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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清欢gl 完结+番外 (无心谈笑)


  南泱离门最近,她回头看了看,自觉地站起身去开门。
  木门一拉开,外面的风便卷着雪飘进来,险些迷了她的眼睛。
  轻欢站在门外,头发上黑袍上落满了一层白色绒雪,她小心地捧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了一个仔细盖好盖子的碗,她紧张得手指都抠入了木制托盘中。
  南泱的目光静静扫过轻欢冻得发红的耳廓和颧骨,神色依旧敛得淡淡的。
  “师父……”轻欢的神色有些局促,又有些不安,都不敢与南泱对视,“我……昨天是我不对,我不该发脾气把牛棚给……我已经连夜把牛棚修好了,今早挤了一点牛乳,煮好拿来给你。”
  “……你自己喝吧。”
  轻欢忙抽出一只手抵住南泱欲要关上的木门,解释道:“牛乳中放了三勺糖,是你平时习惯喝的。我昨晚没怎么睡,一直在愧疚,我真是混蛋,我对不起你。师父,你……喝了吧。”
  南泱沉默着接过轻欢手里的托盘,没有和她多说一句,只是自己朝屋里走去。
  轻欢尴尬地站在门口,被寒冷的东风冻得直吸鼻涕。
  君桥看着她,即便是自己看着,都十分地不忍。她朝轻欢大声道:“轻欢,进来坐坐吧。”
  轻欢嗯了一声,在门口将身上的雪抖落干净,才小心地走了进去。
  韶秀很有眼色地登登登跑过来,接过轻欢脱下来的裘袍:“我帮你拿,师……”
  南泱幽幽看了一眼韶秀的后脑勺,韶秀感觉脖子后面一凉,不禁缩了缩脖子:“师……姐!我帮你拿!”
  轻欢沉默着,其实韶秀真的是个讨人喜欢的小丫头,但她心里总还是有些别扭。
  南泱开始收拾棋盘上的棋子,放入棋筐。君桥疑惑道:“南泱,不下了吗?才下了一半。”
  “不想下了。”
  君桥看一眼旁边有些无措的轻欢,道:“那你想做些什么?”
  “有什么可做?”
  “那个……”君桥有些为难地皱皱眉,绞尽脑汁,“啊,你不是爱练字吗,来写会儿毛笔字吧,权当消磨时间了。”
  南泱抬眼看她,点点头:“也好。”
  君桥只得和南泱走到书桌那边去,铺纸研墨。
  韶秀偷偷看轻欢在一旁有点沮丧的神情,随意扯了个话题:“师姐,你看过《剑道古谈》吗?里面有个招式我不太会。”
  “太久了,我忘记了。”轻欢低声道。
  “那……《天罡十方阵》呢?里面好多我都看不懂呢。”
  “……子趁师兄应该抄了不少遍,你可问问他。”
  “哦……”韶秀鼓鼓腮帮子,看起来师娘的目光都已经粘死在师父身上了,抠都抠不下来,还是别和她搭讪说些废话了。她又拿起那只机甲耗子专心玩起来,安安静静地自娱自乐。
  君桥看着南泱写字,在一旁不禁赞叹道:“你写字还是以往那样漂亮。你可知道,在江湖上你的书法可是与喻修的炼丹术、容怀的铸剑术齐名的?只可惜,世间并未得以流传几幅你的真迹。”
  “你若是喜欢,我这便写一幅送给你。”南泱轻声道。
  “当真?别人可都说求你一幅字比向容怀求一把剑还要难。”
  “我们关系不同于别人,为你写一幅有何不可。”
  君桥不禁一笑:“呵,你总算认为我们关系不一般了。从当年郁水关算起,咱们相识已有十来年了,要你南泱把我当成朋友,果真是难啊。”
  轻欢看着君桥,隐隐咬了咬牙,搁在膝上的手慢慢握成拳。
  “我能放在心上的朋友不多,原先只有苍旻,现在增一个你。”南泱将毛笔在墨砚里沾了沾,继续在白纸上书写,“能得你这般的好友,是我三生有幸。”
  君桥不禁笑了笑,心头却漫上丝丝苦涩。
  轻欢看着低头写字的南泱,轻声道:“师父,我在中原还有些事,在北罚或许待不了很久。你真的……不理理我吗?”
  南泱落在纸上的笔尖顿了顿,须臾,便答道:“你有事就走吧。”
  “你真的一点都不想见到我。”轻欢闷声道,这句话语气平缓,不是个疑问句。
  “是你与我断绝关系的,现在反而怨我么?”南泱只是表情闲适地写字,也不抬眼看轻欢。
  “可……我是为了给你解蛊……”轻欢挣扎道。
  “我宁愿你当时把实情都告诉我,但你瞒着我,是不愿我与你同甘共苦?还是你觉得,我如此不堪的一个人,根本没有资格知道你的事情?”
