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眼睛都没抬,闷闷地“嗯”了一声。
“哎,你说你长得挺清秀的,怎么就这么闷骚呢?”秦琬在林越桌子前踱来踱去。
林越放下笔,把腿盘到椅子上,舒展手臂,刚准备嘲笑林越的睡衣,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是我的杯子。”
秦琬愣了愣,仔细看了看杯子,上面的确用防水标签贴了林越的名字,秦琬抓了抓脑袋:“对不起,我没看到,我就随便拿了个杯子啊,难不成——”秦琬覆在桌子上,笑嘻嘻地说,“你有洁癖啊?”
林越毫不拖泥带水:“对。”于是又用踹翻了他画板时那种直勾勾的眼神盯着秦琬,微挑的眼梢竟带着三分性感。
秦琬赶紧把眼睛别开:“看什么看,大不了明天给你买一个。”
林越笑了,又恢复了玩世不恭:“你有钱么你。”
秦琬决定避开这个话题,于是一口喝完了牛奶说:“哎,你都不知道我的来历就把我往家里带,你不怕我谋财害命啊?”
“你都瘦成飞机场了,估计连刀都拿不动吧。”
“靠,你知不知道我昨天还在精神病院,两个星期前拿着水果刀准备砍人?”秦琬准备逗逗这个不知好歹的小贱人,于是抱着胳膊笑着看他的反应。
出乎意料,林越居然丝毫没有害怕,只是神情严肃了起来:“精神病院?你为什么会去那里?这两个月你发生了什么事?”
秦琬居然从林越的眼睛里看出了担心,不不,一定是眼花了,自从去了精神病院,整个感受系统都不太对了。秦琬故作轻松地说:“骗你的。”
林越拧着眉头逼近秦琬:“告诉我。”
“哟哟哟,小姑娘正经起来还挺凶啊!干嘛,你以前认识我啊,我跟你很熟吗?”秦琬有些莫名地心悸,赶紧一把把林越推回了座位。
“不认识。”林越转着笔,低下了眼睛。
于是两个人沉默了很久,秦琬一直在想今后该如何是好,而林越则仿佛怀着心事,在纸上涂涂画画,漠不关心。
秦琬望着灯下姑娘青涩中隐着成熟,淡漠而又善良,突然莫名地就给她一种从未有过的心安与信赖的感觉,反倒是体面沉稳的宋语怀让她诚惶诚恐。
她突然说:“你知道么,我失忆了。”
林越抬起头,思考了半天,郑重其事地说:“所以你什么意思,让我包养你吗?凭你的草莓睡衣你觉得可能吗?”
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出租房正好空了一间,最近房东一家忙着给女儿准备出国,没什么心思找房客。于是秦琬正好欢天喜地地偷偷地住了进去。
大清早十点多的时候,秦琬做梦梦到床前有人走来走去,而且清晰可见,就跟真的一样不,可能是鬼……一想到这个,秦琬噌地跳了起来受惊地拍拍胸脯,正好那人哗地拉开窗帘,转过身来:“太阳照屁股了,大小姐。”
阳光扎得眼睛疼,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醒过来之后,秦琬开始咆哮:“我靠,你特么怎么会有我房间的钥匙?这是要逆天啊!我要告你侵犯隐私!”
“这个房间没人住,钥匙暂时归我管。”林越炫耀地转了转钥匙圈。
想到林越有洁癖,秦琬不敢随便拿个牙刷刷牙,正准备随便漱漱口,竟然发现最靠外的杯子居然放着两根刷,而且其中一根红色的贴了一标签,写着“傻逼的”气得秦琬半死,气着气着就笑起来,这货字还挺好看,一笔一划,硬气得很。
陈凯早早地去上班了,而林越的课在下午,于是屋子里就只有两个人。
林越从箱子里掏出方便面,好心地顺便问了问秦琬:“方便面?”
