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霜就站在一旁,看着厉羽雾时笑时怒的醉态,心里不免有些悲凉。
厉羽雾到现在还不清醒,还在妄想黎栊能回头。
要是他能早点意识到自己对黎栊的情感好好对他,黎栊也不会这么想逃出生天,大约现在会一心一意为他生儿育女吧。
南霜转念一想,目前的情况也不可谓不好,对他还是有利的。
眼见厉羽雾已经开始醉了,发现黎栊是假扮的可能性就会变低。目前他也还是安全的。
厉羽雾等不到黎栊的回应,大庭广众之下也无法逼问他,只得草草地敬完一圈就走向了他桌。
可人虽然走了,眼神还黏在黎栊身上。
南霜看着他的视线,打心眼里觉着恶心。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快一个小时了,估摸着腾源枫跟黎栊已经顺利离开会场,心里也放松下来,不再死守厉羽雾,准备好好跟宾客攀谈,拓宽自己的人脉。
他微微低下头,掩住眼底里的野心。
从他回来以后,他看着黎栊一个alpha由于没钱没势,便像一朵菟丝花一样一步步被强权整弄,丧失自我。
这让他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靠山山倒,靠水水流,万事只能靠自己。
他要让omega也活出自己的价值,而不是在这个AO不平权的扭曲的社会中,做一个无足轻重、任人宰割的牺牲品。
……
敬完酒,南霜看着厉羽雾还频频看向“黎栊”,便开口问:“羽雾哥,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厉羽雾看着南霜担忧的脸,也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太妥当,便摆摆手说:“我自己休息一下,你去招待宾客吧。”
南霜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于是又假意关怀了几句,见厉羽雾没有反应,便施施然走向宾客。
南霜刚端起酒杯,口袋里的手机里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脸上不禁泛起笑容。
这部手机是他专门用来和腾源枫联络的,这个信号,正代表着腾源枫和黎栊已经成功脱逃了。
真是个大好的消息。
南霜把刚拿起的酒杯放下,走向卫生间。
他把电话卡拔出,扔进抽水马桶里,又在手机里换上自己常用的号码,按动按钮,把那张电话卡用马桶冲走。
他盯着电话卡消失,他知道他即将走向属于自己的辉煌。
待南霜返回大厅,才发现现场陷入了一片混乱。
厉羽雾紧紧拉着假黎栊的衣领,大声质问:“你说啊!你说你把黎栊弄到哪儿了?”
他满脸都是盖不住的怒火,像是要把那个假黎栊生吞了。
南霜也吓了一跳。自从他认识厉羽雾以来,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
周围的宾客也乱作一团。
大家既想留下来看这位金字塔顶尖的人物的八卦,但是又怕惹祸上身。
一时间,是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
南霜冷眼旁观这场闹剧,却不能坐视事态发酵。赶紧组织人手,把宾客都疏通了出去。
“羽雾哥,你在生什么气呢?黎栊又怎么你了?”
厉羽雾铁青着一张脸,把假黎栊狠狠摔到地上,强压着怒火:“黎栊跑了!”
南霜继续发挥自己出众的演技,假装惊讶说:“这……不是黎栊吗?”
他上前扶起坐在地上的假黎栊:“羽雾哥你怎么这样摔黎栊啊,动胎气可怎么办。”
厉羽雾额头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一跳一跳的,显然气得不轻。
他冲着南霜大吼:“就算是黎栊化成灰,我也认识!这个人根本就不是黎栊!”
