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吵到走廊里的病人,医生们八卦得十分激动又十分克制,围成一圈用气音你一言我一语,看着小熊猫两眼放光,蠢蠢欲动。
祝星言倒没怎么怯场,心道第一次见面总要给季临川的同事留个好印象,于是他两爪在胸前交握,清了清嗓子,准备端庄地和同事们问一个好。
下一秒就被祝大熊架着俩胳膊像给别人介绍自己家里准备配种的狗狗似的提溜了出去,“看看就行啦,他还有伤,可不能摸啊。”
被抻成了一根熊条、连重点部位都惨遭走光的祝星言:谢谢,根本端庄不起来。
边上季临川实在看不下去了,把祝星言接过来藏怀里,和众人摆手:“行了别围着了,改天再介绍给大家认识,我爱人胆子有点小,别吓到他了。”
医生们闻言识趣散场,祝时序逗弟弟还没够,戳戳他的屁股:“都是你对象同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方点!”
小熊猫抱着对象的脖子,上去就踹了亲哥一脚,“大方不大方的你刚才是提溜小狗呢啊!”
他转过头来望着季临川,可怜巴巴控诉:“汪汪汪汪!”
季临川忍着笑:“听不懂。”
小熊猫抬爪在自己脸上抓了一把,然后狠狠扔地上,季临川企业级理解:“有点丢脸?”
可小熊猫却摇头,两眼一闭像木头似的倒他怀里装死,季临川茫然地看向祝时序,笑得前仰后合的祝大熊立刻学着弟弟的样子:“是丢脸‘死’了啊!”
*
一通检查做的鸡飞狗跳,好在结果比预期得要好一些,祝星言的左耳耳膜有些受损,肋骨和胃部有不同程度的软组织损伤,但都不算严重。
医生给他开了内服的药和外敷的药油,交代季临川回去帮祝星言热敷按摩,一周后再来复诊。
三人回到祝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怕秦婉担心,祝时序没告诉她弟弟被打的事,只说祝星言走路时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秦婉心疼得不行,抱着儿子翻来覆去检查半天,确定真没大碍才有空抬头看他们:“小季,你们是不是还没吃晚饭啊?我让人煮了宵夜,吃点吧。”
“不用了秦阿姨,太晚了吃不下。”季临川说:“家里有羊奶吗?我去给星言煮一点。”
秦婉也不和他见外,让佣人带着他去了厨房,没一会儿季临川就拿了个试好温度的奶瓶过来。
祝星言看到那东西顿时眼前一黑:从哪找来的奶瓶啊?
这句季临川看懂了,“家里的,去医院之前收拾的。”
亏了他能在那么混乱的状况下还记得给祝星言拿必需品,小熊猫既感动又无奈,不知道季临川对于喂他喝瓶瓶奶的执念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祝时序一看到奶瓶瞬间笑发财了,“真行啊少爷,二十了,还喝奶瓶呐?”
他拿出手机疯狂给弟弟拍照留念,秦婉也跟着拍了几张,“好怀念啊,星言上次这样喝奶还是十多年前了。”
再大的丑都在医院出过了,祝星言现在无所畏惧,躺在季临川怀里敞开肚皮大口大口喝,小耳朵因为用力一抖一抖的,像只机器熊。
“慢点。”季临川碰碰他的肚子,“这样胃难受吗?”
小熊摇头,乖乖放慢速度把奶喝完,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转头就要睡。
季临川笑着把他抱进怀里,“那秦阿姨,我们就先去休息了。”
“好好好,快去睡吧,让时序带你们上去。”
上楼、洗漱、擦药油,季临川全程都抱着小熊没撒过手,照顾得比谁都仔细。
祝时序凌晨六点起床上厕所,看到他们房门开着一道缝,往里一瞅季临川还抱着祝星言坐在床边,那姿势像是一夜都没动过。
“怎么还抱着呢?”他进去小声说了句。
季临川头都没抬,抚着祝星言的额头说:“有点发热,还一直做噩梦,我一放下他就踢腿。”
“老毛病了,从小就这样,一受惊晚上准睡不好觉,你把衣服脱了给他盖上试试能不能好点,真抱一宿你胳膊还要不要了?”
季临川丝毫不耽搁,立刻脱了衣服给小熊盖上,祝时序这才看到他后背出了满满一层冷汗,薄唇紧抿成一道平直刻骨的线。
“出什么事了把你吓成这样?”祝时序问。
季临川低着头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哑声道:“出去说。”
他连重新给自己找件衣服都顾不上,抬腿就迈出了门,任由穿堂的夜风粗暴地拔走身上的汗,再抬起头时双眼像被蛛网割开的卵,布满殷红的血丝。
祝时序心脏一悬,听到他拧着声带问:“星言的腺体到底怎么回事?”
