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寻疑惑地问:“那菩萨礁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按理来说,从来没有人回来,意味着这片区域应该永不为人所知。
村长头埋得更低:“……是死去渔民的家里人说的。一来二去,那地方名字就传下来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不过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从村子里偏僻的角落走出来一对送葬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周围人都披麻戴孝,领头的女人面无表情地抓住篮子里的纸钱,往天上撒。
纸钱撒落下来,铺了满地。可周遭依旧房子依旧门窗紧闭,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就这么一队人,显得更加毛骨悚然。
唢呐里的哀乐穿透力实在太强,仿佛周围有万鬼号丧似的。随着那队伍走近,一股阴风也跟着扫过来,钻进众人的骨头缝里。
池楚从白事队伍上回过视线,饶有兴趣地问村长:
“究竟是死去渔民家里人说的,还是死人自己说的?”
——
此话一出,周围明显安静了一瞬。
楚寻扫了一眼池楚,想从他脸上看出来点什么。
然而池楚大佬表情管理实在太好,怎么也让人捉摸不透,仿佛他刚才突如其来的问句只是一句玩笑话,一时兴起而已。
池楚注意到楚寻的目光,毫不在意地回看过去,挑了挑眉毛,目光直直地盯着他。
接着玩味地扫上楚寻耳边晃晃悠悠的耳坠。
楚寻偏头,故意似的,那耳坠末端贴上他脖颈,然后又晃下来。他笑了笑,接着扭转了目光。
哀乐仍然在吹吹打打,像是为池楚刚才那句话造势似的。
村长摆摆手:“你这话说的,死人怎么可能会说话?”
楚寻接过村长的茬:“那可说不准。”
拦路的送葬队伍从他们面前路过,排头的女人有意无意地看了楚寻一眼,楚寻也毫不在意地回看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样貌很年轻,不过二十多岁,不是特别漂亮,但在这种破烂渔村里应该是数一数二的程度。
最前面一个老婆婆抱着死者的黑白照片,是一个男人,样貌平平,但是右脸上有一块特别明显的疤痕,应该是出海捕鱼时被工具误伤了。
村长脸上倒没什么表情,他语气平淡地描述:“死去的男人叫何伟,前段时间出海遇见海浪,一个没躲过,船撞礁了。”
“那个撒纸钱的是她媳妇,俩人结婚很多年了,但是也没个孩子。抱照片的是他老娘,七十多岁了。”
楚寻挑了挑眉毛,盯着村长的侧脸:“你们村的人死了,你不难过?”
村长低头摆了摆手:“渔村这种事出的多了,哪有那么多可难过的。”
丧事队伍走过,村长遥遥指了指:“那就是他家,这一辈子都住在船上。”
那是艘停在海上的破烂船屋,外围围着蓝色塑料布,边缘很不平整,还有些许破洞。船不大,里面估计只有两三间房子。
话说到这,村长已经领着一群人到了村子的一栋房子前:“到了,村里收拾出来给你们住的,有点破,比不上外面,别嫌弃。”
说完这句,村长就匆匆走了。
四人推门进去,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鱼腥气,屋檐下晒着咸鱼干,旁边的箩筐里摞着干面包。
池楚笑了一下:“诸位,看来我们这几天要啃干面包了。”
楚寻随手拿出来一条,伸手掰了一下,那硬度直接可以当凶器。
他哼了一声,没好气地把面包给扔回去。
这时候刘晖已经把整个屋子转了个遍,他叫道:“只有两间屋子,怎么分?”
白简和刘晖都是星云公会的人,他们两个的关系比楚寻和这个突然出现的池楚近得多。
白简靠在门边,抱着胳膊,没说话。
楚寻随便踹开一间门,对着池楚摆了下头,耳坠随着他动作晃了一下:“我们两个一间。”
池楚笑了一下:“美人,遵命。”
——
屋内有一张床和一个半人长的沙发。
屋子很小,站着两个身高腿长的男人莫名有些挤,虽然还有一些距离,但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总能扑倒自己身上。
楚寻稍微错开一步:“我睡床,你睡沙发。”
池楚靠在门口,歪着头带着笑意看他:“这不合适吧?”
楚寻回头看了他一眼,先是冷漠的一瞥,接着皮笑肉不笑地眨了下眼:“睡一张床么?”
