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秋白那等修为,又不是天生的病秧子,也未见最近秋白受过什么伤,这又是为何?
莫非是因为秋白当初被迫与自己的肉身剥离有关?眼下秋白的反应,可是因为靠近了自己的躯壳,因此才会觉得不适?
这么想着,步惊川忽然慌起来,就连责备秋白试图隐瞒这一事都顾不上了。
他见秋白确实不像有什么大问题的样子,只能推测是不是因为秋白太过劳累,才会出现方才的变故。自他们进入幻境以来,秋白便一直在消耗灵力,从未停歇。
此事是他疏忽,竟未预料到秋白躯壳对秋白自己的影响。
“我现在休息好了,”他强硬道,“现在,轮到你休息了。”
秋白摇了摇头,“休息于我而言并不是必须。”
步惊川微微皱了皱眉,“但你这样……多少也需要休息一番。后面我们还不知道要走多久,况且,万一遇上了什么状况,你若是不休息……”
“无妨,”秋白仍是坚持道,“不睡觉而已,这影响不了我多少。”
步惊川闻言啧了一声,一骨碌坐起身来。往时若是他提出同秋白一同休息,秋白也少有拒绝的时候,顶多便是他看不到秋白睡着的模样。
再仔细一回想,秋白似乎极少在他面前合眼,不知是真的不需要休息,还是……思虑太重的缘故。
“你仍是在担心你躯壳的事吗?”思前想后,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可能,步惊川咬咬牙,还是直接开口了,“如今我们已经到了这处,我亦与你一起,你还在害怕什么?”
这也是他想了许久也未能得出答案的事。他已经承诺过不止一次,说自己会与秋白一道,然而秋白却始终没有与他透露他到底在害怕什么,这叫他感到无比地泄气。
秋白或许是有些近乡情怯,这也是人之常情。然而秋白未主动同他透露过半点情绪,这些仅仅是他的猜测而已。
秋白说什么要与他开诚布公,有事不能隐瞒,而秋白自己却没有做到。
在步惊川年少时,一是由于自己的修为低微而自卑,二是因为当时二人的关系不如如今亲密,他从未过问秋白的秘密。
时至如今,步惊川却忽然发现,自己与秋白,在这些事上其实仍是与先前无甚差别。二人直到眼下,也还未坦诚。
他心中暗暗告诉自己,此事急不得,还是需要同秋白慢慢地谈。
他还须得慢慢告诉秋白,自己如今是站在与秋白平等的角度,而不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弱者,一个不能与他共同承受未知的伴侣。
他如今或许能力尚且不足,然而他还年轻,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成长。正如他最初明了自己心意那时,想要站在秋白身前一般,他不惧怕同秋白共同承受那种未知,他唯一忧心的便是秋白受到伤害。
步惊川倾身揽住秋白的脖子,将整个人埋在秋白怀中。
二人脖颈交错,一时间亲密非常。他的呼吸落在秋白的肩头,仿佛就要与秋白整个人融为一体。
他今年堪堪满十八岁,身材尚且单薄,就连他将秋白揽在怀中也难做到,因此,他想安抚秋白,只能用这般仿佛是他在撒娇一般的姿势。
也不知道是谁在安抚谁。
“秋白,我很担心你。”步惊川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的无力感因为此事再度上涌,他用脸颊轻轻蹭了蹭秋白的脖子,“就当是为了我,你先休息一下好不好?”
