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了天了,今天我就不回荣枯阁了,看她有没有那个胆子杀你。”
“云棠姐姐……”疏雨将脑袋塞进云棠的怀里不停地蹭,像只小猫。
夜有些深了。棋局早就散了,苍旻收拾收拾,回了自己的房间。南泱和君桥还呆在那里,在古树下煮茶。天黑了,周围落的白雪映出亮白月光,环境着实清雅恬淡。
君桥喝了不少茶,觉得这茶味道醇厚,还透着徘徊在舌尖的清香,好喝极了,道:“南泱尊主煮茶的功夫真让人佩服。有什么技巧的么?”
“煮茶的水取自北罚最高的池子中水养的莲花瓣尖,茶叶是皇家稀有的大红袍,小火慢煮,香味慢慢溢出。你最先喝的那一杯,和现在这一杯都大有不同。这一杯沉淀了醇厚的香气,头一杯带着才出的清甜,杯杯不同,故此让人回味无比。”南泱说起茶来,话多了不少,神情也放松闲适。
“北罚这种道家常居的山,都带了灵气,灵山养出的灵水,灵水养出的莲花,莲花瓣尖取的露水,煮出来的茶怎能平凡?若不是上了北罚,我估摸这辈子都尝不到这样的茶。”
“想不到少谷主也是爱茶之人。”南泱浅浅一笑。
南泱很少笑,至少君桥就基本没见南泱笑过。在这黑夜中,茫茫大雪的映衬下,南泱唇角那一抹极浅极淡的笑意,如冰天雪地里盛开的唯一一朵青莲,超凡脱俗,不似人间能有,清雅至极。
“南泱尊主,伤口换过药了吗?”君桥柔和问道。
南泱一愣,摇摇头:“还没……”
君桥握住南泱的手腕,南泱下意识挣扎,君桥道:“你躲什么?几年前手伤成那样还不是我给你换的药?这回我可没带机甲耗子了,没法哄你。”
南泱耳朵泛红,垂下头:“不……不用麻烦少谷主……”
“你看,自从之前那档子事发生,我这些年随身都带着外伤的药膏,以备不时之需。万一你以后又不小心伤到哪里,如果我正巧在你身边,至少,我有药。”君桥拿着一瓶药膏,拧开瓶口。
啪。
一声极其轻微的树枝断裂声响了一下,在这四周无人的静谧环境下,显得十分引人注意。
南泱皱眉,她耳力很好,瞬间就辨识出是哪里发出的声音,抽出手便起身移了过去。
“谁?”南泱用袖口挥开树丛,皱着的眉一下僵在那里。
轻欢咬着唇定定看着她。
君桥走了过来:“怎么了?什么人?”
轻欢将目光转向君桥,轻笑一声:“抱歉,无意打扰。”
南泱轻咳一声,转身向君桥道:“不好意思,少谷主,这是敝徒,兴许是看着我和你说话,一时没有过来。”
“是你的徒弟?嗯……”君桥点点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南泱的这个徒弟刚刚那句话有点酸。
“少谷主,天色已晚,不若改日再会。”南泱很是客气。
君桥轻笑:“当然,天色已晚,南泱尊主好好休息,记得换药。”
“是,我记住了。”南泱礼貌地颔首。
君桥道别后,转身离开了庭院。
轻欢鼻腔里哼一声,转身也想走。
南泱几乎是下意识的,上前拉住了轻欢的手。
黑夜里有些冰凉的手指,轻轻接触在轻欢温热的手上,像一片雪花轻落,让人恍了心神。
第36章
“师父,拽着我做什么?”轻欢不回头看南泱,她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
南泱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她回过神来,才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就下意识做了这个动作。这代表什么?挽留?她要怎么下台阶?
轻欢想要抽出手来,南泱感受到了轻欢的动作,不由将她的手抓得更紧。
“师父……你想做什么?”轻欢回头,对上南泱的目光。
南泱顿了顿,目光闪躲:“我……该是我问你,大半夜……跑这里来做什么?”
“没什么,走错了,所以我现在要回去了。”轻欢淡淡道。
“嗯……”南泱一时无言,却又不想放轻欢走,也不知为什么。她垂下眼,看见轻欢腰间别的凤羽剑,低低问道:“这把剑……用得顺手吗?”
