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好好跟她算一算上辈子的帐了,她如是说服着自己。
季君瑶冷哼一声:“那还等什么。”
说完率先提起逍遥剑,挽了一朵漂亮的剑花,直直向前破空而出,直取那人喉咙之处。
倘若真是清羽,定能抵挡得住这一剑,倘若不是,那边乖乖受死。
对方纱巾下的红唇似在往上勾起,不闪不避,侧身一让持剑迎了上来。
两道窈窕的身影缠在一处,一击之下宝剑相碰,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巨大的剑气之下,周边的整片尘土扬起,像一场大风要将人吹走,一时之间风走沙石,功力低微的人几乎无法站立,纷纷趴在地上稳住身形。
随着兵器的清脆之声,两人已经交手了七八招。
名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季君瑶知道遇上了劲敌,但却反而激起了她的斗志,在第二次激烈的碰撞后,两人各退七八步,胸口一阵激荡。
她站稳身子,脸上露出明朗的笑,娇叱一声道:“再来——”
女子隐约可见的唇角似乎也勾起了弧度,剑尖一转,步步逼近。
在这眼花缭乱的刀光剑影中,季君瑶忽然想起了那日在征召比赛中,她曾和清羽约定的:待十一师叔伤好后,要好好较量一番。
清羽那时候冲她挑了挑眉毛道:定要斗个输赢,满意否?
此时此情此景,竟颇有些像要实现当日的夙愿,分出个输赢。
季君瑶往前逼近,剑锋凌厉剑气浩荡绵长,瞬间将女子压制得死死的。
“今天是不是要分个雄雌。”
女子脚跟连着地,身子一矮一侧几乎与地面平行,瞬间挣开她的压制,同时反守为攻,整个气势变得咄咄逼人。
“明明都是女子,还分什么雄雌。”
季君瑶说的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但此时被女子曲解,一时之间竟有些气恼。
“耍嘴皮子谁不会,有本事拿出真功夫来,不要这般不痛不痒地隔鞋瘙痒,一点都不爽快,莫非你就这点功力?”
女子听她这么一说,轻笑一声,原本轻快的剑式瞬间变了个节奏,带着点点的阴森和出其不意,如果说先前袁墨修的身法诡异重在形,那么眼前这人就是形上之神。
季君瑶甚至有几招差点被她给带到沟里去,但对手越强,越激发她好战的心思。
两人在这黄土坡上缠斗了足有半个时辰那么久,一时之间竟分不出胜负,
两人内力深厚,输出强劲,地上的黄沙都被渐起带飞,四周灰蒙蒙的一片。司棋早就带着自己的人躲到了唯一的一颗大树下,与其他镖师不同的是,她全程一直在抱臂观望,丝毫不见紧张。
两个身影在漫天的黄土中如两只飞鹤一般从天上斗到底下,直到精疲力尽,谁也没有率先收手。
这时西北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女子轻纱下的唇突然抿得紧紧,只身逼近,将剑抵住她的剑,用着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低低道:“带你的人往回走,在途径路碑那一处左拐往东,再走半天就能走出这一片,往后皆是如此。”
话音刚落便将剑撤回,一副不敌的样子从半空中跌落在地上,头上的帽子也因为动作太大而飞了出去。
几个黑衣人没想到率先出现颓势的居然是白使者,惊讶之余都纷纷围了上来,季君瑶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回想着方才她所说的话,咬咬牙,对司棋等人道:“撤!”
说完带着众人按原原路迅速返回,黑衣人正待持剑欲追,却被清羽喝止。
“白使者,为何不追?”
