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之后,母亲就把我训了一顿,禁止我再到河边去玩,其他孩子们也同样被下了禁令。
而村子里的大人们还在河里搜索,却始终没有发现四眼的尸体。四眼就好像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只留下了一根残存的手臂。
四眼的葬礼举行得很随意,而在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四眼的父母在外面赚了大钱,却早早离婚,各自组建了家庭,而且他们觉得四眼视力天生有问题,是个残疾儿,对他不管不问,离婚的时候谁也不想要四眼,虽然法律将四眼判给了他的父亲,但他的父亲却不愿抚养四眼,不想让四眼这个拖油瓶来破坏他现在的家庭,便将四眼扔给了自己农村里的姐姐,只是每年给他们打些抚养费。
因为四眼是夭折,又没有完整的尸骨,他的葬礼举行得很潦草,只是拿了几件他过去的衣服,和他的手臂一起,随便找了个坑埋了,甚至都不能称得上是一个葬礼。
而他的父母,也一如既往地没有出现。
当我的母亲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也不禁叹了口气:‘造孽啊。’
我也没有参加四眼的葬礼,我的父母害怕四眼觉得一个人去地下太孤独,会来带走侥幸从那场事故中活下来的我,所以四眼葬礼那天,也就是他头七那天,严令禁止我出去。你知道,那个时候农村里的人,总是有些迷信。
虽然我觉得四眼不会这样做,但还是乖乖听了父母的话。
四眼的头七顺利地过去了,我的父母也终于松了口气。
一天,我母亲拿着一双鞋子,奇怪地问我:‘这鞋子是哪里来的?’
‘这鞋子不是我的,’我回答说,‘是四眼脱了放在河边的。’
我母亲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她动了动嘴,但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天他们把我从河里救出来时——
我脚上穿的,就是这双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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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嘶——有灵异那味了,楼主接着说。”
“我的父母当时只顾着送我去医院,一时间也没有注意这鞋子的异样,等我醒来后,他们更是沉浸在我平安苏醒的喜悦中,对我嘘寒问暖,早把这鞋子的事给抛到了脑后。
还是那天我母亲收拾东西时,偶然发现的,她当时不过是以为我淘气地和别人换了鞋子,便随口一问,好把鞋子还给人家,没想到却得到了我那么恐怖的回答。
自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在家里看到过那双鞋子了。
那场事故之后,我常常会看着一个地方发呆,反应也变得有些迟钝了。
我的父母对此很担忧,认为我可能还是被四眼给缠上了。
于是他们将我带到了隔壁村一个有名的神婆家中。
神婆已经很老了,皮肤松弛到几乎让人以为下一秒它就要从骨头上掉下来,她浑身都散发着腐朽的气息,如同八十岁的老妪。
但别人都说,她只有四十岁。当然,我心中是肯定不信的。
我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想要逃开,但我的身体却被父亲紧紧禁锢住,只能被迫待在原地,任由神婆抚摸。
对年幼的我来说,神婆的屋子,是我去过最可怕的地方,阴暗腐朽,没有一丝阳光能照射到那里,只有一个恐怖阴森的老人,而那段经历,也成为了我童年的噩梦。
终于,这场酷刑结束了。
神婆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听到我的父亲紧张地开口:
‘堇姑,我家娃还有救吗?’
神婆没有回话。
而我的眼神一直注视着地上,虽然来之前,父亲嘱咐过我,不要乱说话,但看着地面,我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婆婆,为什么你在地上,会有两个影子呀?’
父亲猛地捂住了我的嘴,冷汗涔涔:
‘你这娃子,瞎说什么,地上明明就只有一个影子,哪里来的两个?’
透过他的手,我能感受到他紧绷着的身体。
‘堇姑,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你不要跟他计较……’
谁料堇姑听到我的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尽管这笑声,在我耳朵里依旧恐怖阴森,让我感到头皮发麻。
后来我就被赶出了房间。
我至今也不知道,我的父亲在那个阴暗狭小的房间里,跟神婆商量了什么,但当他走出来时,面色却有些不好看。
‘娃,走吧……你一个人蹲在这里干什么?’