祝时序下意识帮弟弟遮掩:“没、没事啊。”
季临川急了,“我不想和你兜圈子,我是腺外的医生,他的腺体比一般omega小了一半不止,结婚第二天我就看出来了。”
祝星言有意隐瞒,他又不想硬逼着人说,第一反应以为腺体小是发育缺陷,这才拖到现在。
祝时序僵硬地张着唇,怔了足足有半分钟后,最后泄气似的靠在了栏杆上:“早你不问他,为什么现在突然来问我?”
季临川垂眸,深吸一口气,眼圈在一个瞬息内泛滥红雨,“我在他床头看到了这个……”
一瓶深棕色的药瓶被放在了栏杆上,季临川嘴唇颤动着,挤出那几个要把心脏都割裂的字:“这是给腺体坏死的病人在……弥留之际,减轻痛苦用的。星言他到底生了什么病?”
第36章 “那位翻译官是我的弟弟,祝星言”
回忆悲痛就像一场失败的精神手术,零成本,但高伤害。
祝时序用手肘撑着栏杆,沉默着向远处眺望,细杆的煊赫门夹在他颤抖的指端,他用手挡着风按下打火机。
火光“噌”一下亮起,季临川看到他挂着泪的双眼,像一汪干涸的湖面。
“你知道什么是束手无策吗?”
烟雾在肺里洗过两轮,他才堪堪挤出这一句,季临川知道他不需要自己回答,所以默不作声。
祝时序又问:“你觉得我弟的本体可爱吗?”
“嗯,很可爱。”
“呵。”他嗤笑一声:“你觉得可爱,可我却只觉得恐怖。”
“大熊猫的本体特殊,从出生到十六岁生长得都特别缓慢,但十六岁开始生长速度会突飞猛进,只要两年时间就能长到成人两倍大,变得更加健康和强壮。”
话音在这里顿住,祝时序又吸了一口烟,开口时连嗓音都是苦的:“但我弟,他甚至没等到那个时候……”
季临川猛地抬起眼,呼吸在一瞬间被掐成一条逼仄的无机质管:“什、什么意思?”
祝时序碾灭烟,转身走进楼道:“跟我来吧。”
他带季临川去了祝星言小时候住的儿童房,这里存储着他从出生到现在用过的全部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满墙的照片,老旧的秋千,玻璃柜里放着两排祝星言从小到大用过的小碗,就连秦婉因为好玩买给他的只穿过一次的小皮鞋都在。
没有人会这样事无巨细地记录孩子的成长瞬间,季临川看着这些琳琅满目的零碎,只觉一种异样的毛骨悚然。
果然,祝时序说:“这是我们家最压抑的地方。”
他走到角落里的婴儿摇床边,从里面拿出一个日记本,本子的皮套里夹着一张在报纸上裁剪下来的小纸片。
纸片被漫长的岁月挤压得干瘪,泛黄的边角仿佛在暗示枯萎的生命,祝时序看都不敢看一眼,直接把它递了给季临川。
季临川愣了两秒,在伸手的那一刻,望着祝时序的泪眼,后知后觉猜到了什么。
他从那几行不甚清晰的铅字中得知:这段报道的是一场困难重重的救援任务,万幸的是人质被全部解救,不幸的是在场一位翻译官差点因救人牺牲。
祝时序像背课文那样复述:“这只是一起沉重又普通的事故,或许城市里每隔几天就会上演,当年记者报道它只用了五分钟不到,一段哀痛的事故介绍后切入了一段打了马赛克的画面,就此结束。”
“甚至连一次跟踪报道都没有过,这一条记载着一条生命的新闻就慢慢淡出了公众视野,半年,一年之后,彻底从所有人包括当初的受害者的记忆中消失。”
“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祝时序嘴唇颤动着,无力地闭上眼,脑海中画面开始涌现:“我忘不了事故发生的工厂,爆炸过后满是黑色焦痕的地面,医院里混着血腥气的消毒水味,还有被弹片剜掉一半的,血肉模糊的焦黑腺体……”
“因为,那位差点牺牲的翻译官,就是我年仅十五岁的弟弟,祝星言。”
一滴泪倏地砸上纸片,把那模糊的“牺牲”两个字泅得很湿很湿,季临川僵硬地阖上眼睑,把纸片掐进掌心里,刹那间仿佛找不到自己的呼吸。
“所、所以……星言的腺体,不是先天发育的问题,是在那次爆炸中伤到了……对吗?”
“对,被弹片硬生生刮掉一半,抢救时医生说的他的腺体只有一小点了,像米粒那么大。”
“伤口太深,快碰到神经了,不能打麻药,他就那样……清醒着趴在病床上,消毒、清创、割掉烂了的肉,再缝合好剩下的一小块腺体,整整三个小时,他疼的一直喊,一直叫,叫累了就晕过去,然后再被疼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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