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又能有什么用?”这一回,谢长亭少见地回答了他的话。
他瞥了汗如雨下的太子一眼,终于道:“我与你父亲不一样。祸不及他人,我不杀你。”
一旁的扬灵与时九似乎是被这阵仗震住了, 不敢开口, 双双抬眼望向谢长亭。
而太子像是终于确认了对方身份一般,瘫软在地。祸不及他人——这说的是当年右丞相桑晚造反, 自己父亲一声令下,竟然诛了他与他夫人的九族。
上千人被浩浩荡荡地押上刑场。午市前, 铡刀此起彼伏, 街上血流成河, 举国震惊。
“你……你是谁……”太子强迫自己抬起头来, 哆哆嗦嗦地看向谢长亭。面前这个人令他觉得无比陌生,可纵然未曾相识,对方周身的气质与出口的话语仍让自己这个见过多少大风大浪的一国储君吓得浑身发抖。
难道是桑氏的旁门左系?当年那场诛杀之中,桑氏里难道还有活着的人么?
等等!
太子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当年那场诛杀中,最先被斩首的自然是带头造反的桑丞相。纵然行刑前,他也从未认过一次罪,只说是有奸臣陷害自己,可那柄铡刀仍旧是从他颈间落了下去。
而他的妻儿家眷,则仍旧被关押在了天牢当中。
谁料十日之后,他妻儿行刑的前一日,天牢中忽然失了火。
放火的人正是桑晚的发妻谢珠玉。
谁也不知道她是从何处得来的火种。救火者赶到时,只见她身披熊熊烈焰,不声不响地立于牢狱中,任由滔天烈火,一点一点焚毁她的肉身。
直到她化成一摊灰烬,都无人听见她叫喊一声。
而那场劫祸之后,天牢中的人清点人头,却发现她的儿子——桑晚的独生子,不见了。
可天牢森严壁垒,纵然牢中失火,也断不可有人能从中逃出。
于是所有人便理所当然地以为,那小孩是死了。
死了,被自己亲生母亲一把火烧成了灰烬,魂魄遍体鳞伤,怕是连轮回都再入不成……
太子从回忆中抽身出来。他上下齿紧紧咬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他抬眼看向谢长亭:“你是……怀嘉……”
“你是……桑怀嘉……你还活着……?不,不!你不是人,你是地底下爬出来的厉鬼!你要找我索命来了!这满京城的妖魔,都是你桑家来找我索命来了!!”
谢长亭立在原地,默然不语。
许久,他移开双眼,淡淡道:“本以为你不会再重蹈你父亲覆辙,做个明君。如今再见,你却是纵情声色、胆小如鼠。太子殿下,多年不见,你连半点长进也无。”
说完,他扬手一挥,那张符纸便重新紧紧贴在了太子脸上,不再留给太子殿下任何发挥的空间。
谢长亭回过头来,神情未变:“时九。”
“怎……怎么了长亭哥哥。”时九再开口时,连声音都比方才小了许多。
“方才过来的那位白衣人,是我曾经的同门叶霜。他领了一众弟子,到京城中来,想必是受京城中人委托,前来缉拿妖魔。我须追上他们,看看这城中乱象究竟是何人所为。”
“扬灵身无修为,此刻须得你来照看。一会我将你们,还有这个,”他看了眼一旁目光呆滞的太子,“一同送回马车上,再设下结界。你看好这两个人,别让他们从车上离开,待我回来寻你们。”
“是!”方才见识过城中妖魔作祟,时九也正色起来,不再吵着闹着要糖葫芦了,“长亭哥哥你放心,这两个人若是胆敢逃跑,我就用爪子抓烂他们的脸!”
扬灵:“……”
扬灵:“谁说我要逃跑了?!”
叶霜此人,虽然方才拿着剑逼问谢长亭姓名,还对他怀疑无比,却也当真在离开时,沿途给他留下了讯息。待安顿好那两人一鸟,谢长亭便顺着对方一路做下的标记,一路追到了城中。
果然,暮色落下,城中便开始了宵禁。路上空荡荡的,一个行人也没有,只有身着重甲的官兵持着火把,于城中来回巡视。
谢长亭小时候见过宵禁,那一次是当今皇帝遇刺,夜间他被禁止上街,而街上来来回回的全是官兵。今夜的情景也与当初相差无几,想来是因为自己绑走了太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恐怕今夜的皇城是个不眠夜。
换作从前,或许他心底还会有半分愧疚之情。但如今他只是隐去身形,自无头苍蝇一般的官兵中穿行过去,无声无息地进了路旁唯一一家还点着灯的酒楼之中。
叶霜一行人果然在里面,此刻忙着交谈什么。而方才被他救过的少年却并未参与其中,忙着东张西望,似乎在翘首以盼什么人的到来。
此处的所有人修为都在他之下,且境界都差了太多,以至于谢长亭进来时无一人发觉。
于是他便在离对方十步远的位置停顿了一下,刻意地弄出了一些动静。
果不其然,方才还在畅谈的叶霜立刻神色一变,一下站起:“什么人?!”
