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我死遁了 (虞渊)

　　记忆被这样提起时显得很遥远，但似乎又好像近在眼前。
　　那天他们刚发生了剧烈的争吵，季瑾回到别墅的时候，里面的几个女仆正说着悄悄话。
　　“你知道吗？陆总今天又要出去呢。”
　　“这谁还不知道，那个omega的照片摆在书房几天了，偏偏夫人是个心大的，看见就像没看见一样。”
　　“陆总是风流，他带回来的omega都不带重样的……时家那小少爷看上去倒是受宠，我就记住了他这张脸。”
　　“受宠不受宠的还真说不定呢，毕竟今天去接的这位，可是被陆总金尊玉贵地养在国外呢，样貌什么的都很好。”
　　“其实夫人虽然是个beta，但长得其实也不比这些omega逊色啊。可就是脾气太倔强了些，又是个硬性子，男人谁不爱听些示弱的软话呢……”
　　季瑾在她们身后默默地听了会儿，然后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
　　这座宅子，自从陆父过世后，自己便和陆峙住在这里。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季瑾才恍然发现，原来自始自终，自己都好像是这个家里的过客。
　　他听那些人们仔细地讲，那个被陆峙养在国外的omega是怎样的年轻貌美，信息素又是怎样的相契合。
　　他站在人言的阴影下，也难免会觉得自卑。
　　自己不是Omega。
　　也许自己是Omega的话，陆峙便不会这样行径恶劣，便不会拿着锋利的刀子，将自己的心脏刺一个对穿。
　　季瑾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那些人这才注意到他们口中可怜、值得同情的夫人就在他们的不远处，早已不知道在这里听她们聊了多久。
　　他们面面相觑过后，赶紧散开。
　　季瑾无视他们异样的眼光，径直来到了陆峙的书房。
　　他静悄悄地走进来，在陆峙的书桌上，目标明确地找到了那张附着彩色相片的文件。
　　果然，如同他们口中所说的那样，那是个模样很好的omega。
　　季瑾轻轻抚摸着纸页，只觉得目光只是触碰到这些文字眼睛都会感觉到刺痛。
　　在履历一栏上，季瑾注意到，对方还是个调香师。
　　很有情调。
　　季瑾认真地看完后，便默默地把把文件放回原处。
　　他猜测自己是不是很快就能见到一个新的omega，像主人一般出现在自己和陆峙的别墅里。
　　因为陆峙，总是会带很多omega回家。
　　……
　　记忆被突然唤醒，季瑾看着眼前的陆峙，并没有说话。
　　陆峙把一个盒子郑重其事地放在他和季瑾面前，期待地看向季瑾：“这个……是我三年前，就准备好的礼物。”
　　礼物？
　　季瑾眉头紧皱，陆峙看出了他的抗拒，便上前动作柔缓地打开了那个精致的包装盒，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那个精致的瓶体，直到陆峙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一丝淡淡的香气从那瓶子里溢出。
　　——那是海洋的气息。
　　这是一瓶香水。
　　季瑾轻轻地嗅着那瓶香水里带来的气味。
　　他闻到了淡淡的泛着湿润海水一般的咸，闻到了从前陆峙向自己描述过的新鲜藻类的清新，也闻到了木质独有的沉香。
　　他在刹那间意识到了什么，又把惊愕压进眼底，眼神复杂地看向陆峙。
　　陆峙也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望着季瑾的脸：“瑾哥，你还记得我的信息素吗？”


第45章 不再回头
　　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呢？
　　季瑾愣愣地看着那个漂亮的香水瓶子，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他是个beta。
　　一个闻不到信息素的beta。
　　从陆峙分化那天开始，季瑾就悄悄地，想尽各种办法，让自己闻到陆峙描述的那种带着海洋气息的信息素。
　　季瑾买了很多香水，都悄悄地锁在自己的抽屉里。
　　他不厌其烦地一个一个地试，找到陆峙身边的alpha或是omega，请他们来看看，哪个香水的气息和陆峙的信息素更接近一点。
　　可是季瑾他找不到。
　　到后来他也实在不愿意再麻烦其他人了，便自己时常守着那一大堆香水发呆。
　　有时候他做梦也幻想，自己变成了omega。
　　不仅能帮陆峙度过痛苦的易感期，还能闻到陆峙身上的信息素。
　　但这是不可能的。
　　他只会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而现在，季瑾终于闻到了陆峙的信息素，可他却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从前那样高兴。
　　于是，他面对陆峙那一双期待的眼睛，季瑾摇了摇头：“陆先生，我从前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又怎么可能知道你的信息素呢？”
