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岁指了指走廊拐角处的一个陶瓷雕像,手掌这么大的陶瓷小人,神情憨态可掬,面目栩栩如生。
曹主管客套地说:“这我就不知道了,这是陶先生的秘密。”
曹主管打定主意不想再往前一步,仿佛前面的门内有很危险的东西。
陈岁手捧着蜡烛往前走,手中的烛火摇摇晃晃。
似乎总有一阵阴风跟随者他。
奇怪,连门窗都完全封闭的地方,哪里来的风?
陈岁捧着烛火,用一只手罩着烛焰,保护着这仅有的一点光芒。
那扇黑色的大门就近在眼前了,陈岁毫不费力地推开了那扇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到处都是纯白的一片。
房间很大,没什么家具,只有一张床和必要的医疗设施。
地面上零零散散地摆放着许多蜡烛,有的像是刚刚点燃的,还有很长一截,有的则是即将烧尽,那一点零星的火光仿佛随时随地都会熄灭。
地面上融化的烛蜡聚集在一起,在地板上凝结成一条狰狞的烛蜡河流。
原本光滑地地面上全部堆积着融化的烛蜡,看上去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清理过地面了。
陈岁踩着这些烛蜡,走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
他看见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躺在床上,手上还吊着点滴。
一个护士模样的人从房间的另一扇门后走了出来,端了个小托盘,熟练地卷起陶先生的袖子,为他注射了一针管鲜红的不明药液,看着像血。
这个护士看上去还算正常,脸上的皮肤虽然光滑,但却没有陶瓷般的光泽,应该是真人。
陈岁把手上的蜡烛放在了地面上,对着床上的老者叫了一句:“陶先生?”
床上的老者微微睁开眼,动了动右手上的按钮。
然后整张床的上半部分抬起来一些,把躺着的陶先生慢慢托了起来,改为半靠坐的姿势。
“你会做陶瓷吗?”老者问他。
他的声音听上去苍老而浑浊,喉咙里头很不顺畅,说几个字就要咳嗽几声。
“不会。”陈岁如实相告。
“那你是对我的制瓷技术感兴趣?”陶先生继续问他。
“不感兴趣。”陈岁没有可以迎合这个副本的剧情,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必要说谎,即便他的最终任务是探寻陶先生的制瓷秘密。
陶先生也没想到陈岁会这么坦诚。
他有些诧异地说:“今天晚上被邀请参加晚宴的人,都是精挑细选而来的,你不喜欢这一行,是怎么被选进来的?”
陈岁:“不知道,这就要问问您的员工了。”
老者被陈岁的回答呛了一下,咳个不停。
“算了算了,你去三楼吧。”
先前陈岁找不到的三楼入口,实际上就在陶先生的房间里。
NPC陶先生像之前一样,给陈岁布置任务。
“明天傍晚之前,用陶土创作一件作品,由我来评判作品好坏,有一半的人会在这次测验中淘汰,你做好心理准备。”
陶先生说,三楼是他为大家准备的工作室,每个人都有一小间房。
从现在开始,吃住都要在那里,不能下楼,直到创作完作品。
这倒有点像封闭式训练。
说完就让陈岁上楼,他是最后一个玩家,等到陈岁上楼之后,他就会彻底封锁整个三楼。
“陶先生,我有个问题。”
别的玩家都是接到任务之后,二话不说就上楼了,唯独陈岁,胆敢继续留下来刨根问底。
无论陶先生愿不愿意为他解答,他直接发问。
“为什么公司的名字要叫金鱼陶瓷?我在一楼欣赏过您的很多陶瓷作品,所有的展品涉及到各种题材,但唯独没有——金鱼?”