得了吧,南霜在心里暗自发笑,要是化成灰,你都认识的话,那你刚才怎么没发现。
尽管心里这样吐槽厉羽雾,南霜面上还是摆出了一副震惊的样子。
他惊呼:“这怎么可能呢?谁敢在这种时候顶着被厉家追杀的风险,干出这种事情啊?羽雾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厉羽雾揉揉太阳穴,又掐了掐眉心,对南霜解释说:“我看他夹了一筷海鲜入口。黎栊对海鲜过敏,可是半点碰不得海鲜的。然后我又观察了一会儿。他习惯性的小动作和黎栊完全不一样,我才确定黎栊被人调换了。”
南霜嘴角抽了抽,他竟不知厉羽雾对黎栊这样了解,他们给假黎栊培训的时候压根没考虑到这一点。
不过还好,发现得比较晚,反正也追不上了。
这么想着,面上却一片诚挚之色:“那怎么办?我们赶紧派人去机场看着吧!兴许人还没走远。”
厉羽雾转头看向南霜,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南霜马上意识到自己这番话引起了厉羽雾的疑心,于是低下头欲哭不哭转移话题:“羽雾哥,我知道你心系黎栊,我知道我比不上他这几年对你的陪伴。但我是真心爱你的,我只想要你开心,就算在婚礼上不愉快,就算当初落海的事……”
南霜恰到好处地哽咽了一下,继续说:“我只是爱你而已啊,我一个omega,我把我能想到的都告诉你了,我……我……”
后面的话南霜没在说,反正他知道厉羽雾会自己脑补。
这番话贬低自己又诉了衷肠,还扯上恩情,他不信厉羽雾不会动容。
果然,厉羽雾一把抱住了南霜:“对不起,是我的错。”
但他很快放开了手,拿起手机开始联系保镖。
“把京城所有的机场都给我看住了,别让黎栊逃出京城。两个小时内,我要在老宅看到他的人!”
南霜听着厉羽雾的布置,心里暗爽。他知道了,黎栊是不可能去机场的。
留下了一个错误的提议迷惑厉羽雾,好让他做一些无用功拖延点时间。
不料,厉羽雾又想起了什么,吩咐保镖:“进出京城的所有交通道路都要严查,包括火车站高速等等。”
南霜没多嘴,默默跟着厉羽雾回了老宅。
他知道以厉羽雾的能力,如果黎栊还在京城的话,两个小时之内是肯定能找到他的。
看着厉羽雾胜券在握的样子,他只好多做些祈祷。
到了老宅,他劝厉羽雾:“羽雾哥,你要保重身体。可别因为黎栊气坏了身子。”
他边说边端了一碗乳鸽汤给厉羽雾喝,但厉羽雾此刻哪还吃得下东西,一心牵挂着黎栊。
此刻的他既生气黎栊的出逃,但也害怕,在心里默默担心,黎栊出逃的这几个小时,他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黎栊的身体才刚刚恢复,此刻就应该好好静养,而不是在外面奔波。
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对黎栊太过苛刻了,才让他一直想离开自己。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等黎栊回来,他一定会加倍对他好。
自负如厉羽雾,根本不会想到自己会找不到黎栊,预料不到黎栊能从他的手里真正的逃脱。
两个小时过去了,黎栊还没有回到老宅。
别墅里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保镖管事,但没有人带回黎栊,或者带回来任何的行踪消息。
一波波的人来了又走,来了又走,厉羽雾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他忍不住地发脾气,把手里的茶杯扔到保镖管事面前:“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了!你们还找不出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夫,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管事和保镖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空气寂静得可怕,此刻厉羽雾心中终于产生一种要永远失去黎栊的可怕想法。
他内心十分惶恐。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再也不属于他了,他一点也不想要面对这样的结局。
厉羽雾这辈子没怕过什么事情,他是天之骄子,从小顺风顺水,旁人不敢想的东西,他出生便拥有,旁人得不到的东西,他只要小小的努力便能轻松的得到。
厉羽雾不会去在意自己手上有什么东西,因为他知道这些东西没有人敢抢,更没有人敢轻易地离开他。
他是如此的自负,但此刻现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
黎栊此刻已经和腾源枫坐上了去目的地的小船。
海风咸涩,海鸥在碧蓝的天空中翱翔,海水翻涌,海鱼在波澜壮阔的海水中翻滚。
一切都充满了自由的味道。
黎栊回头看向京城的方向,那个举世闻名的城市,此刻已经和他越来越远,已经变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小黑点。
他终于有一种逃出囚牢的真实感,这么多年的拉扯纠葛都在此刻尘埃落定了。
他回想着今天厉羽雾和南霜穿着黑西服,站在红地毯上拍照。
两个人是多么般配呀。
这个年少时,给了他所有的惊艳少年,终是在岁月中蹉跎了那份美好。
两个人纠缠多年。回首,就剩下一地的鸡毛和粘在墙上的白米粒,洇在衣服上的蚊子血。
船上的钟声响起,“咚!咚!咚!”
三声急促的铃声,像是把他的前半生和后半生斩断了一样,那么干脆不留情面,活生生把一个人割裂开来。
黎栊想,自己以后大抵是不会再心动了。一份感情已经耗费了自己太多的心血,年少的悸动似乎只能留在特定的岁月。
他的感情,终究是没能经过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