　　“不，你知道的。”
　　陆峙固执地看着他，“你不是一直很想闻到吗？那位调香师轻易不接单子，我缠了他好久才愿意做出这一点来……”
　　是了。
　　季瑾不用再听陆峙解释也明白了。
　　那个在众人口中，被陆峙包养的小情人，那个他飞赴国外去见的年轻美貌的omega，就是做出眼前这瓶香水的调香师。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再闻一闻，再闻一闻好不好？”
　　陆峙几乎是祈求地看向他，声音里都带着颤，“你不是很想闻到的吗？”
　　季瑾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再怎么样都说不出口了。
　　他既然已经决定要走，既然决定要离开，就不要再回头了。
　　痛苦铭心刻骨，可是从前的快乐却也不是假的。
　　他坐在月光里，偷偷地嗅着每一瓶海洋调的香水，手捂在胸口处，那是谁也无法忽视的心动。
　　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季瑾平静地说道：“你要把它送给我吗？”
　　陆峙愣愣地看着他，半天才勉强说道：“季瑾，你的心是用石头做吗？”
　　“不。”
　　季瑾摇了摇头，“陆先生，我是季瑜。”
　　“……”
　　陆峙彻底无法再维持脸上的表情了，他整个人都崩溃了起来，“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你明明就是季瑾！你骗得了别人，可是你骗不过我！我从一开始就认出你了，就算你和你弟弟长得再像，我也绝对不可能认错人。”
　　“陆先生。”
　　季瑾冷静地说道，“那这瓶香水不应该送给我。我不是季瑾，请您收回去吧。”
　　“季瑾！！！”
　　陆峙怒道，“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我有做错的地方，我会改，你为什么就不能回来？”
　　季瑾看了他一会，又看了一眼旁边大气都不敢出的服务员，突然笑了一下，轻描淡写道：“是啊，季瑾也许真的想回来吧，可是他不是死了吗？”
　　陆峙满眼血红地盯着他，季瑾却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他死了啊。你会觉得他只是想和你闹脾气吗，陆先生？”
　　陆峙愣住了。
　　季瑾坐在昏黄温暖的咖啡馆里，身上被暖光包裹着，周身上下却依然透露着一种冷漠：“陆先生，按照正常人的理解，他这是想和你一刀两断。”
　　“季瑾！”
　　陆峙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你要和我一刀两断？你当初怎么说的，你说过，你要陪我一辈子的！”
　　“他没说错呀。”
　　季瑾笑吟吟地看着他，他的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虽然看上去有种令人沉溺的深情，却又让人下意识地回避那淡色瞳孔最深处的冷漠，“所以，他死了啊。他到死都在陪伴你，即便是这样，你还不满意吗？”
　　陆峙说不出话来，只喘着粗气，神智好像都变得不太清醒。
　　他整个人像只八爪章鱼一样去缠季瑾，试图用季瑾冷冰冰的手来降低自己身上的温度。
　　季瑾刚想甩开，却在碰到陆峙那滚烫的脸颊的一瞬间意识到，陆峙的易感期快要到了。
　　“你不能这样……”
　　陆峙几乎在呜咽起来，“有那么多的人喜欢你，你的选择有那么多……”
　　季瑾垂下眼睛看着已然不太清醒的陆峙，忽而笑了下：“你的话说错了。你是alpha，有多少omega喜欢你，你又何必这样呢。”
　　陆峙的意识在愤怒与信息素的失控下愈加混乱。他抓住季瑾的手，用自己滚烫的脸颊去磨蹭那冰冷的掌心，迷迷糊糊地说道：“季瑾……你不能这样。”
　　季瑾摸了摸他毛绒绒的脑袋，眼睫垂下，轻轻笑了笑：“我不能怎样？”
　　“你不是喜欢我吗？”
　　陆峙像只被雨水淋湿的小狗，在季瑾的手掌里哽咽，“你怎么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这么多年的感情，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季瑾沉默地看着他。
　　他拿出手机给老管家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把陆峙带走。
　　陆峙意识昏昏沉沉地捉着季瑾的手。
　　他头上的冷汗已经沾湿了发丝，极力隐忍着痛苦，却在面对自己时依赖的样子，让季瑾都恍惚了一下。
　　陆峙低低道：“瑾哥……”
　　“嗯。”
　　季瑾把手抽了出来，仔细地清理了一下桌子，把那瓶易碎的香水重新放进陆峙的盒子里。
　　“可以抱抱我吗……”
　　他几乎都说不出完整的话，艰难地在季瑾身上蹭来蹭去，“瑾哥，我真的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