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不恹眼神越发暴戾,衣角发丝无风暴动;
他抬手召唤出破空剑,手指紧握剑柄,指骨咯咯作响。
寂不恹脚步朝皇后迈去,砂砾沙沙作响像是欢庆着救星的到来。
「寂不恹」见状,嘴角裂开,眼里是迫切的贪婪。
“去,杀了她!”
它见寂不恹提剑缓缓朝皇后走去,便迫不及待地施法想加深寂不恹心中的仇恨。
那躺在血泊的女人抬头望着寂不恹,嘶声竭力吼道,“孩子,替我报仇,杀了她们!”
随着女人满含仇恨的吼声,指向皇后的剑却停了,寂不恹脚步顿在了原地。
“杀了她!”心魔着急吼道。
心魔见寂不恹站在原地不动,继续催促道:“再慢一步,母亲就死了!”
寂不恹眉眼的戾气血腥渐渐淡了,他看着另外一个满脸愤怒扭曲的自己,淡淡说道:
“母亲她曾告诉我,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母亲她是一个温柔坚韧的女子,她从没对我说要杀人。”
“一切都已经过去,这不过是心魔在作祟。”
随着寂不恹话落,眼前的女人孩子逐渐透明消失了。
“不!要给我报仇!我不甘。我的孩子是皇子,尔等皆死!”
“你竟然眼睁睁看着母亲受苦,有力量不报仇,懦夫!”小寂不恹一脸扭曲嘶吼道。
那心魔顶着寂不恹的脸,红眼痛苦道:
“难道过去的就不存在了吗?曾经的痛苦是真的,曾经的屈辱也是真的,现在能报仇为什么不报仇!”
寂不恹不答,平静地看着混沌不辨方向的周围;
前方迷茫看不见路,寂不恹随意迈出一脚,混沌劈开;
他再迈出一脚,混沌消散,幻境彻底破碎。
他早就报过仇了,报仇归报仇,却不能一直用仇恨折磨自己。
克制住仇恨好好活着比报仇更加艰难,但也更加超脱获得大自在。
「寂不恹」此时对寂不恹内心想的一清二楚,它嘴角扯起一抹嗤笑。
当时的寂不恹能这般想,便不会有接下的心魔幻境了。
不着急,越是美味绝佳的猎物,越花时间和精力。
接下来的记忆幻境,寂不恹你还控制得住么。
寂不恹的母亲因为被狠狠打了一顿后,没有得到好好照顾,没多久便死在了寒冬中。
小寂不恹虽然心有仇恨,但一直被偷偷照顾他的太监安抚情绪;
所以小寂不恹性子仍旧善良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母亲的死让他知道了深宫的规矩;
他从太监那里了解到,原来是自己私自跑出去害死了母亲。
皇后只是按照宫规执行,他能活着都是皇后开恩。
小寂不恹藏在掖幽庭,身边唯一给他温暖和关怀的就只有这位太监。
他对那太监的话是言听计从。
也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思念母亲的时候尤其恨自己不够强大。
又过了两年,太监为了照顾孩子身体怕营养跟不上,暗地偷一些滋补的药丸给他吃。
他刚开始觉得难受,但是过后又觉得四肢充满了力量。
每次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太监,小寂不恹内心都十分心疼。
但一次,他悄悄在掖幽庭偏僻的角落祭拜母亲,意外发现原来太监都是皇后的人。
太监给他的药丸不是什么滋补的东西,而是为修真界药王谷筛选试药人。
这一切都是皇后的阴谋。
皇后得到一切世俗权利后,更加不满想要长生。
她机缘巧合打听到药王谷在寻找完美的药人。
由凡间帝王生的孩子具有一丝龙气,由这样的孩子来试药会更加激活药性,经过特殊的药浴洗涤后,这个孩子便能承受任何药物。
于是皇后便随便抓了一个宫女和皇帝生了一个儿子。
寂不恹从出生开始,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皇后的监视下。
他曾经确实得到过善意。
后宫看不惯皇后的妃子和太监宫女们,都默默帮助寂不恹藏身。
这一切落在皇后眼里不过是蝼蚁的挣扎,满足了她看戏的乐趣。
最后那些帮助过寂不恹的人都死了,被皇后换成了他现在身边的太监。
小寂不恹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十分愤怒。
他把那太监当做唯一的亲人,却最后被其亲手交到了药王谷做药人。
无相心魔看着七八岁的孩子被喂了药,撕裂痛苦倒在地上痉挛抽搐,最后为了检验药性又被丢入万蛇窟。
“万蛇撕咬的痛苦,你还记得吗。”无相心魔顶着寂不恹的脸说道。
随着它的话音落下,寂不恹身临其境,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暗无天地绝望仇恨的十年。
“快挥剑把蛇斩断!”小寂不恹哭喊道,密密麻麻的蛇朝他游来。
寂不恹瞥了一眼凄惨嚎叫的孩子,然后平静地看着另外一个自己,“就这点程度还不够让我入魔。”
被挑衅了。
一道巨大的水镜出现于寂不恹面前。
「寂不恹」五官张狂扭曲道,“那接下来再试试!”
