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时一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我的。”方时一将黑珠上的红绳解开拆下,“小学就戴着了,这次来到这边不知道为什么也一起过来了。”
问秋跟着方时一的吩咐剪了根红绳,能同方时一穿过来前戴着链子的效果差不多的长度。
“父母送的?”
“不是。”方时一蹙眉想了想,“忘记是谁给的了,但是之前算命说要戴,就一直戴下来了。”
问秋勾了勾嘴角:“你信命啊。”
“我不信,但我爸妈信。”
之前的那根绳确实是寿命将近,中间一处已经薄得好像搓两下就断。
珠子上边穿了个孔,戴得时间久了被磨去了边,方时一接过线怼进去,却发现自己不太会绑。
好在问冬三岁以前有绑过类似的玉,问秋帮人换过几次。
“你之前有带过吗?”方时一将黑珠交给对方,好奇道。
“三岁前应该也有,后面就不了。”
问秋坐在桌前,银白色的发稍微长长了一些,搭在前额,映衬在灯光下,方时一无端觉得对方像精灵又像天使。
骨节分明的手指绕着红绳,系结的手法已经有些生疏,但还是凭着往日的记忆打得缓慢。
方时一盯着对方的手张口说了句话,一句说话,却没得到半点回应。
他愣了一瞬。
忽然发现,是自己也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了。
方时一迟疑地喊了声问秋。
嘴一张一合,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下一瞬,就连周遭的一切声响都倏地听不到半分。
什么意思?
方时一的大脑没转过弯来。
……
他是聋了……?
还是哑了?
问秋没察觉到方时一的异样,手上的结就差一点绑完。
方时一直起身子,伸手想要喊人,指尖刚往前去,却顿住了。
他看见他的指尖……
变成了数据,在一点点漂浮着消失。
方时一的大脑宕机了片刻,身体也僵得一动不动。
手掌快速地没了大半,愣愣地抬起头来,望见了问秋转向他,已然木住的双眼。
黑珠的结已经系好,放在问秋的手中。
在灯光下泛着一圈诡异的光。
方时一脑中终于接上线,迅速往前一扑!
快速地握住那颗黑珠。
问秋急忙接住险些摔倒的人。
“嗞——”
在碰到珠子的那一刻,脑中响起了刺耳又熟悉的电流声。
方时一眼睁睁地看着消失的手指一点点地恢复了原样。
许久未曾听见的机械女声响起。
「连接系统」
「玩家继续保持游戏」
像是寂静的水面落入一滴泉水。
耳边响起自己粗重的喘息,房间里的空调还在嗡嗡作响。
方时一的目光死死盯着手心那颗漆黑的珠子。
啊……
原来所谓系统。
不过是他从小到大都戴着的……
一颗再普通不过的珠子。
第59章
他发誓。
他从未见过这个人。
对方眼睛上蒙了层雾,嘴一张一合,却走马灯似得听不见半分。
小巧的手掌被人握住。
年幼的他只是眨了眨眼,就被一股热气倾了满身。
对方双手绕到他的身后,冰凉的触感点了两下,项链完全地贴在了颈脖上。
梦里的声音像是别样的打字机器,听得见内容,却不知道音色。
那人低声道。
“不可以摘下来。”
这是方时一这些天来,做得最全的一个梦。
过去的日子里他也曾反复地梦到当年在游乐园走失时一个陌生人给他项链的场景。
当时不明白什么意思也不过醒来就忘,如今清楚了,却绞尽脑汁也记不起当年的半点蛛丝马迹。
方时一简直想得头疼。
那个人是谁?
为什么会把项链给他?
原来离开这款游戏方法那么简单,仅仅是把珠子剪下。
“你会无聊吗?”
问秋不知何时从录音棚里走了出来,牵着他的手蹲在了眼前。
方时一经过昨日之后本来一个人在家也呆不下去,今天便跟着问秋出门录歌。
问秋眼睛上抬时瞧起来乖得像只小鹿。
方时一用指腹刮了刮人纤长的眼睫:“你弄完了吗?”
“应该还有半个小时。”
“我不无聊,我看隔壁好像有家甜品店。”
“你想吃吗?”
方时一笑了一声:“我想等你录完再吃。”
“咳咳!”