池楚:“……”
两秒钟后池楚翻身侧躺到沙发上,一双长腿委屈地曲着。
楚寻看了他一会,什么也没说。
——
凌晨两点钟的时候,楚寻从床上翻身坐起。外面有什么东西在响,像是吹奏喜事的唢呐。
那声音很空灵,像是从极远的地方飘过来的。
楚寻随手抓了抓头发,他耳坠反射着窗外的月光,在墙壁上落下一片流光溢彩的光斑。
他尽可能轻地走下床,路过沙发时又垂着眼睛看了沙发上蜷缩着的人一眼。
沿海村落夜里降下温来总是很凉,沙发上也没个毯子,因此池楚在沙发上缩成了一小团,好像轻轻一揽就能把他整个人揽在怀里。
楚寻看了许久,终于很轻地眨了下眼。
他抓过床上的毯子,不差分毫地扔到他身上,毯子轻柔落下,盖住了池楚的下半张脸,只能看见他浓密又长的睫毛,显得莫名乖顺。
楚寻把毯子扔到池楚身上后就打算走掉,他要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外面的喜乐吹吹打打,裹挟着风声一起窜进人的耳膜。
他很轻地扭开门把手,在门开的那一刹那,他却突然顿住了。
因为某人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从手腕往上涌。
池楚已经睁开了眼睛,但是好像还没睡醒,他眨了眨眼,没有放手:“你要去哪?”
楚寻笑着把手抽出来:“看别人结婚。”
池楚:“……”
池楚:“?”
谁他妈这个点结婚?
他翻身坐起,一双长腿支在沙发边,楚寻刚给他盖上不久的毯子一半垂落在地上,一半搭在他肩膀上。
他揉了揉脸,听觉终于逐渐复苏,他也听见了那股奇怪的音乐。
能听出来是结婚用的喜乐,但是又有些变调,有些地方的转音生硬且奇怪,多了些诡异的感觉。
楚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彻底醒了?”
池楚点点头,又恢复了往日那股张扬的气质,抬头对上楚寻的眼睛:“毯子……你盖的么?”
楚寻本想正经回答,结果看到他眼里面戏弄的意味更浓,于是偏头答道:“不是我盖的。”
池楚没说话,依旧看着他。
楚寻笑了笑:“我扔的。”
池楚:“……”
“不过还是多谢,”池楚已经站起身:“走吧,去看看这个点结的哪门子婚。”
——
海边晚上风大,两人刚从屋内出来就被海风糊了一脸,在飘渺的晨雾之间,楚寻远远看见有一顶花轿游魂似的飘在海岸线边。
距离花轿不远处,就是渔民们的船屋聚集地。
两人三两步赶到海岸边,池楚本来想直接过去看个究竟,楚寻直接把他扯了回来,接着又飞速找到掩体——海岸边一栋低矮的房屋。
池楚很轻地笑了下:“你进来之前究竟是干什么的?”
……这是楚寻近期第二次遭遇这个问题。
楚寻在现实世界里的三年一直遵纪守法,但是因为之前在无限游戏里的经历,他的反应力和速度超乎常人。
池楚:“特警?军人?还是亡命徒?”
池楚语气很轻,尾调上扬,不是玩笑的语气,是在认真询问。
楚寻这次没再搪塞:“没做什么,上班的社畜罢了。”
池楚点点头,没有再接着问下去。
雾气好像消散了一点,除了那顶里面点着灯的花轿,逐渐能看见花轿周围的人影。
一个男人站在花轿前面,脸上有一条分外明显的伤疤。
分明就是他们今天看到下葬的何伟!
楚寻想起今天池楚问的那一句奇怪的话。
“究竟是死人家人说的,还是死人自己说的?”
楚寻有意无意地看了池楚一眼,问:“看到了么?”
池楚:“看到了,何伟。”
所以这算什么?死人复生?还又娶了一遍何家媳妇?
如果这就是系统所说的突发事件,那么按照村长所说,这些突发事件并不突发,也就是说,这个村子里,存在着许多何伟这样的活死人?
那么解决这个突发事件,就是要查出活死人的来源,并且摧毁这个来源。
何家媳妇从花轿上下来,她盖头呈现出暗红色,扭着腰肢上了何家那艘低矮的渔船。
何家媳妇上了船之后,花轿在岸边停了一小会,轿夫便又抬起花轿往回走。
楚寻伸直身体,想看看花轿究竟去了哪,花轿影子没看到,却看到刘晖和白简急匆匆地跑过来。
两人到了楚寻身边,刘晖大口喘着粗气,白简本来体能就极好,技能又是快速攻击类型的,他喘都没喘,直接看向楚寻,目光里带着明晃晃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