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院长回来了。太好了。”温鹤满心妒火,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他主动走上前,向符卿伸出手:“符院长您好。您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与赛尔亚一同承担了指挥的职责。我是樱水榭的温鹤。”
符卿抬眼,冷冷看着他,然后再看向那只伸出来的手,却没有回握:“你好。”
温鹤一愣,被忽视的恼怒蹿上额头。他勾动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还没继续说,就听到周围传来一阵阵脚步声——转头一看,元老会的长者们在人群让出的道路中走了进来。
温鹤眼睛一亮。他就是被元老会推上来的,心里将自己与元老会绑定在了一起,嘴唇一动就想阴阳怪气几句,表现自己的谦和以及符卿的无礼。但还没等他吐出第一个音节,元老会众人就簇拥向符卿,不仅如此,甚至隐隐有以符卿为尊的迹象。
温鹤:“?”
周围的人小声讨论。
“今天元老会的人竟然来齐了耶。”
“听说王老没了,元老会齐聚。这会可真要变天了。”
“这次阁下与符院长都免不了承担王老遇难的责任,可为何元老会并没有责怪符院长的意思?”
温鹤后背逐渐发凉,诧异地抬头,却正好对上了符卿的双眸。
那双眼睛冷冰冰地看着他,灰得仿佛北冰洋上的天空,呼啸冷冽的狂风吹过,硬生生将他的伪装掀去,露出赤裸空白的身躯,身上只剩下最后的遮羞布,但是当自己想要抱紧那最后几块布料的时候却发现那上面写着满满恶意与丑恶的利己主义,一时间竟手足无措。
温鹤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音节,精致的面具逐渐裂开,露出后面仓皇的表情。
在堂皇中,他听到前几日才站在自己身边的安老单手搭着符卿的后背,说:“王老不幸遇难。他临终前,将一个深刻的秘密托付给了元老会。因此元老会对中央工会的领袖人选进行了重新评估。从今日起,符卿的权限与圣琼相当,在战时指挥的基础上承担中央工会内部管理职责。”
不止安老一人,其他所有长者都站在符卿身后,目光紧紧盯着那道挺立笔直的身影,赫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怎么会这样,不,不应该这样……”
不论是现在的温鹤、赛尔亚,亦或者之前的符卿,他们的职位都是战时指挥,也就是说仅仅是个临时的身份。虽然这个身份会让他们在混乱入侵结束后平步青云,但总归比不上圣琼。
温鹤想做的正是在战时将符卿和赛尔亚踩下去,这样战后他就能一飞冲天,成为年轻一辈在中央工会的第一人。
可元老会一句话不仅坐实了符卿的战时身份,甚至直接赋予了他永久的、至高无上的地位,一下子让温鹤的所有算盘成了笑话!
平日里总是挂着面具的人一旦维持不住那可怜的人设,反而会更加失态。
在一片祝贺的鼓掌声中,温鹤的嗓音格外刺耳。
“为什么?!他不过出去了一趟,还犯下过错,反而可以平步青云,这是为什么?!”
安老皱眉。虽然他们最后捧了符卿,但他一直对温鹤很有好感,没想到温鹤竟然这么沉不住气。
“这是王老的遗愿。”
一句话,仿佛巨大的石头重重砸了下来。满场震惊诧异,而温鹤像是小丑一样,在众人的目光焦点中,面目狰狞地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整个总控大厅的警告灯同时作响。
“混乱入侵进入最后阶段,城外恶种开始狂化,巨型变异恶种数量激增——几千只恶种堆成了一座山,甚至高过了城墙。”
“最后的战役,最艰难的战役要开始了!”
在警告灯中,温鹤仰头大笑,一边笑,一边指着符卿:“遗愿?你们不是一向来唯才是举的吗?外面战况惨烈,你们却谈着遗愿!”
虽然他很不体面,但这句话并非没有道理,在场很多人都皱起了眉头。
温鹤笑得无比嘲讽:“原来,才华和心血敌不过一句遗愿……”
“温鹤,够了。”赛尔亚的声音出现在他背后。
温鹤骤然冷脸,转头看向身后的赛尔亚。
赛尔亚手中举着一只黑色的录音笔。他慢慢地按动了开关。
【小张,你快去联系我老师,就说我这边一切都准备好了。西线战果已经可以收割了,我这就樱水榭撤回来的团队调过去,不出几天一定会有战果,到时候我们就能身怀战功……】
温鹤脸色刷白。
“天呐,他是想让其他战队趟雷,然后让樱水榭收割战果?”
