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怨地看着凌霜铭发了会呆,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他扭过头去,原是成镜影带着座下的女弟子到了。
成镜影顺着他先前的视线看去,立时明白了缘由,打趣道:“雒师侄,今天怎么不粘着你家师尊了?”
“师尊忙,做弟子的不应为他添乱。”雒洵几乎在瞬间收起了面上的沮丧,面无表情地行个弟子礼。
“师尊,这位就是试剑峰的雒师兄?”
成镜影还未答话,站在她身后的女弟子却是上前一步,对雒洵莞尔一笑:“原来这就是师尊常说的雒师弟,在下上遥峰何扶华。”
雒洵这才注意到这位同门,不由循着笑声看去。
但见三千青丝衬着一对皓目,脱俗气质叫人见之难忘,这便是同窗们倾慕甚久的上遥峰第一仙姝,据说在整个上仙界都能排上号的美人何扶华。
“弟子雒洵,见过何师姐。”雒洵无甚兴致地回礼。
“师弟不必多礼。”何扶华笑容一滞,也换上清冷神色,“听闻雒师弟在知行堂内,无须丹炉便炼成地阶丹药。我亦对丹术有所钻研,不知稍后御剑时,可否邀师弟共乘?”
雒洵不由凝眉:“我需照顾师尊,师姐的好意……”
刚要拒绝,却见成镜影在何扶华身后对他眨眨眼,把目光瞟向不远处的凌霜铭。
雒洵顿时会意:“多谢师姐相邀!”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待一切筹备完毕上路时, 天色还未大亮。
楚怀虽看起来不甚靠谱,在处理门派杂务时手脚倒还麻利,为凌霜铭省去不少时间, 难怪易千澜对这个弟子爱护得紧。
不过陌林与雒洵争执了半晌, 到头来却无一人邀凌霜铭御剑。他只好自己架起沐雪剑, 紧随着在队伍最前方带路的云华门弟子。
这一路上除了成镜影随行外,只有陌林偶尔过来询问凌霜铭的状况。至于雒洵, 竟是一改常态地没有再黏着他。
凌霜铭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成镜影抛来的话题, 反复回想着前夜那名死者的细节。
凡亲密接触者,魂力未到金丹境皆暴毙而亡。此等诡谲的魂术, 他活了两世都未曾听闻。如果不是术法所至,只怕凶手本身便是非人之物, 如堕仙那般可以潜伏在人身上, 随时操控人的魂魄。
“凌师弟,在想什么这般入神?”成镜影是个嘴闲不下来的, 见凌霜铭低眉思索得入神,不再接上自己的话头, 便出声询问道,“可是对这次的案件有了什么想法, 不如说来给师兄听听。”
凌霜铭道:“二师兄见多识广,不知对鬼修了解多少?”
成镜影皱眉思索片刻:“此案凶手行事, 倒真有鬼修的风格。据说鬼道不是活人可以修行的,且千百年来出名的鬼修一只手可数,因此上仙界对其知之甚少。”
“鬼道修为大成,是否能够做到依附于人的神魂, 进而出其不意地吸食活人生魂?”
成镜影神色一紧:“师弟是在怀疑云天城的鬼修附在云华门弟子身上, 引发了这一连串怪事。如果这个猜想成立, 那鬼修岂不是很有可能就在我们之中?”
凌霜铭正欲点头,余光却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雒洵正立在飞剑上,扭头与一名女修有说有笑,似是聊得特别热络。
青年身如修竹,仙姝风清月莹,瞧着极为养眼,宛如一对璧人。
看凌霜铭的视线再也移不动了,成镜影悄然偷笑,打趣道:“你的小徒弟可真是出息了,我家扶华向来待男弟子十分生疏,从没有几个人能和她说上话。”
说罢,她饶有兴致地打量凌霜铭的神情,想要从中找出一丝不悦来。
凌霜铭确实对雒洵居然会主动与同门来往而感到惊讶,不过他更多的是欣慰。
——孩子长大了,总要找道侣的。
雒洵性子孤僻,又有那暴戾的魔魂在身,他时常担心这孩子的性格一不留神便会被养歪。
如果能有个开朗的同窗帮忙开导,假以时日再找到根除魔魂失控的方法,雒洵就能走上正常的人生,而他的心魔亦能解开了。
正好对方的师尊就在一旁,凌霜铭借机在成镜影面前美言:“劣徒虽不爱讲话,但性情纯良,且他天资卓绝修炼刻苦,请二师兄不要太过介怀。”
这下轮到成镜影发愣了,小师弟这是……在为雒洵说媒?