在心魔镜里,心魔就是最厉害的。
它可以封印渡劫者的记忆,让时光倒流,让现在处于人世巅峰的渡劫者,重新体验弱小时所遭受的一切。
不同于过往被动挨打,强大的修为会让渡劫者遇神杀神遇魔杀魔杀;
但在幻境里任何武力输出都会反噬在渡劫者身上。
心魔狰狞一笑,抬手一挥,寂不恹便被拉入了心魔镜里。
寂不恹一睁眼便见自己置身于一个血池中。
血腥味翻滚,体内经脉似着火一般咔嚓咔嚓灼烧断裂。
“呵呵,可真便宜你了。”
“老祖满意你的体质,就是身体太弱了;要给你扩张筋脉,死了可再也找不到这么完美的药人了。”
寂不恹看着眼前的鹰钩鼻瘦长的男人,心中徒然升起一股戾气。
“小崽子,你还敢直视反抗我!”鹰钩鼻男人被寂不恹盯得毛骨悚然。
这个药人是越发阴冷恐怖了。
最开始天天能听见洞里凄厉惨叫,每次都死了却晾了半天又缓了一口气活了过来。
如此反复,老祖试了各种千奇百怪的药;
就连最后宗门炼制的毒物毒药都拿给他试用。
到现在无论给他试何种强药效的新药都无动于衷了。
只是这崽子的眼神在黑暗中像狼一样充满仇恨暴戾,让人胆寒。
男人见寂不恹还直勾勾地盯着他,狠狠一脚朝其踹去,血液飞溅,寂不恹沉没在血池中。
男人在脚不断蹂蹑寂不恹的脑袋,口里骂骂咧咧不断。
寂不恹只觉得心间腾起一道血光,愤怒仇恨让全身血液沸腾,耳边有个声音叫嚣着杀了他。
寂不恹抬头,眼神狠辣,看那男人如看死人般冷漠。
被眼神吓到瑟缩发抖的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化作血沫了。
寂不恹抬手擦了擦眼角溅起的血渍,起身上岸;
血水从他身上缓缓留下,随着他朝洞外走去,留下一串脚步血迹。
心魔见到这一幕,终于咧开嘴角,舒了一口气。
“去吧,杀了他们。”
“你虽然现在无依无靠无亲无故,但是你心中充满了仇恨;你浑身充满了力量,毁灭这个宗门吧。”
心魔看着寂不恹直直朝洞外走去,浑身充满仇恨的戾气,周身缠绕的血雾让人颤栗。
去吧,杀的人越多,他就越有机会附体重生!
“去杀屠了药王谷,这些人都最该万死!”
一个声音在寂不恹心中响起,他感觉身体充满力量,仿佛举手投足就能灭了药王谷。
他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想杀光药王谷的人,而此刻,他感觉自己终于有力量实现了。
寂不恹一脸冷漠嗜血的暴戾,玄袍周围裹着的血气叫嚣着翻腾。
心魔看着寂不恹蹭蹭上涨的戾气,眼里的贪婪化为了实质。
“这世上没有人关心你,你视为亲人的太监也是故意接近你,将你送入了地狱。”
心魔话音刚落,寂不恹身上的戾气又浓厚了一层。
“毁灭这一切吧,这世上没有你在乎的了。”心魔继续诱惑道。
寂不恹心中突然响起这句话,他脚步一顿,失神赤红的瞳孔里有一丝茫然。
这世上没有他在乎的人了?
寂不恹下意识反驳,心脏突突地跳动了几下,一个鲜活的笑脸浮现在他脑海中。
这人笑起来眼睛像闪着光的山间泉水,嘴角的小虎牙让他莫名觉得熟悉。
在漫天飞舞的绯红合欢花中,那人回首惊讶、愣神片刻,下一瞬眉角眼梢都是动人笑意,衣带翩跹朝他飞身扑来。
是白黎。
这个名字让寂不恹心头一暖,如光驱散了黑洞;
就连周身的血腥味也都散开,只闻得到白黎扑在怀里时的清新干爽的阳味。
寂不恹眼神顿时清醒,深幽的眼里似万古长河无波无澜又闪过一丝暖意。
“你又输了。”
寂不恹看着另一个满脸恨意的自己说道。
那「寂不恹」不甘心,眼角青筋暴起:“难道你就这样放过了他们?眼睁睁看着仇人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