谢长亭便顺着他的话语,解去了隐身:“是我。”
叶霜身旁的小师妹顿时惊奇道:“方才来人,我竟然毫无发觉,还是叶霜师兄厉害!”
谢长亭也道:“技艺不精,各位见笑了。”
叶霜见状,心中似乎有些飘飘然,态度也客气了许多。他招呼谢长亭道:“这位……桑道友,过来坐下吧。”
谢长亭依言过去坐下,心想,这些年过去,他的这位叶师兄性子还是这么直来直去,脑海中一点弯弯绕绕都没有,也难怪会被自己骗上这么多次。
与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女少男坐在一起,他的面容却没有半分不合群。刚一坐下,周围的目光便齐刷刷地向他投来。
而谢长亭本人在入京后,先是避免旁人认出自己,又为了躲避太子的追兵,已经换过了许多次容貌,连自己都快忘记自己长什么样了。
而在这其中,方才那位被他救过、名叫“长生”的少年目光尤为热切。他与明月山的师兄师姐坐在一处,却始终看向谢长亭所在之处,崇拜之情快要溢于言表。
这一幕,就连他身旁的师姐都看不下去了,戳了戳他:“这么喜欢人家啊,那你坐过去呗。眼睛都快望穿了。”
长生突如其来地被调侃一句,顿时张了张口,又觉得百口莫辩,脸上倏然一下红了。
他身旁的师兄也大笑起来:“最好连你身上那身衣服也脱了,随人家去吧,以后别说是我们明月山的人了!”
长生的脸顿时更红了:“师兄……”
周围其他人也哈哈大笑起来。谢长亭只能跟着象征性地笑了笑。可这桌上的所有人,要么来自他从前的师门上善,要么来自明月山,如今都是他的“对头”。哪怕是做做样子,也实在有些笑不出来。
长生的师兄笑过了,又重新将视线投向谢长亭。他忽然间话锋一转:“对了,我还没替我家师弟问问呢,这位桑道友,你身上既没穿着道袍、又未带着宗门的信物。在下冒昧一问,桑道友是出自哪门哪派的啊?”
此话一出,四周的人都不笑了,或是好奇或是警惕地望着谢长亭。
谢长亭早便想到对方会来这一套:“小门小派,不足挂齿。”
“哦,是么?”长生的师兄半真半假地说道,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环顾四周道,“一般而言,不肯自报家门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是吧大家?”
周围的人都认同地点点头。他又继续道:“可我方才听长生说,你可是一剑就斩下了那妖魔的头。”
一旁的长生嗫嚅着,小声道:“就连我师兄,都要与它斗上十几个回合……”
长生的师兄:“……”
这小师弟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长生今日的表现的确有些古怪。他生性羞涩,从前见了外人,总是躲在师兄师姐身后,不肯出来。
今日却一反常态,不知为何,一定要将他的那位“救命恩人”捎带过来,还说对方一剑就能砍下妖魔头颅,兴许能帮他们解决此番试炼。
而领头的叶霜之所以同意,其一,是因为此番试炼的确前所未有的棘手。
其二,他在见到这位素昧平生的“桑道友”的第一眼……不知为何,从他的身上竟感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感觉。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对方是像谁。
长生的师兄清了清嗓子:“这般看来,桑道友的身手可是非同小可啊。”
他目光一转,却是落在谢长亭持在手中的剑鞘上:“对了,方才在下便注意到了,桑道友的剑似乎并非凡物,还想请问桑道友,可否借由在下一看呢?”
这是想从他的剑上找些端倪了。
但谢长亭要有准备。当年他在仙盟大会上露面,虽未向所有人通报自己姓名,也并未以真实面目示人,可当时在场的人人都看见了,他使得是怎样的一把剑。
因而此番离开不见峰前,他特意把剑身上的“无极”二字遮去了。其余人对这把剑不熟悉,单看形状,根本认不出来这是哪一把剑。
他依言起身,将无极递给对方。
长生师兄见对方这般大方,内心不由得打消了几分疑虑,伸手便将对方的剑抓到手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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