他和雒洵难道不是自己想得那般吗?可她观察过雒洵的神情,分明对他家师尊颇有非分之想。
原来那可怜的孩子,竟是个单相思,甚至单恋的对象对此一无所觉,成镜影一时不知该同情谁。
到达连云山脚下时,夕阳已将天地染成一片赤色。余晖中云华山门前树荫下立着几道人影,为首那人玉面白须,袍袖边缘滚着金线织成的云纹,远远地瞧见陌林等人来了,当即露出微笑。
“凌道友,这位是家师陆聆渊。”陌林为凌霜铭介绍道,“师尊,这位是玉清派前来相助的道友,凌霜铭凌峰主。”
陆聆渊起先只是抚着胡须微笑地听着,待陌林报上姓名时,顿时面色一变,恭敬地作揖道:“原来这位便是林仙尊转世,玉清派的剑心境大宗师凌前辈,在下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凌霜铭:“……”
究竟是哪个大嘴巴,看样子他的事迹竟已传遍了整个九州。
好在尴尬并没有维持多久,这几日云华门中死伤频繁,陆聆渊忙得脚不沾地,交待陌林带玉清派弟子歇下后,又赶去迎接下一队前来调查的门派。
云华门也如玉清派般依山而建,不过不同于与玉清山脉的陡峭险峻,连云山便如苍龙俯首而卧,连亘数里。隐在山间荡漾云淘之下的,是一年四季皆苍翠欲滴的山林,其间点缀各色不知名的灵草。
此时到了夜里,这些灵植发出的清幽玄光似星子落下,把连云山化作第二道天河。
“近期还有不少附近的门派出现了同样的案例,请各位道友原谅我派招待不周之处。”在前往客房的路上,陌林解释道。
“无妨,仙家弟子同气连枝,关键时期相互扶持是应该的。”成镜影问,“持光数月前就跟着你在贵派住下,怎么没有见他来见我们?”
陌林摇摇头,不无担忧地说:“持光近来,性情怪异得很,简直如换了一人。”
“此言怎讲?”成镜影意外地问。
凌霜铭与他们随行,闻言也向陌林投去疑惑的目光。
却听陌林说:“以往持光虽快人快语,可为人温和机灵。但数月前我与他接触,却觉得他话中总有锋芒,近来他身体抱恙,人是越发阴郁难近。”
成镜影:“连你也无法同他说上话?”
陌林叹息道:“他待我如同陌路之人。”
联系几年前这两人的相处方式,凌霜铭恍然。
难怪陌林这几月总想寻他比剑,感情是在玄持光那里碰了钉子,找他发泄不痛快呢。
“今日夜色已晚,待改日有了空闲,我再同你去看师弟。”成镜影拍拍陌林的肩膀,以示安慰,“如果你们闹了矛盾,还是早点说开比较好,有些人拖着拖着,就真的劳燕分飞了。”
陌林总觉得成镜影的用词有古怪,不过他还心系弟子的安危,等到了安排玉清派弟子入住的山谷外,便匆匆拱手作揖:“诸位道友,洞府就在前方,请各位自行分配。大家舟车劳顿,今夜就先好好歇息,明早我再同各位商议除魔计划。”
云华山到底为上仙界修真大派,招待外门弟子的洞府是专门辟出一座山谷。一条明带似的河贯穿了整座深渊,河畔灵草微光如莹雪皑皑,将此地装点有如仙境。
提供弟子住宿的洞府就悬浮在宽阔的河床上,均制成灯盏的形状。但化光进入其中,竟是一处独门小院,内里主殿厢房一应俱全,生活器具精致华美,果然比住客栈方便许多。
只不过到底洞府数量有限,经商议后众人还是决定两两同住一处。
凌霜铭看眼还在同何扶华行在一处的雒洵,陷入犹豫。
雒洵到底是个男修,如果自己就这么将他和何扶华安排在一起,就太不妥当了。
殊不知他在垂眸思忖间,雒洵与何扶华均敛去笑容,一致朝他这边望来。
“你我同行一路,也不见你师尊有任何反应。”何扶华秀眉微颦,同情地看着雒洵,“雒师弟,依我看只怕你师尊根本没有将你放在心上……”
雒洵面色一冷:“我师尊素来喜怒不外露,你怎知他便丝毫没有动怒?”
“师弟,你仍需加把劲。”何扶华毫不客气地拂了雒洵的面子,“再这样自欺欺人,可就被他人捷足先登了。”说着她意有所指地看眼凌霜铭的方向,戏谑地笑了笑。
雒洵往那头一看,凤眸霎时飞起漫天风霜。
楚怀腼腆地在凌霜铭面前站定,结结巴巴地说:“凌峰主,弟子斗胆与您同住,也方便我们商讨如何安排弟子行动。”
凌霜铭无奈地看着眼前抖成筛糠的小青年,直觉若真的同他共处一室,怕是一不留神将对方吓出事,易千澜事后还要找他的麻烦。
不过左右他要把雒洵推去何扶华那边,随便找个弟子搭伙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