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就很心善的安慰他的小伙伴,“没事的,我认识神仙,叫他下场雨就好啦。”
朋友想说什么,余光忽然瞥到村口黑压压的出来了一群人,手里甚至还拿着棍子和锄头,看来是有人去跟村长报信了。
朋友拉住少年的手,仓促的道:“快走,有什么事等以后再说。”
少年被他拽着往树林里跑,还不断的回头去看。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些村民凶神恶煞的样子,明明以前他到村子里玩的时候,这些人还很客气的跟他聊闲话,自己也经常带一些好吃的东西和衣服送给他们。
可是现在自己就像是他们的仇人,少年很茫然,他明明什么坏事也没做啊。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一支木箭破空而出,直接向他们射了过来。
少年吓了一跳,下意识松开了朋友的手,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他的朋友迅速的转过身来,努力的向他伸出手,想把他推开。
但还是晚了,那只简陋的木箭直接射中了少年的心口。
一百三十八 我会一直爱你
“好痛…”少年靠在朋友怀里,疼得脸色苍白,不断的发抖。
他们躲在一个树洞里,周围到处都是正在搜寻他们的村民。旱灾把人们都逼急了,好像这个少年真的成了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似的,他们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就是杀了他,把他祭天,然后天上一定会下雨,庄稼一定会重新长起来。
尽管这根本没有任何的理论依据,仅仅是为了他们自以为是的臆想,就要牺牲掉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
少年的朋友比少年大不了多少,但他必须表现得更加冷静沉稳,因为一旦他慌了,少年会更加害怕。
朋友小心翼翼的握住少年胸口的木箭,幸好这只是用枣木削尖制成的,没有倒钩箭头,他把左手塞进少年嘴里,低声道:“疼了就咬我,千万别喊出声来。”
少年颤抖着点点头,睁着一双眼睛惶恐不安的盯着朋友的手。
朋友深吸了一口气,手腕一用力,利索的将木箭拔了出来。
“唔!”少年痛苦的闷哼了一声,本能的狠狠咬住了朋友的手背,胸口的鲜血与手上的鲜血一同涌了出来。
他都那么痛了,快要死了,却还是很慌乱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把你的手咬破了…”
朋友摇摇头,抱着他不断的安抚,“没事,没事的,别怕。”
他撕开自己的衣服,撕成布条,给少年止血。少年无力的把头靠在朋友肩膀上,无法抑制的抽泣,“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明明没有做过坏事,我没有让神仙不下雨…”
朋友沉默了一下,低声道:“你没有错,错的是我们。”
少年呜咽道:“我想回家…”
“你的家在山上,对吗,我背你回去。”
朋友把少年背起来,躲着那些疯了一般的村民,向山上慢慢挪去。
这条山路前所未有的漫长,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一般,少年伏在朋友背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胸口的鲜血又涌了出来,浸透了彼此的衣衫,朋友能感觉到那些温热粘稠的液体正在徐徐扩散。
他甚至还能感觉到少年的呼吸在逐渐变弱,身体在逐渐变冷。
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可他也不知道快点儿把少年送回家里有什么用,那里有药吗,有大夫吗,有人可以救Q管:102柒零捌叁⑨47他吗?
少年心性单纯又脆弱,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被这样喃凮对待,一路都在哭诉,眼泪一滴滴的落在朋友的脖间,刚开始还带着体温,但转瞬之间就凉透了。
朋友嘴笨,只能叮嘱他,“不要哭了,省些力气。”
少年只是哭,摇头,嘴里喃喃的叫着一个名字。他的手渐渐的没有力气了,垂了下去,他感觉伤口也不痛了,最后他艰难的抬起头,很不甘心的看向头顶的天空。
他轻轻的说道:“……神仙要回天上去了。”
……
时望慢慢睁开眼,茫然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脸上的泪痕还没干。
身下柔软温暖,他躺在一张大床上,准确的说,是躺在容屿怀里。
时望的大脑还深陷在梦境,没有完全脱离出来,所以当他扭头看清容屿的脸时,情绪一下子就崩溃了,扑过去抱住他大哭了起来。
他哭得非常厉害,整个人泣不成声,肩膀剧烈的抖动着,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没一会儿就浸透了容屿胸前的衣服布料。
时望很少会在容屿面前这样无所顾忌的大哭出来,或许是他真的受不了了,太难过了,长时间的压力与焦虑也在这时候一起涌了上来,这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崩断了。
容屿轻拍着他的后背,温柔的擦去他脸上的泪水,“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我梦见…我梦见……”时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喘了好几下,才勉强哭道:“胸口好痛,那些人要杀掉我,我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容屿叹了口气,抚摸着时望的后项,“那不是梦,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时望愣了愣,勉强止住抽噎,“…我前世就是这样死的?”