二人的胸膛因为他这动作,紧紧贴在了一处,他感受着秋白沉稳的心跳,心中思绪万千。
“总该有人要放哨……”秋白看起来似乎还想挣扎一番。
“我替你看着。”步惊川说着,直接堵死了秋白接下来的话,“大不了等你休息完,我再休息一会儿。”
秋白见他坚持,又想着在此处未必会有什么突发状况,无非便是此地风雪大了些。他们进入此处,还未遇到除他们以外的第三个活物,变数应当很小。
秋白神色变幻多次,终究是应了下来。
二人在片刻之间,变换了姿势,换成是秋白躺在步惊川怀中。
此地寒冷,然而从步惊川那处源源不断地传来了体温,温暖熨帖,令得秋白原本清醒的意识都生出些许倦意。他原本只打算闭目休憩一小会儿,却不知不觉间生出了浓厚的睡意。
或许只有在这人身边,被对方以这般保护的姿态保护着,才能令他安心些许。
迷蒙间,一个小心翼翼的吻落在他的眼睫,轻得好似他的幻觉。
那吻郑重却又轻柔,怀着无比的珍重。
耳边传来了步惊川压低了的声音:“睡吧。”
秋白意识逐渐模糊,陷入了沉睡之中。
第157章 翰墨之境·零五
步惊川低下头,看着正阖眼安睡的秋白。
方才几乎是刚躺下没多久,秋白便陷入了沉睡。秋白呼吸绵长,眉头却不自觉地皱紧了,似乎睡得不安稳。
见状,步惊川便下意识地伸出了手,轻点在秋白眉心,试图抚平秋白额间的皱纹。
往日里,秋白表现得太过强势,显得他仿佛无所不能,倒叫步惊川几乎忽略了,秋白也是会累的。然而秋白又不愿轻易示弱,更不会向步惊川倾诉自己所感,因而就连步惊川也忘了,秋白的能力亦是有限的。
秋白这一路以来的劳累,步惊川都看在眼中,心中生出几分愧疚。他不能帮忙便算了,他似乎还在给秋白加重负担。
在太云门中刚发现秋白躯壳的事不久后,灵溪宗弟子的事也接踵而来。他那时候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陆征身上,非但忽略了秋白的感受,还需秋白额外分神来照顾他,着实不应该。
当时秋白刚刚发现自己的躯壳,心中定然不好受。况且,秋白自己嘴上不说,可看秋白当时的反应,应当是格外重视自己的躯壳才是。
他却下意识觉得秋白自己能够处理好自己的情绪,从而忽视了自己的本分。他们如今的关系,即便秋白能够自己解决,他也该在此事上表态,至少,不该让秋白自己独自忧心此事。
在太云门中发现自己的躯壳后,秋白便少有露面,他却浑然不觉,甚至还自己闹起了脾气,反倒要秋白反过来哄他。
这与他最初的想法相悖。他最初坚定自身道心的时候,便很清楚,自己正是想要讲秋白护在身后,想要替秋白做些什么,更想要保护秋白。这正是他这一路以来修炼的目的,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却忘却了自己最初生出这个想法的缘由。
此事不该是这样的。他分明是不想秋白收到一点伤害,然而,他似乎在前不久,在无形之间又伤害到了秋白。
秋白身上的担子太多,他不只是想帮秋白承担一二,更是想要让秋白远离这些烦扰,不再受这些外物所累。
他亏欠了秋白太多,以至于心中后知后觉涌上来的愧疚几乎要将他淹没。
步惊川的指尖虚虚划过秋白的眉心,经过高挺的鼻梁,又绕过无意识微微张开的唇,最终越过脖颈,落到了秋白的心口。
秋白是那样地信任他,将自己的要害都毫无保留地直接暴露在了他面前。若是他想,他如今便能够在秋白睡梦中轻易取他性命。
可他不可能这么做。
秋白的心口被步惊川的手心捂得严严实实,透不进半点寒风。
“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了。”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在促使着步惊川说出这番话。
这是他道心所向,更是他珍重之人。光是让他看着,都能叫他百看不厌。
步惊川少有这般能够放肆打量秋白睡颜的机会。他看得全神贯注,几乎感受不到时间流逝。他只顾贪婪地看着秋白睡着的模样,就连对方眼睫毛轻轻颤动的弧度都恨不得记在心底。
这般全然信任又毫无保留将自己交给他的模样,叫他一刻也不想移开视线。
他便忽然想起他们在太云门下集市的那一夜。他当时同秋白所说的,其实便是他如今心中真正所想。
有时候便忽然想抛下一切纷杂烦扰,去寻一方属于他们自己的天地。没有这些纷扰的外因,也没有什么除了他们以外的人,他们只有彼此,也只为了彼此。
然而这世间纷扰,人情错杂,如今被外因所牵动的也是他。他有自己的师门、师父、师兄,亦有好友、相识,心中更是牵挂着那不知在何处的魔修,唯恐那魔修忽然出来捣乱。他自问自己心中虽有此想法,可分明实现不了这个想法的,便是他自己。
然而,他有的时候也会迷茫。秋白似乎一门心思都全放在了他的身上,喜怒哀乐全都围绕他而起,他虽不排斥,甚至还暗暗有几分沾沾自喜,然而却又不可避免地感到有几分沉重。
秋白所牵挂的事物太少,对他的牵挂又太过,他忽然意识到,如若他何时出了意外,他不敢想象秋白又会是何种反应。
早在周途城被魔修攻击的那一日,步惊川便见过因为他而慌乱的秋白。
那时候他还以为秋白只是担心他的状况,可事后再仔细回想,才发现秋白其实是在害怕。
不止是害怕他受到伤害、从此消失,更是秋白无法承受他消失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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