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君衡不依不饶:“让我尝一口。”
沈明玉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躲着殷君衡:“盘子里还有。”
看着沈明玉这护食的样子,殷君衡不觉剑眉轻挑,在沈明玉还没彻底警惕起来的时候,他忽然就凑过去,一口咬掉了沈明玉手里半边的松仁江米糕。
沈明玉:?!
殷君衡吃了江米糕,感觉口中一片香软甜腻,虽然还是不太好吃,但总觉得心满意足了。
沈明玉这会回过神来,看了殷君衡一眼,又看了一眼手里只剩下半块的江米糕,也没有吃的心思了,默默把江米糕放下,就无奈道:“殿下,别人的东西就格外香些么?”
殷君衡把嘴里的江米糕咽了下去,漫不经心地笑笑:“你的香些。”
沈明玉:……
过了片刻,沈明玉不动声色地垂下眼,一边收拾盘子,一边有些不太高兴地道:“殿下要是不想吃,也别玩我。”
殷君衡见状,眸光一动,就伸手将人搂住,缓缓从后面贴了上来。
他下巴抵在沈明玉肩窝上,侧过脸,温热的气息就呼在沈明玉脖颈处。
酥麻的痒意蔓延而起。
沈明玉不自觉缩了一下脖颈:“殿下……别闹。”
殷君衡沉默片刻,淡淡笑了一下:“没闹,要是真闹,你也受不起啊。”
沈明玉:?
旋即,他雪白的脸颊又微微红了一点。
但殷君衡说完这句调笑的话,却又不多说了,他这时静静凝视着沈明玉蒸腾着云霞一般美好柔软的侧脸,沉默了好一会,低声宛如喟叹地道:“真想你早点好起来。”
沈明玉微微抿了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殷君衡等得一颗心都悄悄冷了下去的时候。
沈明玉在一片安静中,用很轻很轻的嗓音道:“我会努力好起来的。”
殷君衡一双沉郁凤眸中骤然就绽出极大的光彩。
悄然笑了。
·
温柔缠绵只在一夕,之后这半月,殷君衡就忙碌了起来。
首先他得同影卫们一起收集可能参与了豢魔一事的官员以及皇商的名单。
其次,每逢年关,太子府名下那些庄子也会把今年的收成送些过来,太子府下面管辖的大大小小的庄子上百个,殷君衡虽说不用事事过问,但庄子里来人了,他也还是要露个面接见一番。
就这样,时间每每都不够用。
经常是深夜才回南院歇息,沈明玉心疼殷君衡,却又不能管着他,只能想办法让茱萸吩咐小厨房伺候好殷君衡的膳食,多给殷君衡补补。
而殷君衡白日不在,沈明玉一个人在南院也就显得太冷清了,闲着也是闲着,他就去找辜玉楼学习医修之道,或是问候洛寒霜一番。
洛寒霜有时心情好了,也会指点沈明玉一两式剑招。
不过洛寒霜话少,不像辜玉楼这么随性,所以沈明玉大半时间还是泡在辜玉楼那。
沈明玉聪明好学,性格又耐心柔软,辜玉楼教什么,他都照单全收。
一开始辜玉楼收沈明玉这个徒弟,多半还是存了几分压人和赌气的心思,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忽然发觉,这个徒弟倒是收得一点也不亏。
沈明玉的天赋和领悟力,都已经超过了许多他在万毒宗见过的精英弟子。
可惜这样的好苗子,偏偏是天阴之体。
遗憾之余,辜玉楼自己都没发觉,他对沈明玉略存了一分照顾和怜惜的心。
渐渐的,两人关系从最初的那种微妙的针锋相对变得熟稔且默契起来……
·
一转眼,半月过去,除夕到了。
沈明玉一大早天还未亮就起来,陪着殷君衡,在南院门口贴春联。
外面天空上铅云沉沉,风冷冷的,细细的,有细碎的小雪打着旋落在庭前廊下。
茱萸立在屋檐下,替沈明玉打着伞,沈明玉则是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琉璃灯给殷君衡照着。
殷君衡这会正踏在梯子上,用浆糊把春联贴好。
春联是沈明玉昨日亲手写的,很漂亮的楷书,本来沈明玉是想给辜玉楼那边送一对,再给洛寒霜那边送一对——这两人一个住的地方偏僻,一个本人就清冷,总缺点生气,沈明玉就想送点春联沾沾喜气吧?
