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凌晨，太阳还没出，天光暗淡。
周遭静极了，只听得见沉不程的呼吸和两人凌乱的脚步声。
江麟费劲地将沉不程推进三轮车的后车板里，自己上了前车座，开始奋力地蹬三轮车。
大概骑了一个小时，太阳刚刚冒出地平线，终于到了湖边。
江麟记得他昨天在湖边看见过小皮艇，按记忆找了找，果然发现一个脏兮兮但还能用的皮艇。
“沉哥，清醒一点。”江麟唤醒沉不程，“马上到了。”
沉不程意识模糊，半睁着眼，瞳孔微微扩散，眼神有点失焦。
他的身体失去了控制，一下车就迎面撞倒了江麟，炙热的呼吸扑在江麟的耳畔。
江麟从这具高挑沉重的身体下爬出来，皱着眉头，目光在沉不程和皮艇之间打了个转。
看样子是完全没法走路了。
江麟对沉不程没有丝毫怜惜之心，他抓着对方的两条胳膊，将人一路拖行到皮艇上。
片刻后，皮艇抵达湖中央，江麟也不确定折叠点的精确位置，就划着桨让小艇在附近一圈圈徘徊。
小艇荡了两三圈，抵达某个位置的时候，两人毫无征兆地消失在皮艇里。
*
3023年3月11日。
18:08:58，西利亚看着最后一个人进了时空折叠点。
但没等他转移视线，就见沉不程的身影突然出现，整个人失去控制地倒在碎石地面上。
紧接着艾萨克、卫渊等人依次再现，从折叠点走了出来。
西利亚反应很快，当最后一个人再现时，他看了眼时间，18:09:58
一分钟。
这个世界只过了一分钟。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求一波甜美的营养液嘛？
作者乖巧张嘴等喂
第51章 人造神明
江麟一眼看到西利亚, 就知道自己成功返回了，立刻招来红线外的守卫：“队长中毒了，是畸变人的神经毒素，很紧急, 不能再耽误。”
两个守卫疾步上前, 将沉不程抬起来。
西利亚吩咐道：“送去营帐找真如, 让她动用异能治疗沉不程。”
真如是西利亚随行的圣徒之一, 是个珍贵的治愈系进化者。
守卫得令，抬着沉不程飞快离开。
西利亚审视着从折叠点返回的几个人, 这些人返回的次序和出发的次序一样, 沉不程第一个出发, 也是第一个再现的。
最后一个出发的人，现在已经返回了。中间夹杂的还没出现的人, 99.9%是回不来了。
出发28人, 返回9人, 这折损率太大了。
西利亚想第一时间弄清楚这个折叠点的特性，以及他们在旧世界都发生了什么。
他让受伤严重的三人先去处理，状态看起来还行的五个人依次到他营帐进行口头汇报。
“……我的落点是绿洲中间的湖, 湖周边有个废弃的城市, 具体时间没有来得及探索, 但据我判断可能是在2030年之后的前废土时代……我在那个废弃的城市待了三天……”
“……是片荒野, 我们走了很多天, 遇到了异变体，他们都死了，只有我活着回来……我途中遇见了土著, 问了时间, 才知道是2458年……”
“……我穿过折叠点后, 天空正在下着火雨，湖水沸腾，和我一起降落的同伴，推着我往上返回了折叠点，否则我也会死在湖里……时代？不清楚，我在那个时空只停留了十几秒……”
“我和沉不程的落点是荒漠绿洲的湖中央，2028年6月12日下午两三点左右。绿洲里有个叫‘灵均’的城市……我们在城市里探索了半天，夜里遇到畸变人，对付畸变人的时候，队长受伤中毒，所以只能赶紧返回，返回的时间点是6月13日凌晨5:28。”
等江麟汇报完，西利亚绷着的神情微微一松，点了下头。
这是目前为止探索信息最清晰的一个。
他露出一点满意的笑容：“卫渊，你做得很好，先下去吧，现在让艾萨克进来。”
江麟走出营帐，朝等候在外的艾萨克扬了扬下巴：“让你进去。”
艾萨克却不着急立刻进去，抬起胳膊拦住江麟，沉声问：“你的落点是哪一年？”
“2028，”江麟偏过脸看他，“你呢？”
艾萨克神情立变，灰蓝的瞳孔猛然一缩，表情变化之大一时间无法掩饰，让人觉得他似乎听到了什么沉重的噩耗。
江麟心生迷惑，“怎么了？”
“等我几分钟，我很快汇报结束出来找你。”艾萨克急声低语，“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等我！”
见他如此严肃紧张，江麟自然点头答应。
艾萨克说很快结束，果然很快，不到十分钟他就从西利亚的营帐里走出来了。
此时天已经黑了，营地内亮起照明灯，四周守备森严，荷枪实弹的守卫随处可见，尤其是时空折叠点红线外，不仅有守卫，还有两个圣徒站在附近。
两人避不开守卫的耳目，只得走到人稍微少一些的地方，保证正常交谈不会被听见。