秦琬翻了翻冰箱,发现还有不少菜,心血来潮道:“方便面多不健康,给你做菜吃。”
林越从头到脚扫了秦琬一眼,淡淡地说:“你自己吃吧。”
事实证明,林越是正确的,那坨翔状物根本不能叫做菜,番茄炒蛋要是知道自己被炒成了这个样子一定会羞愤地杀了秦琬然后自杀吧。
秦琬坦荡荡地笑着说:“挺好的是吧。我也觉得挺好的。”
林越叹了口气没说话。
五分钟之后,华丽版的番茄炒蛋出现在那坨翔状物边上,简直就是心酸心累心寒,秦琬突然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中午林越顶着大太阳骑单车上课去了,秦琬望着她的背影叹息道:“为什么有些人就是怎么晒都不黑呢,顶多就是有点小麦色……”再看看自己,赶紧缩回了公寓。
看了一下午的报纸招聘信息跟赶集网,越看越心酸,从前秦琬根本不需要这些,从小就是被捧在手心含在口中的公主,□□容逛逛街做做瑜伽一天就过去了,不过想想,就算这样,还是不可遏制地发展成了一个实打实的女汉子、女神经,父母给得了女神的名字,却怎样都发展不起来女神的气质,于是每次跟闺蜜逛街,都搞得像保镖护送小姐出游,秦琬这心开始滴血。
时间过得很快,平静而生动,就像所有正常人应该有的生活节奏,包括友情或者爱情,只是一切都很模糊,就像秦琬这二十几年以来过得生活,懵懵懂懂,似是而非。
但秦琬可是进过精神病院的人,她当然不是正常人,所以这一切的安宁都像是暴风雨即将到来前那刻。而林越也是个懂事的人,关于她一不小心爆出来的“失忆”一说并没有问太多,除了偶尔要被气得心梗塞,一切还是很和谐温馨愉快的,秦琬差点都要感谢自己能被自行车撞晕,不然必定流落街头了。
不过所幸的是,秦琬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工作。原因:那公司的名字跟她之前那半年见不到面的父亲的公司名字一模一样,亦简集团。
秦琬对这工作可是志在必得,就像她对林越说的:“要有了这工作,我就包养你!”结果林越头也没抬地回了两个字“呵。呵。”
其实秦琬心中还是充满了疑惑,为什么会有两个公司名字完全相同,她心中有了一个计划,等天气——不那么热的时候一定要去好好把这一切都弄清楚。
面试约在了上午十点,铃声没能弄醒秦琬,于是林越还是用老办法叫醒了她,秦琬简直想拿着水果刀捅死她。
捏着半真半假的简历提心吊胆地站在面试室外,一个小姑娘脸色煞白地刚面试完,她的小伙伴赶紧凑上去打探消息。嚼舌根谁不喜欢听?于是秦琬不要脸地凑上去偷听了。
“你造吗?这次面试官里面有个大美女,超仙,人也超和善,坐在最右!说话声音特温柔,铭牌上写的是代理人事主管,听说貌似是董事长女儿啊!我就一直对她笑,她也一直对我笑!我觉得我肯定能过!”说着说着这姑娘就激动起来。
废话,你一直对她笑,她当然只能对你笑了,不然还哭给你看啊?秦琬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推门进去的时候秦琬还是很紧张的,毕竟是第一次来公司这么严肃的地方面试。她正准备挤出一个笑,然后大方地跟大家打个招呼,一声惊呼让她愣是没笑出来。
“秦琬?!你特么怎么会来面试的?你这两个月死哪里去了?给老娘发了条“救我”然后就人间蒸发了是几个意思?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在丽江混得风生水起了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特么就二话不说直接飞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头等舱很贵的啊马丹!结果你玩失踪?!我都快把上海翻遍了啊!可让我逮到你了!”
没错,这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差点冲过来把目瞪口呆的秦琬掐死的可不就是那传说中超仙、超和善、特温柔的代理人事主管、董事长女儿的大美女么……
铭牌上面的名字是:余姗。
大概是这秦琬的好基友吧,秦琬想。不过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第四章
为了不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人现眼,余姗扯着秦琬进了公司楼下的咖啡厅。
“你这两个月干嘛去了?手机也关机,什么联系方式都断了,消失地无隐无踪啊。”余姗平复了一下心情,看上去果然柔美了不少,只是这性格大概跟外表是成反比的吧。
“我……”秦琬望着余姗看上去温顺的桃花眼,心里这小算盘打得可起劲。
还没等秦琬算计好要不要说出来,余姗耐不住又开始了连珠炮:“对了,一年不见,你这穿衣风格怎么就颠覆成乡村非主流了呢?去年不还职业套装一身黑炫酷到没朋友么,妈的那细高跟简直就是恨天高啊,告诉姐姐,你到底发生了什么?”说着还悲痛地握住了秦琬的手。
秦琬哀伤地看了看脚上那双还不怎么合脚的帆布鞋,果然被丁夷佳坑了。秦琬酝酿了一下说:“你能告诉我我之前的事情吗?我,貌似失忆了。”
余姗愣了,当年在学校就开始锋芒毕露,一上职场叱咤风云的女强人秦琬居然柔柔弱弱地告诉她,她失忆了。
好久余姗才缓过劲来,痛心疾首地把自大学以来秦琬的光辉历史说了一遍,包括宋语怀,包括丁夷佳。
只是秦琬没想到,这故事竟然是个大反转。宋语怀他们要是知道有这一天当初一定不会让秦琬轻而易举地出院,秦琬回想起来都有些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