谁知殷君衡看了沈明玉写的春联,非要自己留着,两副都留着,还偏不许沈明玉送人。
一副贴正房,还让沈明玉又多写了一副,凑齐两副耳房的。
沈明玉无奈,只能依了殷君衡。
这会春联贴好,殷君衡从梯子上跳下来,仰头欣赏了一番春联,就笑了笑:“不错,好看。”
沈明玉捧着灯,也微微笑了:“殿下觉得好看就好。”
殷君衡闻言,回过眼看了沈明玉一眼,四目相对,沈明玉眸中都是明润清亮的光。
殷君衡此刻只觉得心头异常柔和平静,走过来,他接过沈明玉手里的灯,递给茱萸,就让茱萸下去了。
沈明玉有些讶异:“怎么了?”
殷君衡拉过沈明玉一双因为捧灯冻得微微发红的手,捂在手心就道:“冻成这样也不说。”
沈明玉不觉笑了:“冬天总是有这种时候的。”
殷君衡把沈明玉的手放在温热的掌心里搓了又搓,搓得暖起来了,他方徐徐松开。
“我要去宫里请安了。”
沈明玉闻言,不觉思索了一会,末了他认真问:“殿下晚上回来想吃什么,我让小厨房去准备。”
殷君衡本来还以为沈明玉要对他说什么重要的事,没想到是这个,不由得失笑道:“你爱吃什么就随便准备吧,我都行。”
沈明玉:“好。”
殷君衡沉吟片刻:“那我走了。”
沈明玉听到殷君衡这话,长睫颤了颤,带着一点笑意,轻声问:“殿下是不是舍不得我啊?”
殷君衡剑眉一挑:“你说什么?”
沈明玉这会倒也没有了往日那种害羞的情绪,一双漂亮眼睛静静看了一会眼前的殷君衡,忽然就踮起脚尖,在殷君衡毫无防备之下,凑上去,轻轻在殷君衡微凉的薄唇上亲了一口。
殷君衡瞳孔不觉收缩。
可沈明玉动作太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亲吻已经结束了。
这会,沈明玉脸颊红通通的,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别的,他笑意温和地望着面前神色逐渐微妙的殷君衡就轻声道:“殿下,你今晚一定要早点平安回来。”
“不论多晚,我都等着你。”
殷君衡:……
良久,殷君衡嗓音有些低哑压抑地道:“好。”
·
殷君衡走了。
殷君衡走后,沈明玉自己静静站在廊前,有些寂寞地看了一会雪,又看了一会殷君衡贴的春联,便回了房。
回到房中,沈明玉想了想,也没叫人传早膳,就自己取了笔,写了两张“福”字,又拿了两个锦囊,分别装了一些如意金锞子。
一张“福”字和一个锦囊,沈明玉让茱萸给洛寒霜那边送去,另外的他则是自己装了起来,又带了一盒糕点和酒,去了北院辜玉楼那里。
沈明玉抵达北院的时候,辜玉楼正在给院中种植的草药嫩芽扫雪。
沈明玉见状,进屋放了手中的东西就也来帮忙。
两人扫了一会雪,辜玉楼就问:“殷君衡走了?”
这段时间和沈明玉相处下来,辜玉楼已经在私下完全不称呼殷君衡为太子了,基本都是直呼其名。
沈明玉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纠正。
这会听到辜玉楼问他,沈明玉就点点头:“是,殿下已经去宫里了。”
辜玉楼:“那个天玄宗弟子那边,确定没问题么?”
沈明玉微有讶异,蹙眉道:“我跟仙长都说好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辜玉楼沉吟片刻:“但愿如此。”
沈明玉听出辜玉楼话里有话,本来他不是很想问,但事情牵扯到殷君衡和洛寒霜,沈明玉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师父,是有什么事么?”
辜玉楼见沈明玉问他,短暂地沉默了片刻,末了,他摇摇头:“早上起来的时候,我突发奇想,占了一卦,不是太好。”
“但当时我问的也不是这件事,所以也不清楚究竟是哪里不好。”
沈明玉闻言,微微怔了一瞬,接着他就笑道:“师父,我带了福字来。”
辜玉楼:?
“贴上福字,沾沾喜气,兴许这个卦就没事了呢?”
若是往日,辜玉楼听到沈明玉这样的说辞,只会觉得滑稽好笑。
但这些时日相处下来,辜玉楼已经了解了沈明玉的真实性情,知道这不是沈明玉天真,而是他惯于用积极的心态鼓励别人。
所以,这时辜玉楼也没多说什么,只道:“也好,你去拿来贴了吧。”
沈明玉:“好。”
不多时,沈明玉从屋里把方才拿来的福字拿了出来,但出来之后,立在门前,望了一眼高高的屋门,沈明玉不觉沉默了一下。
半晌,他扭头问辜玉楼:“师父,你这屋里有梯子么?”
辜玉楼:“没有。”
沈明玉:……
一时间,两人相对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