“是的,死在你最喜欢的人类手里。”
容屿把时望扶起来,靠在床头坐着,然后拿了一条温热的湿毛巾给他擦脸,敷一敷哭红的眼睛。
他轻声道:“你能想象到,当我带着你的生日礼物回来,却只看到了你的尸体的心情吗?”
“就连神明也无法逆转时间,神明从来不会有懊悔的情绪,但是我却无比后悔,我当时不应该离开的,又或者应该找个人保护你,照看你的生活,但我却估错了人性,把你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时望怔怔的看着他,尽管容屿的表情很平静,但他却从那双眼睛里感受到了一种穿越千古的悲伤,他一直在为这些事情而懊悔、内疚,独自承受着几千年的痛苦,内心时刻忍受着煎熬。
“你当时的朋友,也就是齐哲的前世,把你最后的遗言转告给了我,你生命结束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神仙要回天上去了。”
容屿顿了一下,“自此,我就再也无法原谅人类所犯下的罪孽,他们罪孽深重,杀死了我最爱的,最无辜的人。”
接着他又苦笑了一声,“但是我亲爱的孩子,现在却为了曾害死他的人类向我开战。”
时望的心脏仿佛被死死的揪住一般,针扎似的疼,他抬起手想摸一摸容屿,但是安慰的话堵在嘴边,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让江成乐去查的那座塔,他当时说的是在大火中被毁掉了,时望问:“那场大火,难道是你?”
容屿并未隐瞒,坦然道:“是的,我降下了一场恶火,在村子方圆十里烧了三天三夜,直到这个地方完全化为乌有,成了一片焦黑的土地。”
容屿在说这些的时候,非常温和,完全看不出他曾经对一整个村子的人降下如此残酷的刑罚,他伸手把时望鬓边的碎发捋到耳后,继续道:“为了找回你的灵魂,我截停了所有转世,在那三天里,07世界没有任何生物出生,我就是这样硬生生的把你的灵魂从轮回机制中拽了出来。”
“然后我花费了千年的时间,尝试了各种办法,终于把你的灵魂升格,从凡间带入了神界,让你在神界投胎转世。”
他嘴上说的很简单,但能让无所不能的创世神耗费千年才做到的事情,一定是非常非常困难的,时望无法想象他用了多少心血,失败了多少次,痛苦了多少回。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让时望在一个有容屿的世界重生。
时望又想哭了,他最近的情绪总是格外敏感,容屿给他倒了杯安神的热茶,时望一口一口的喝了,才觉得心里翻飞的杂乱思绪平稳了一些。
容屿亲了亲他的脸,轻声哄着:“好了,别哭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已经过去了。”
“但是…”时望说不出话来,他一想到容屿曾在漫长的时间中孤独一人的想尽办法让他复活,就觉得特别难受。
人死了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但还活着的人却时时感受着痛苦,容屿那一千多年就是这样过来的。
容屿淡然的笑了笑,伸手摸摸时望的头,“最后你回来了,我就觉得那一千多年的辛苦没有白费。”
时望哽咽了一下,“对不起…”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也许是因为三千年前,如果不是自己一时贪玩,他们也不会阴阳两隔,让容屿平白无故的承受那么多年的孤单和痛楚,又或许是他什么都不知道,还肆无忌惮跟容屿吵架,用恶意中伤他,以冷眼揣测他。
正如容屿所说,我最亲爱的孩子,却为了害死他的人类向他开战。
容屿心里肯定也是非常难过的。
时望张开手臂,抱了抱容屿,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用头发蹭了蹭他的脸。
容屿忍不住笑了,“怎么了,突然这样撒娇。”
“就十分钟。”时望小声说道,“就这十分钟,我们先把外面的事情都忘了吧,我想静静地和你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