“我都打不过,再追上去岂不自取其辱,而且有人在逼近,先保存实力。”清羽捂着胸口道。
黑衣人一听,果然有马蹄声声。
“说不定是我们的人。”那个叫阿良的人道。
“在这一带兵荒马乱,且先看看来人再说。”清羽眼底看不出情绪。
而另一边的季君瑶已经朝石碑交界处进发,准备改道而行。
“大师姐,怎么往回走了?”司棋追上来问道。
“有其他人来了,两队人马聚在一起,我们打不过。”季君瑶抿了抿唇,那个人就是清羽,她果然无恙,可为何却如此装扮,而且装作两人不认识的样子,莫非这段时间以来晋威镖局频频被劫镖,也是暗月堂干的。
清羽会不会像上一世那样,通过假的路线图故技重施再次利用她。
季君瑶心里忐忑着,但这一世既然她都能为了自己去坠崖,也许之前的那些,中间有些什么误会,但既然她没有死,如论如何都要找她问个清楚。
路的方向没错,一路前进很是顺畅,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小镇上,天色已晚,只得找一家客栈入宿。
边陲小镇的条件很简陋,一切都只能是将就着。
眼下这一趟正是送镖去的路上,为求稳妥,镖师们都尽量安排在一起住。
季君瑶和司棋一起,其他人分成两个房间,住在互相靠近的三个房间里。
半夜,一个细微的声音从房顶上传来,季君瑶早就等候多时,轻轻起身,推开窗户的门飞身出去。
黑暗中一个身影踩着树冠往前跑去,季君瑶提起轻功踏着树梢跟在后面,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来到一片小树林中,那人停了下来。
季君瑶停住了脚步,站在距她有五六步的距离之外。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季君瑶心中多种感情交织在一起,想起过去一年里,因她而流过的那些眼泪,可如今这人又活生生地站在眼前,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酒醒了么?”那人终于忍不住,问了她一句。
“你今夜特意把我引出来,就是为了问我酒醒没有?”季君瑶一开口就是火药味。
清羽抬起头,无可奈何地笑道:“不是,就是很久没见你了,想见见你。”
“那这一年来是腿瘸了还是手残了不会写封信。”季君瑶语气咄咄逼人。
“阿瑶,”清羽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道,“先前我和你说的,我做的这一切都是有苦衷的,但我不会害你。”
“是吗?难道不会像上一世那样,再给我一张假的线路图,将所有人引入暗王的包围圈一举歼灭?”季君瑶说着,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
“阿瑶——”清羽顿时瞪大了眼睛,声音变得急促,“你,你怎会知道?”
“为什么我不能知道,你都能重活一次,我为何不能。”
“阿瑶,不是这样子的,上辈子那张路线图是被调换了,我其实是被蒙在鼓里,当然,我承认,确实是我的错,因为的我不加防备,被利用了,也害了所有人。”清羽依旧还处在季君瑶也重生这件事带来的震惊当中。
“你现在说的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我都懒得去分辨,但至少上一世的那些恩恩怨怨我无法说服自己忘记。”
“阿瑶,对不起……”
“现在说对不起能有什么用,我倒是好奇的是,既然你知道上辈子做错了,为何重活一世,还是选择与对方合作,杀了袁师兄。”如果说上一世无法释怀的是那张路线图,那么这一世,无法原谅的是袁师兄的死。
“其实袁墨修并没有死——”
季君瑶听到这一阵响瞬间就愣住了:“你说什么?袁师兄没有死,可我……我明明见到你把剑插入他心口,在那样的条件下,根本就不能存活下来。”
“你袁师兄的心脏长的地方偏下,加上事先吃了假死的药,就弄成那样一副假象,主要是为了使曲流光和另外潜伏在燕云门的敌人不起疑。”
“那为什么这一切要把我蒙在鼓里,还给我下了软筋散把我带到神女峰。”季君瑶想到自己恨了她这么久的日子里,都不知道是靠什么支撑到现在,可如今这人却说这一切不过是个假象。
“因为你爹和你师父不让你卷入这些阴谋里面来,而且燕云门里面还潜伏了其他暗月堂的人,这些人的身份连我都不知道,可能是你最亲近的师叔师伯长老等,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只要作为局外人不参与到里面来,少一些知情危险就会更少一些。”
“呵,那你现在怎么就舍得说了!”
“你如今连上一世的事情都知道,再瞒下去也没有意义了。”清羽笑得有些苦涩。
“我目前还没见过袁师兄,所以也无法确认你方才所说那些话的真实性,还有上一世那张路线图,我仍有理由怀疑你的动机,你如法证明自己是被利用的,而且真正的事实是,所有人都因为你的被利用,最后都死了,所以你也别想我原谅你。”
“我知道,所以我也不敢奢求你原谅,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会害你。”清羽几乎有些卑微的回答道。
虽然季君瑶嘴上说着不会原谅清羽,但对她方才所说的一切也大概信了七八成,联想师父当时的表现,明令自己不能插手彻查袁师兄的事情,原来是因为袁师兄根本就没死。
如此一想,心情居然放松了很多,至少,眼前这个人,并不是真的杀了袁师兄,那她对她的恨意就可以不用那么重。
再想到神女峰上,这人为了保全她而纵身一跃,季君瑶咬咬唇,清羽待她,或许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