  “……”轻欢低下头抿了抿唇,又侧过脸去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她有点局促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
  她的确,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原来这一切都怨自己。可确实,也该怨她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她在自以为是。她做那些事,一厢情愿地做那些事,对南泱又谈何公平?
  君桥和韶秀看着轻欢匆忙离开,也不知该不该出声挽留,都看向了南泱。
  南泱终于抬起眼看轻欢离去的背影,她的目光好似出神,唇角抿得很紧。纸上的一幅字将将完成,是摘了诗经里的一首风雨中的一段。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她长长轻叹一声,搁下了手中的笔,指尖留恋地抚过未干的墨。


第111章
  轻欢从君桥那里回来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房里黑漆漆的,也不点灯。她在路上还顺便去厨房取了两坛酒拿回来,杯子也不用,直接抱着坛子坐在桌边往嘴里灌。
  对于酒,她之前谈不上喜不喜欢,自己酒量不好,她几乎不怎么喝。但最近以来,她忽然发觉喝酒很容易让自己麻痹一些,脑子晕一些,她就没有闲暇去想别的事情了。
  烈酒灌入喉咙里,让她呛得猛咳几声,但她硬逼着不允许自己停下歇口气。到后来她已经不是挨着坛边沿喝了,而是直接拎起来隔空朝口中倒,酒水顺着她的下巴肆意往下流,浇湿了一大片衣襟。
  她这回是私自偷偷上了北罚的,乱花那边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完。只是因为看了那张南泱给她写的纸条,她便不管不顾抛下一切来了北罚。那边只有一个眼睛没有恢复的妙善,现在该乱成什么样子了呢?
  说到乱花谷……
  君桥……
  她心中一阵烦躁,继续抱着坛子咕咚咕咚喝酒。
  她一边喝,眼泪一边莫名其妙流了下来。近来她总是觉得很累,身心俱疲,或许当真如青川子和柳章台所说,她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可她还有许多想要做的事情,两年,真的做得完吗?她又真的能活够两年吗?
  师父……
  轻欢紧紧锁着眉,狠狠咽下口中的酒,咬着牙使劲把手里的酒坛子用力摔在地上。
  “砰——”
  酒坛残碎的瓷片碎了一地,半坛子的酒也流得到处都是。
  她其实谁也不怨,不怨闻惊雷,不怨南泱,也不怨自己,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所有人都没做错。她只是不甘心。
  她还这么年轻,她今年只有十七岁啊。
  紧闭的木门被一只修长白净的手轻轻推开,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随即那白衣身影踏了进来,又默不作声地关上了木门。
  轻欢没有发现有人进来,她只是拎起另一坛酒,往嘴里狂乱地倒。
  南泱环视屋内一周,不悦地眯了眯眼睛。她走到一边的窗台边,点了两根烛台,房内总算亮了一些了。她拿着一个烛台走到轻欢旁边,放在了桌上。
  轻欢醉得厉害了,眼睛都看不清东西,脑子也迷迷糊糊的,人站在她身边她也没发现。她只是忽然自顾自地开始自言自语:
  “我记得,才来北罚宫,我不会吃饭,是你一勺一勺喂我。我不会日常起居,是你亲自为我穿衣,梳发。我练剑也不好,道也修不好,都是你耐心教我。我这一辈子,什么事都做不好。我以为,爱你是我做的最好的一件事,现在,却成为我做过最糟糕的一件事。”
  南泱淡淡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轻欢打了个酒嗝,眼睛越发得红起来,似是被烈酒灼得厉害。
  “那这次……你还愿不愿意教我?”
  南泱压低了眉眼,弯下腰去捡起地上掉落的红色旧发带。不知什么时候,轻欢的头发都已散开,似流水一般倾泄在肩后。南泱沉默着用双手拢起轻欢的长发,这么些年,她的头发已经这样长了,比自己都蓄得长很多。
  在照顾轻欢以前,日常起居这些事她都不熟练。亏得有这孩子,束发之类的事情她已轻车熟路了。
  轻欢迟钝地还没意识到有人在帮她束发。她使劲眨眨灼烧的眼睛,又想拎起酒坛痛饮。
  南泱叹口气,按住了轻欢的手,轻声道:“别喝了。”
  “……滚。”轻欢沉声不耐道。
  南泱挑挑眉,弯下腰凑到轻欢耳边,淡淡道:“偏不。”
  轻欢慢慢转过头去,恰好对上南泱看向她的目光。
  “师父……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我错了,我想和你在一起,你别不要我……”轻欢忽然哽咽着哭起来,不由分说地抱住南泱,把脸埋在她的肩窝里哭得一颤一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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