棚外坐着两位忽然咳得大声,视线掩饰地盯着方才录下的音频,余光又不时往二人这瞥。
方时一帮着催促道:“我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
问秋搓着方时一的手,仰头在人唇上轻轻点了一下。
那边两位咳得像是快要哮喘。
嬉闹声不过一阵,等问秋重新进去,工作状态又恢复得极快。
方时一隔着层玻璃望着里面那人,心下不免一沉。
现在想来方渺那行人要的东西不过就是他脖子上的那颗珠子。
但因着珠子每次传递的消息都会发到脑中,在这行人机器的检测下,就误以为是方时一的脑中含有某样东西。
现在给肯定是不能给。
指尖一下下地点着皮质沙发。
啧。
怎么办。
工作室外前厅的桌上放了一筐的润喉糖,方时一思绪乱成一团,现在是真的急需一些让他头脑清醒点的东西。
手上撕开一粒放进嘴里,不仅要顺着口腔直冲天灵盖的凉意,还走到了厕所洗手台前拨开水龙头,将手掌放置水下,为求清醒似地揉搓着指尖。
如果将事情对问秋全盘托出,或者就只是点名似地跟问秋或是周姨说那个实验室会对自己不利。
方时一关上水龙头,抽出一旁几张纸巾。
要不还是先找十个保镖把自己围起来吧。
“喂。”
一声粗粝的男声喊得方时一一怔,转头看看四周确认这里的洗手池是男女共用才回过身来。
盯着眼前高大黝黑的男人半天,方时一都没想起这是哪位。
但对方的视线确实放在自己身上。
方时一迟疑道:“你是……?”
“哈!?你不记得……”
对方眉头一拧,似是强忍着又掰直道:“我……我是之前录综艺的,那那谁。”
方时一又愣半天,想起当时在化妆间里没录音那人,淡淡点了点头:“哦。”
说着把纸巾扔进槽里转身要走。
“不是,等等等一下。”
“我来我就是。”男人的后牙槽咬得死紧,每一个字都像花了大半的力气挤出。
方时一顿了一下,蹙眉要继续离开,男人却忽得对他弯下腰来。
“上次的事对不起!”
声音中气十足,震得方时一倒是退了几步。
我去……
兄弟你抽什么疯啊。
“好了吗?”
身后熟悉的嗓音柔声道。
方时一愕然抬起头来,看见身后的问秋,无措地又看了几眼面前的男人:“他他他……”
这一处仅有他们三个,空旷的环境声音大些还能荡出回音。
男人没直起腰又喊道:“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
这一句果然荡出了回声。
方时一被叫得大脑一片空白,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哪里用得着人这么正经地道歉。
“我也没什么事啊。”他慌忙摆手,还想上前去将人扶起,腕上却忽得一热,被问秋扣住了手臂。
方时一怔愣地回头望向问秋,看清眼前人时,心下不住咯噔一声。
问秋半阖的眼帘俯视着面前的男人,眸中是深不见底的寒。
手指一点点塞进他的指缝中。
看向方时一时方才的神情又转瞬即逝,深情道:“没事我们就走吧。”
健壮的男人腰背崩得死紧,只微微抬起一点,没再说话。
方时一简直愣了神,任问秋牵着机械地走到前厅,嘴唇一张,一句震惊的“你干的?”还未脱出口。
童稚的一声叫喊让他回过神来。
“姐姐!”
顺着声音望去,竟是问冬蹦跶着向他冲来,圆溜溜的眼睛都闪着稀碎的光。
方时一没缓过神就条件性地伸手将人扶住,嗓子哑了一瞬,惊喜道:“你怎么来啦?”
问冬腮帮子藏了吃的,舔舔嘴唇,有些兜不住口腔中分泌的糖水:“妈妈。”
厕所里的事像是一下被抛之脑后。
方时一抬头望去,问母站在桌前笑得眼睛都弯,视线停留在他同问秋交握的手上。
问秋不过才一周没回家住,问冬就成天嚷嚷得不行,趁着今天恰好周末,问母想带着问冬出门玩,也顺带路过这里当作探班。
问母知道二人关系也不算过分热情,只是说两三句话就笑一声,弄得方时一怪不自在,也不敢挨着问秋太近。
好在问秋问他是不是要去买蛋糕,方时一匆忙点头,捎上叫着“我也要吃!”的问冬转头去了隔壁蛋糕店。
问冬长得不高,会得倒不少,踮脚拿了个托盘,给方时一递来时,还能看到小巧手背上还花了一颗歪歪扭扭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