‘没有一个人啊,还有个大哥哥在陪我!’我奇怪地说道。
于是父亲突然不说话了,他苍白着脸,对我大声训斥道:
‘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走!’
我无缘无故就被训了一顿,心中委屈,跟陪我玩的大哥哥道别后,就随着父亲离开了这里。
之后没过几天,父亲就给了我一个银质的镯子,说是被神婆施过法的,让我戴在身上,千万千万不能拿下来。
也许是这镯子真的有效果,后来我渐渐恢复了正常,不再总是看着一个方向发呆了。
而那场事故也有一些后遗症,因为在水下待了太久,受了寒,又受了惊吓,我的身体不再像过去那么强壮了,逐渐消瘦了下来,以前小弟们的身高也渐渐超过了我,他们也不再对我言听计从,甚至转而开始欺负我……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因为四眼在那条河里溺水身亡,村子里的大人们禁止孩子们再去河里玩,那条河也渐渐荒废下来,变得无人问津。
一转眼,就过去了十五年。
一个星期前,我和我堂哥打电话,偶然间,就谈起了那条河的事。
原来是我们村子那块的土地被人承包了,说要建什么度假村,开发商带着建筑施工队填平了那条河,结果在过程中,发现了一具十岁孩子的尸骨,这尸骨上恰好缺了一条手臂。
说到这,堂哥唏嘘不已:
‘那么多年,当初那孩子的尸骨,总算是找到了。’
而我也终于想起了这件尘封在我记忆中已久的旧事。
‘我记得那孩子过去最喜欢跟在你的身后,而你却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不过虽然他的尸骨找到了,但处理起来却是一件难事。那孩子的父母早就不管他了,当初葬礼上就没有出现,恐怕现在就更加不会来了,而他的姑姑也不想揽这麻烦事……’
‘唉,真可怜啊……’
而我则‘嗯嗯啊啊’地敷衍着堂哥。说实话,这件事在我的记忆里实在是太遥远了,相关的印象早就已经模糊了,若非堂哥突然提起,我甚至都想不起四眼这个人了。
我也已经记不清四眼长什么样子了。
成年人的生活是如此艰辛,想要活着就很艰难了,谁还有空去回忆一个早就已经死去多年的童年玩伴呢?
堂哥似乎也察觉到了我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便拉着我开始追忆往昔。
‘唉,以前那条河多漂亮啊,我们经常去那里玩……没想到现在被填了个干净……’
‘是啊。’
我应和着堂哥,心里却开始吐槽,难道不是你在村子里一力推行,将那片土地承包给开发商的吗?
堂哥长大后成为了一个生意人,做着不大不小的生意,度假村这个项目就是他提出来的,开发商也是他找的。
堂哥这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拉着我就开始回忆童年,絮絮叨叨地,讲了好久。
我继续‘嗯嗯啊啊’地敷衍着堂哥。
‘那就这样说好了,那孩子的尸骨就交给你了。’挂断电话前,堂哥这么对我说道。
‘嗯。’
嗯?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堂哥就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当时我内心就有一句‘卧槽’想说。
我说呢,已经很久没和我联系的堂哥怎么突然给我打了电话,又拉着我追忆童年,感情是想打感情牌,让我接过这麻烦。
果然,成年人的世界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决定装死,要是堂哥再来找我,我就搪塞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知道了自己是在强人所难,接下来几天,堂哥再也没来找过我,我松了口气,便将这事抛到了脑后。
直到昨天,我母亲突然联系了我——
‘娃,你,还记得四眼吗?’电话里,传来母亲犹豫的声音。
‘知道啊,怎么了?’我心里纳闷,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在我耳边提起了四眼。
不过很快,我就警惕了起来,莫非是堂哥还没死心,见我装死,便找到了母亲这里,让她劝我接收四眼的尸骨?
接下来,母亲果然说起了四眼的尸骨被发现一事。
‘我知道了,堂哥已经跟我说了。’我一边回答母亲,一边开始思考,如果母亲真的提出了这个要求,他该找什么借口拒绝。
‘你已经知道了?’没想到听到我的话,母亲比我还要惊讶。
‘是啊……’咦,莫非我猜错了,母亲不是被堂哥找来劝他的?
然而下一瞬,母亲就说了一件让我大惊失色的事。
‘狗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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