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已经没有想去看油画的渴望了，现在回想起油画的内容，仿佛它只是饱食大餐后的盘底残渣，令人索然无味，不想再动一下。
……所以，为什么他完全没有悲伤感？这画确实有点惊悚，但不至于让人看了想自杀吧？
江麟心满意足之余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这时艾萨克推门进来，端着一盘切块三明治放在桌上。
他仔细瞧了瞧江麟，见对方的脸色很好，整个人恢复成生气勃勃的模样，不由问：“卫渊，你不晕船了？”
江麟现在感觉精神饱满，心情愉悦，如果不是在艾萨克面前，甚至想哼着小曲来两个小蛋挞。
“不晕了，我适应得很快。”江麟伸手去拿三明治，边吃边问：“现在到哪了？还有多久到江海市？”
艾萨克点出光屏看了看航线，“刚过三江市海域，底舱的人都走干净了。不出意外，天亮前能抵达江海市海域。”
江麟有点惊讶：“这么快？”
这会艾萨克已经从先前的心理暗示影响中脱离出来，他倒是没想到是异能的效果，只是认为江麟针对他的脾性巧舌如簧。
“这破船现在用最高马力开，既然不用那批偷渡客，那就尽快赶到江海市。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卫渊，你也是吧？”
江麟：“没错没错。”
“……”艾萨克有些狐疑地盯着他：“卫渊，你——”的心情怎么看起来这么好？
“我什么？”江麟和颜悦色，“说起来，艾萨克你连着通宵两夜了，现在不睡一会吗？抵达江海市后万一因为精神不济被抓，我可是会自己逃跑的。”
闻言艾萨克冷笑：“我会被抓？笑话！”
说着他一把抓起江麟的衣领，凶横地说：“你认为我被抓了，你能跑得掉？你敢自己逃跑，我先杀了你！”
江麟举手投降：“好好好，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艾萨克恶狠狠地磨了磨牙，将人松开了。
被这样威胁，江麟看起来既不生气也不害怕，姿态松弛地坐回躺椅里，悠哉地吃着三明治。
艾萨克看了他一会儿，挪开视线。
卫渊说的有点道理，他确实需要休息一会。
艾萨克这样想着，便将角落的折叠床撑开，贴墙放好，平躺上去。
片刻后，江麟的耳尖动了动，听见非常轻微又绵长的呼吸声。
他在躺椅里调整成更好入睡的姿势，也闭上了双眼。
*
江麟的意识在微微发着荧光的水中下坠。
很快坠落到水底，穿过那片波纹荡漾的水膜，来到另一层浓黑与猩红交织的水域。
他在这片意识海构成的水域中看到了梦境。
封闭的房间内亮如白昼，室内前后左右上下都是整面墙的镜面。
这是一个由镜子组成的牢笼。
艾萨克站在里面，每一个方向都倒映出无数个自己的影像。
他穿着白色修身的制服，赤脚空拳，额头鲜血淋漓，猩红的血液顺着硬挺的五官流至下颌，滴落在胸前，很快将纯白的衣襟染成鲜红。
砰！
艾萨克一拳打碎眼前整面墙的镜子，发着光的碎片哗啦啦地落了下来，露出一面新的镜墙。
砰砰砰！
艾萨克发了怒，将其他三面墙一一击碎，无数碎片向脚底镜面倾滑，堆积出令人寸步难行的尖锐地毯。
他踩在锋利的镜面碎片上，脚底鲜血涌出，留下一路血线。
艾萨克一步步退回到牢笼中央，环顾四周，新的镜墙清晰地倒映出无数个他。
垂眸往下看，脚边无数的镜面碎片，构造出的人影满是裂痕。
*
江麟从意识海中潜出，很快醒了过来。
他还未睁开双眼，脑中缓缓映射出几行文字：
【入梦】
状态：中级·构造
如果你与选定对象同处较小范围的空间内，当你与对象同时陷入睡眠之时，你将有机会将他的意识拉入你构造的梦境之中。
什么情况？他的入梦这是升级了？
江麟有点懵，因为他用入梦的次数非常少，远远不及言灵·心理暗示的使用频率，就算要升级，为什么不是言灵先升级呢？
难道是因为言灵天然就比入梦更高级，更难升级吗？
不待江麟多想，艾萨克也醒了，带着起床气似的，猛然坐起身的架势很凶，折叠床的支架不堪重负地吱哇吱哇地响。