“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在为了团队的私利用这种手段。”
赛尔亚盯着他苍白的脸,一字一顿:“符院长与你不同。疯人院,不论是人类成员,还是收容的恶种,现在都还在因为伤病休养。就连符院长本人,他所受的反噬伤害,也并非一两日可以痊愈。”
温鹤像是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跌坐在人群中。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打量他,没人说话,但是眼中的厌恶却不加掩饰。
“散了散了。战事紧急,正事要紧。”
“大家辛苦,快回岗位吧。”
人来人往,所有人都像是没有看到坐在地上的温鹤,把他当做空气,径直从他身边穿过。
温鹤慢慢抬头,看向角落:“老师,我……”
角落里的方祁温面无表情,双手插袋,转身就走,似乎与温鹤没有半毛钱关系。
在看到方祁温转身的瞬间,温鹤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没了。
忽地,他头顶笼罩了一片阴影。
他慢慢抬头,一张瘦削清冷、没有表情的脸出现在头顶上空。
“怎么?”温鹤自嘲地笑了,肩膀不停颤动,“你也要来嘲笑我吗?”
“不。”
符卿回答。
他的声音像是最后一颗刺入心脏的银质子弹。
“我是来和你清算前面几天职务滥用的责任的。”
第133章 他的入侵
一场临时的审判会在五分钟之内被组织了起来。原本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端着浓茶, 疲倦地倚靠着会议桌。
温鹤穿着整齐,衣领干净。他低着头,被一群刚通宵的憔悴中年人包围, 却是最不体面的那个。
符卿是故意的。
这场审判会并没有设立在正式会议室里, 而借用了走廊的临时透明会议室。磨砂玻璃替代了墙, 以至于走廊里路过的所有人都能看到温鹤垂头的模糊身影。
临时会议室隔壁是茶水间。一道身影靠着茶水间的,手指间夹着根烟。
烟头滋滋灼烧, 灰烬越来越长,越来越靠近皮肤,他却没有吸一口。
当香烟燃尽, 火光在皮肤上灼烧出滋滋响声, 他却没动, 面无表情垂眼盯着虚空处。
忽然, 隔壁临时会议室门大开——面若土色的温鹤被一众大佬围着走了出来——他一出来就看到茶水间敞开的大门,以及门内衔着烟头的男人。
温鹤的表情忽然变得无比决绝,甚至比刚才在会议室中接受审判更加憋屈悲愤, 带着绝望中的希翼,像是在说“不要食言”,燃尽眼底最后一点火光。
方祁温靠着茶水间的墙壁, 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却一下子轻松地将那烟头在水槽里碾灭。
他随意低头, 在光卡上发了条信息,然后将光卡随意塞回口袋。
一众团长陆续走出会议室。有人注意到茶水间里的人影,大多都只看一眼就走开了, 只有几个一向与樱水榭交好的团长叹气走来。
“老方啊, 你受委屈了。不让你参加审判会是因为同团队回避。你放宽心,这回就是温鹤这小子不懂事, 算不到樱水榭头上。”
方祁温眼皮都没抬:“本就与樱水榭无关,是他自己不懂是非。审判会明辨。”
那团长啧了声。
他刚想说什么,忽然一道身影擦过他肩膀!
符卿插入他们两人的对话,抱着手臂温和有礼:“方祁温团长,我有些事情想请教,方便单独谈话吗?”
旁边那团长先是慌乱,紧接着皱眉:“我们刚才在审判会上不都已经把事情定性了吗?怎么还要调查樱水榭?”
符卿没有转头,而是抬眼对上方祁温:“不必紧张,只是一场随意的日常谈话。”
方祁温浅浅勾动嘴角,指腹摩挲着刚才被烟头烫出的痕迹。
“自然。符院长的谈话请求,怎会让人紧张呢?”
两人一路走向单独的谈话间。
一路上两人步伐平稳,都目视前方,没有任何眼神接触。
“温鹤说,你并不知情。他这么做甚至是因为想要取代你成为樱水榭的首领。”
“我们并没有从他的光卡记录中找到任何与更高指使者有关的记录。”
“樱水榭也的确是在他受到元老会重视后才将指挥权交给他的。”
“有团长表态,樱水榭因此名誉受损,其实是受害者,受无端牵连之罪责。”
两人停在谈话室门前。
方祁温表情么有任何变化,语气自然:“符院长不必告诉我,我本该回避。不心虚,自然不担心。”
符卿忽然笑了下,然后打开了谈话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