轻欢一愣,目光下移,看见凤羽剑,心里揪紧了的疼。
“嗯,很顺手,容怀师伯给我的剑,自然是很好的。”
南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有些难受。她慢慢放开轻欢的手,缓缓道:
“你说好,便好。”
轻欢心里一紧,反手拉住了南泱,将她一个使力抱进怀中。
南泱习惯性地不适应,微微挣扎,轻欢扣紧了南泱的背,低声道:“别动,让我抱一下。”
南泱闭上眼,双手无力得垂在身侧,她心里的愧疚和对于这种行为伦理道德上的不认同快要将她吞噬,双眼合上的同时,眼睛酸酸得疼。
“师父,伤好了吗?”轻欢贴在南泱耳畔,温柔问道。
“好了……”南泱紧紧咬着唇,为什么,她只要被轻欢一碰,就有想要哭的冲动?
“刚刚那个人是谁?少谷主?你们很熟吗?”轻欢轻声问道。
“与你……无关……”南泱强忍着鼻腔里酸涩的感觉,声音都有点颤抖。
轻欢又一笑:“很好……与我无关……什么都与我无关……”
南泱一个使劲,推开轻欢:“够了,你走吧。”
轻欢眼睛红红的,强憋着眼泪,她一步上前箍住南泱的肩,一个转身将南泱狠狠推到墙上,脸逼近南泱。
南泱不反抗,下巴不停颤抖,闭着的眼睛有一滴眼泪溢出,顺着脸颊滑落。
轻欢的鼻尖差一点点就能挨上南泱的鼻尖,却停了下来。她在逼师父吗?她这么爱师父,天下就属她最看不得师父受委屈,如今,她就是这么逼师父的吗?
“对不起……”轻欢的嗓音带了哽咽,双手颤抖着摸上南泱的脸,额头抵着南泱的额头,“对不起……对不起……”
“轻欢……”南泱睁开眼睛,露出那一双如清茶一般的浅褐色瞳孔,“君桥她……只是我的朋友……”
“……”轻欢抱着南泱,将脸埋入南泱的肩窝,像小时候她做过许多次的举动一样,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习惯于埋在南泱的肩上哭泣。
“师父……我好累,我好累啊,你知不知道,在鸿飞阁,我天天要读很多很多书,我要练很久很久的剑,可是我累的时候,我都没有地方去哭,去耍赖,去抱怨……师父……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为什么我长大了,你就不要我了……为什么我最依恋的人,什么事都与我无关……”轻欢越哭越难过,泪水越来越多,浸湿了南泱的白衣。
南泱轻轻拍着轻欢的背,她为轻欢的难过而难过,但她不知道怎么办,她不知道要如何去正视,去面对。
她真的太久没有和轻欢好好相处过了。她忽略了很多,忽略了轻欢的辛苦,忽略了她还只是个孩子,甚至忽略了她从孩童到现在的成长。
“天很晚了,今夜留在荣枯阁睡罢。”南泱轻声安抚道。
南泱走向自己的寝宫,走到门口了,发觉轻欢还在后面跟着。她回头:“怎么还不回你自己的寝房去睡?”
轻欢直直地看着南泱,不说话,眼睛红得像个兔子。
南泱叹口气:“进来。”
轻欢乖乖跟着南泱进了寝宫。南泱寝宫的侍女都对轻欢这个常客见怪不怪,也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不等南泱吩咐,就十分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乖乖上床,安静些,不要说话。”南泱简略地吩咐完,看了看轻欢,犹豫了一下,慢慢摸向自己的衣带,缓缓脱下外袍。
轻欢体贴地挪开目光,也解开自己的外袍,将凤羽剑小心放在一边。
南泱有些别扭地看着轻欢,又十分别扭地上了床。以前她和轻欢一起睡过很多次,但那都是她们关系很纯洁的情况下,现在这小崽子和自己明确了她那不纯洁的念想,她们居然还能在一张床上睡,确实是……
南泱见轻欢脱了外袍,也爬上床,不禁道:“要不……我叫侍女再拿一床被子来……”
“师父很嫌弃我么?以前不都是一张被子下睡的?”轻欢不以为然,兀自钻进那床上仅有的一床被子。
南泱无言,只好安静躺下,和轻欢保持一掌长的距离。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
许久,轻欢轻轻打了个喷嚏,语气怪委屈:“师父,你离我那么远,被子都进了风。北罚的晚上可不比中原,冷得很啊。”
南泱听见,只好往轻欢那边挪了挪,默默伸手替轻欢将被角往上拉了拉。
轻欢飞快拉住南泱的手,轻哼:“你的手都这么凉,还顾着我么?”
南泱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又有些发烫,不禁向后缩了缩。
轻欢拉住南泱,一个翻身,直接钻进了南泱怀里,牢牢抱住她纤瘦的腰。薄薄的衣料下,隐隐约约可以摸到那轮廓分明好看的腹肌。
“师父……我的身体暖和么……”轻欢轻声喃喃道。
南泱抬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不敢回答,却也没躲开轻欢的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