眼见床要塌的时候，艾萨克翻下床站起身，粗暴地将床拎起来往中间一折，本来还没断的铁支架这下真的断了。
“……”回想起潜伏梦境看到的场景，江麟的眼神微妙地偏移开。
艾萨克将折叠床往角落一丢，像想捕猎又找不到猎物的狮子，来回踱步了两分钟，突然站定看向江麟。
“你的异能是【入梦】，”他的语气非常蛮横，“我刚刚睡着的时候，你是不是对我用异能了？”
江麟盘腿坐在躺椅上，双手捧着水杯，无辜地睁大眼：“没有啊，我没事对你用异能干什么？使用异能非常消耗精神力，不到要紧关头谁会贸然使用啊。”
“而且你看看我。”江麟抬着脸，“我像刚用完异能的样子吗？”
这倒是个有力的证据。
艾萨克长期和进化者搭档，非常清楚他们使用完异能的状态，一副被掏空脑子萎靡不振的模样。
“你最好没有耍小手段！”他冷冷地说。
江麟不置可否，将水杯放下，手肘抵着大腿，手背支着下巴，好奇地问：“你做梦了？我看看时间，嗯，你就睡了一个半小时，还做梦了？梦见什么了火气这么大？”
艾萨克没有理他，看了眼航线图，快步走出小房间，进入船长室。
半小时后，艾萨克回来了，推门就问：“你会游泳吧？”
“会啊，怎么了？等等——”江麟不可置信道，“你难道准备中途下船，让我从海里游到江海市？”
艾萨克：“异地渔船不能进入港口，我们要从另一片海岸登陆，那边有悬崖，管控肯定很松，水域也深，渔船可以靠近到离岸八海里的位置。”
八海里，江麟一估算就是将近十五公里，而且现在是冬天！
“不行，我拒绝。”江麟果断放弃，“我一海里都游不了。”
艾萨克皱眉：“就八海里，你都游不了？”
江麟：“这个温度我入水三分钟就会冻僵，不到一公里我就得淹死。”
艾萨克：“这片海域的水温不算冷，你不会冻死。”
江麟：“那我会累死，正常人并不能一口气游十五公里好吗？”
他这幅拒不合作的模样，让艾萨克很烦躁。
两人对视了几秒，艾萨克妥协了，转身出去跟胖老板说话。
又过了会，江麟感觉船不动了。
艾萨克走回小房间，拎起行李箱，朝他气呼呼地道：“出来，你不用游泳了。”
冬天的日出比较晚，天边隐约泛着鱼肚白，海面还是深幽的墨蓝色。
好在风平浪静，一只小皮艇放到海面，稳稳地停住了，渔船上两个人跨进皮艇里。
“明明有皮艇，你为什么会想着游泳？”江麟坐在船尾问。
艾萨克正挥动有力的双臂划着船，闻言头也不回，声音里带着火气，“划小船太慢，游泳快。”
江麟：“……”浪里白条，失敬失敬。
*
十小时前。
江海市外，跨城列车的停靠站台。
Q312次列车到站后停稳，中途停靠十分钟。
“注意！全体注意！”潜伏在暗处的便衣执事，按了按耳麦，“目标所在列车已停靠，注意观察各个车厢人流出入！ ”
“一旦发现目标，不要立即抓捕，悄悄尾随，等待指令。”
“目标持有危险性异变物，切勿轻举妄动！”
十几双眼睛隐藏在人群中，全神贯注，审视着每一个从Q312列车下车的人。
很快，列车再次启动，远去。
最后一个下车的人也已经被他们仔细观察过了。
“报告，1号2号车厢没有发现目标。”“报告，3号4号车厢没有发现可疑人员。”“报告……”
一所无获。
虽??入夜，但站厅???亮如白昼，起源教派的执事们面面相觑，队长捏了捏眉心，不得不宣布此次行动结束。
与此同时，另一队人刚刚从市外原路折返回江海市。
领队的人是个退役的雇佣兵，气质非常冷肃凶戾，此时他坐在车后座正在接电话，“源姐。”
“刚刚来不及细说，目标不会乘坐Q312列车抵达。”对面传来悦耳的女声，“他们坐渔船过来，预计在明天清晨六到八点左右到江海市海域，你们提前去港口守着。”
“是。”
“不止港口，你多叫一些人，能进江海市的海岸线都派人盯住，一旦有动静，立刻汇报给我，不要轻举妄动。”
“是。”
“记住，要活捉目标，不要轻易交火。”顿了顿，她接着说，“我凌晨三点到江海市，届时联系。”
风城，源红玫挂断电话，看着光屏上的最后一条聊天消息。
雪松：【行程有变，改坐渔船，预计六到八点到江海市海域。被盯着，不便联系，见机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