上回到家的时候,看见艾朗低落的模样,才想起来,这两个人吵架了。
沈竹给莫天问打电话之后,莫天问就给艾朗打电话了,艾朗也没多说,三两句交代了事情的经过,急着去买电脑,就挂了电话。
莫天问叹口气,看来,在爱情面前,人人平等啊。
他从来没想到,艾朗,冷心冷情,有点自大,傲慢的男人,有一天,也会有这么凄惨可怜的表情。
而这一切,全部拜爱情所赐。
“老大。”艾朗无精打采。
莫天问换了鞋,问他:“则然在楼上?”
艾朗点头:“我没敢进去。”
莫天问摇摇头:“好好哄哄,写作对于他来说,是很重要,也很特殊的事情,不单单是为了挣钱——我上去看看。”
艾朗目光里都是期待,第一次对老大在这种事上予以重任:“老大,你好好劝劝他,我真不是故意的。”
莫天问不由得笑了笑:“艾朗,你这个样子,嗯,怎么说呢——”
他挑眉,想了想,吐出一个词:“很可爱。”
莫天问上楼了,艾朗半天之后,摸着自己的脸,自言自语:“可爱?快三十岁了,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词汇形容……。”
他烦躁地倒在沙发上,叹口气:“木则然,长这么大,没人这么折腾过我,要命!”
要命的木则然,这会儿正肿着一双眼睛,靠坐在床头,发呆。
丢失的文档,重要的,至少有十个。
这里面,有他的各种构思,大纲,加上一些存稿和自己喜欢的开篇,丢失的文字,大概上百万。
木则然成名,也就是这两年的事,之前名不见经传的时候,脑子里构思很多,提笔写了很多自己喜欢的东西,可那时候,没有人欣赏,但现在不一样了,冠上他的名号,即使是狗屎,也能卖到黄金价格。
更何况,木则然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创作。
平时上街或者聚会,遇到一些感兴趣的,就用手机记录下来,回来,整理成文档,存起来,这么多年,他之所以能成功,很大一部分得益于他的累积——各种累积,生活的经验,文字的积攒,总之,那里面,说有他大半辈子的心血,都不为过。
当时,木则然真的是傻了。
正如莫天问说得那样,写作,一方面是为了吃饱肚子,但更重要的,是木则然喜欢写作,可以说,写作支撑着木则然的灵魂,让他快乐,让他充实,让他觉得生活有继续下去的乐趣。
一句话,写作是木则然的第二生命。
而现在,艾朗相当于毁了他的努力,剥了他的皮,喝了他的血,不过如此。
木则然心痛过,可惜过之后,却依然不能恢复情绪。
就那么呆呆坐着,心头乱得成了一团麻。
莫天问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木则然这么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抬手开了大灯。
突然而至的强烈光线,让木则然眯了眼睛,抬起手臂遮挡。
“哭了?”莫天问在床边坐了,转身看他。
木则然直接用手臂挡了脸,不想让他看见。
莫天问笑笑:“上一次看你哭,好几年了吧。这么大人了,你也好意思?”
“你知道他毁的是什么?”木则然好似看到了亲人那样的委屈,鼻头酸涩,甚至有了想再落泪的冲动。
莫天问点头:“我知道,可是,他不是故意的。而且,他也后悔了。”
“后悔有屁用啊!”木则然甩了手臂瞪着他大吼:“那是我写了多少年才存下来的!这下子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莫天问感受到他的怒意,也了解那些文字对他的重要性,但现在事情发生了,说什么也没用:“则然,那些东西,失去了,可以再写,你用十年写的,可以用另外一个十年来完成,说不定,这次写的,比上次写得还好。可是,人只有一个,感情失去了,可能就再也回不来。”
莫天问说了很多,平时惜字如金,可这时候,事关好友的幸福,他也算当了一回知心哥哥。
木则然一直安静地听着,再没失控。
“则然,我很了解艾朗,从没见他这么在意过一个人或者一件事。能在一起,就好好珍惜,爱情,真的是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这话说出来,莫天问感触颇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