陶先生仿佛被陈岁触及痛苦的记忆。
他有些迷茫地抱住自己的头颅,然后流下了两行浑浊的热泪来。
“小金鱼,我女儿的小名,叫小金鱼。”
现在,陈岁明白了。
陶先生非常宠爱自己的小女儿,所以公司才会以小女儿的名字命名。
但他从进入别墅到现在,完全没有看到陶先生的女儿。
再加上陶先生这副表情,他的女儿八成是没了。
陈岁本来还想继续问下去的,只是陶先生情绪一激动,地上原本干涸的烛蜡竟然开始流动起来。
烛蜡汇聚在一起,像是沸腾的水,咕嘟咕嘟地冒泡。
然后自下而上,凝聚出一个人形。
越来越多的烛蜡人站起来了,他们的身体一边融化,一边凝聚,三三两两地朝着陈岁靠过来。
陈岁意识到事情不对,赶紧上了三楼。
随着最后一位玩家进入三楼,整个三楼完全被封锁起来。
至少那些烛蜡人不会追上来了。
但谁也不知道,一旦无法完成作品,又或者是作品被淘汰,将会发生什么。
三楼虽然没有窗户,但好在灯光充足。
原本消失的玩家们看见陈岁上楼,纷纷从自己的工作室探出脑袋张望。
工作室并不大,像是一间小宿舍,只够一个人住。
里边有充足的陶土和转轮,冰箱里也准备了足够的食物,一应设施都很齐全。
工作室的门是可以上锁的。
独立的创作空间有了,但到底要创作什么,陈岁完全没有头绪。
“搞什么,不会真当我们个个都是行家吧,我对这些一窍不通啊。”
有玩家已经在走廊里抱怨起来了。
“你们没听陶先生说么,这次测验会淘汰一半的人,也就是说,只要淘汰人数满了之后,无论你的作品有多烂,都可以晋级。”
这就是门上加锁的原因。
因为时间限制,如果在作品即将完成的时候,被打碎或者是被破坏,拿不出作品的人自然就被淘汰了。
剩下的玩家自然而然可以晋级。
“所以这是叫我们自相残杀?”
玩家们不寒而栗。
有人在得到消息后,立刻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越来越多的玩家决定在明天傍晚之前,不出房间,努力靠作品取胜。
唯独李明,抱着自己的转轮和陶土敲了敲陈岁的房门。
“我的预感从来不会出错,我感觉到今晚会出事情,所以兄弟,求你让我跟你一起住吧,我可以打地铺!”
胖子指天指地发毒誓,一定不会搞破坏,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再说了,两个人也有个伴,不会这么无聊,没准聊天的时候还能聊出灵感。”
陶土成型之后是需要时间烘干的,所以所有人必须在今晚之前完成作品,不然就来不及烧制。
陈岁看得出胖子心眼不坏,就打开门让他进来了。
胖子在转轮前一顿忙碌,一会儿捏了只烧鸡,一会儿捏了个甜筒,对着陈岁比划,“哥们儿,帮我看看哪个好,我打小就没有半点艺术细胞,这次真的难为我了。”
陈岁看着他捏的那些作品,每一件都一言难尽。
“困了,先睡会儿。”他说完,就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胖子在一旁哀嚎,“不是,哥们儿,生死攸关的作品,你不急也就算了,这就睡了?”
陈岁没搭理他,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两个小时后,被胖子的一声惨叫喊醒,“闹……闹鬼了!”
第89章 金鱼陶瓷
除了胖子之外, 发出叫声的,还有其他几个玩家。
陈岁没睡醒,这会儿起床带了点起床气。他打了个哈欠, 从床上坐起来,“怎么了?”
胖子已经缩到墙角了。
工作室本来就不大,胖子此刻离他的陶轮两米远, 瞪大眼睛惊慌地看着陈岁。
“见……见鬼了, 刚才我就分了个神, 扭头拿了点陶土, 结果……”
胖子朝着自己的陶轮上指了又指。
“结果这上面忽然多出一件作品来,真的就这么凭空出现的,不是我的做的!”
陈岁仔细看了一眼陶轮上忽然出现的陶土作品。
首先,作品表面依然是湿漉漉的,分明是刚刚做出来没多久。
其次,还别说,这件作品还真的挺有艺术感的。
两只硕大的张开的手之间,是大伙儿小时候经常玩地翻花绳的样式。
花绳中央一团乱麻, 缠着个半死不活的小人, 小人头低垂着,双手被花绳吊了起来。
小鼻子小眼睛, 捏地非常细致。
房间里总共就只有陈岁和胖子两个人,陈岁刚才在睡觉,胖子又说真不是他做的, 那这件作品又是哪里来的?
陈岁欣赏完作品,倒是没有立刻得出结论。
他打开门, 走廊上一整排玩家工作室的门此刻都是打开的, 大家纷纷从门内探出脑袋来。
另外地两个玩家表情惊惧地指着自己的陶轮, 在那儿大喊:“是谁!谁在恶作剧!”
“这不是我的作品,是谁!”
反应最大的玩家是个中年男人。
他屋子里凭空多出来的陶土作品,看着和胖子的那个是一个系列的。
也是一双大手,只不过这双陶土做成的手并没有在翻花绳,而是像扎小人似的,往中间那个小陶人上扎针,另一只手拧在小陶人的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