江麟问：“说吧，什么重要的事情？”
“……”艾萨克在拖延时间，他压根什么都不想??。
江麟狐疑地盯着他：“艾萨克，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艾萨克低垂着眼，热切而贪婪地注视着这张脸，却紧紧闭着嘴，不发一言。
他像一个追逐雾中???水中月的人，当月亮落入他的池塘，他连说话都不敢，生怕声音绕乱水波，让这水中倒影顷刻间支离破碎。
江麟等了足有半分钟，没得到回应，抬脚就走，“好，你不想说就算了。”
“等等，”艾萨克挡在他身前。
江麟抬眼，“等等？等什么？我还有急事，让开。”
艾萨克听到这话，大脑紧张，热血上头，双手不由自主地攥住江麟的肩膀：“不行，别去！”
“你是不是想再穿时空折叠点？”他弯腰靠近，平视着江麟，“别去，太危险了。万一穿到战乱现场，万一落地就碰见湖中的异变体，怎么办？旧世界太乱，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说到最后，艾萨克的声音几乎染上了恳求的语气，“别去了，好吗？”
他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瓜，竟然在试图制造因果悖论，阻止既定的事实出现。
艾萨克很清楚这一点，如果他想阻止的事没有发生，那么他就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存在。
这种表情……
两人对视许久，江麟察觉到了异样，脑中灵光一闪，缓缓问：“你的落点是哪一年？”
艾萨克不回答，他不想对江麟撒谎。
“你见到我了。”江麟带着点笃定的语气说，“艾萨克，你在旧世界碰见我了，对吗？”
艾萨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那一瞬间的神情堪称绝望，感觉浑身都失去了力气。
江麟平静地问：“是哪一年？”
艾萨克的齿尖深深陷入唇瓣，苦涩的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
江麟不准备再问了，抬手将艾萨克的手指一根根地从肩膀上掰开，转身就走。
“江麟，江麟——”
艾萨克的大脑嗡嗡轰鸣，几乎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
等江麟回过头看他，他才意识到自己喊了对方的名字。
江麟停住脚，神情冷淡平静，看起来并不意外。
“艾萨克，你应该清楚，既然你能在旧世界见到我，那证明我一定再次穿过了折叠点。”他轻声问，“你为什么要做无用功呢？为什么想要阻止我呢？”
“艾萨克，你不愿意说，那让我猜猜，在你我相遇的时空里，我并没有遇到生命危险，否则你现在会用行动来制止我，而不是露出这幅表情恳求我。是我做了什么一意孤行的事，这件事对我来说并不算坏事，但对你而言，很可怕？”
“哦，难道是我想留在旧世界不再返回？”江麟点点头，“如果真是这样，那你为什么又回来了呢？是我让你回来的吗？”
“不，不是。”
艾萨克额头青筋迸出，大脑一片混乱，拼命思考说什么才能让江麟留下来，又不至于让江麟知道一切真相后对自己恨之入骨。
江麟短促地笑了声，“别紧张，这里有个折叠点，我会回来的。”
“无论我在旧世界过了多久，这里的时间都只会过几十秒而已。如果你紧张，闭上眼睛，默数一百下，等你数完，我就会再次出现。”
江、麟。
艾萨克无声地喊这个名字，看着对方走近红线，跟边上的圣徒不知道说了什么，守卫就放他进去了。
艾萨克眼睁睁地看着江麟走进红线圈内，消失在空气中。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空地，开始在心底默数。
这将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分钟。
*
盛夏，灵均市。
江麟从湖中爬上岸，已经是上午九点多，太阳高照，天气很热。
他环视四周，看到湖边设有凉亭，亭中有人，正拿着手机对着湖面拍照，看起来像是普通游客。
江麟当即往凉亭走去。
他浑身湿淋淋，从发梢到衣角都在滴水，靠近凉亭的时候，把游客吓了一跳。
有个年纪大的热心游客见他脸颊雪白，面无血色，便问他：“孩子，你是掉湖了吗？要不要紧，需要帮忙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